EP 08
玻璃是一种非常坚固的人造物质，在受力均衡的情况下一般不会破裂，而人们常觉得易碎是因为玻璃内部或表面存在微小裂纹，在外力或温度变化的作用下，这些裂纹会成为应力集中点，使得内外应力不均而造成碎裂。
这是很久之前家中某次玻璃窗突然自爆，突发奇想在网络上搜索到的相关知识。
还有一个知识——自爆的玻璃窗中心点会有蝴蝶状的纹路。
于是冬日的午后，阳光懒懒地跨过如蛛网碎裂的窗户，有两个人傻傻坐在窗前，盯着蝴蝶纹，讨论着自爆的原因。
热恋的情侣总有聊不完的话，由此从玻璃自爆聊到宇宙黑洞，又从外星人说到明天的午餐。
暖壶的水添了又续，太阳自肩膀划到脚跟，最终被肚子传来的饥饿打败，手拉手出门吃晚饭。
第二天找来工人替换那扇窗户，恰好迎来城市第一场雪。在新窗户前，两人相拥着，畅想很久以后。
可惜那场雪很快就停了，两人畅想的以后也没有那么长。
那顿火锅的后续，止于座位旁玻璃窗的突然自爆，所幸玻璃没有飞溅，店家为表安慰打了三折。
拒绝朋友续摊的申请，沉默地坐上他的车。
霓虹斑斓交错，色光重重叠叠，城市在静谧里变得模糊。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沉默良久后问他。
车在第一个红灯停下，他的表情看不清晰。
“上次吵架，冰箱里的冰淇淋是我吃完的。”
“……”
“那次你出差，花瓶碎了，我换了个一样的。”
“……”
“还有那次打游戏，是我先点的投降。”
“果然是你个……”
“我准备求婚的，”他的语气正经起来，“等那个项目结束。”
红灯转绿，后车开始催促，他变换档位，声音低沉。
“项目的收益率比预期要高，领导那边也沟通过，只要再维护半年，述职之后就能申请调回。
“可没想到结束时又出问题，那段时间我分身乏术，和你约定的很多事情都没兑现，我想着等全部结束再补偿你，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那天你说想我，我也只能争取到一个晚上的时间。
“后来分手我想了很久，如果这段感情已经让你觉得疲惫，那放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可我不甘心。”
前方又是一个红灯，他转向在临时停车点靠停。
“明明我们还爱着，难道就这样轻易被打败？我不甘心，但我更不想强迫你。
“既然你想逃避，想休息，那我就等。我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胆气，我赌你会回来，你一定会回来。”
他转过身来，眼底的泪在昏暗的灯下闪着光。
“我赌赢了。”
凝望着他眼中闪烁的光，深深叹了口气。
“分手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我们大学确认关系，毕业就同居，一切都太顺了，甚至连争吵都很少。
“我们好像爱得很完满，但这个完满里却都丢失了自我。
“异地是道坎，但在这道坎之前，我们的问题就已经在了。所以我想，我们该过一点不一样的生活，没有对方的生活。
“我也打了个赌，赌你会不会等我。”手慢慢抬起伸向他。
他的脸顺势贴在掌心，蹭了蹭，说：“你赌赢了。”
嘴角不由翘起，“对啊，我们都赌赢了。
“刚分开的时候很不适应，加上换了环境，总是睡不着，然后就开始想你。同时也埋怨你，如果你不同意分手，那我们是不是还在一起。”
“我……”
用大拇指堵住他要开口的唇，摇了摇头，继续说着：“但我明白，依当时的情况，即使还在一起，也只是延时炸弹。问题仍旧存在。
“所以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挑战以前不曾做过的事，画画、攀岩、滑雪、蹦极、插花……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看了很多新风景。
“也开始明白，其实自我一直都在。只是在一起时，我们总想着更贴近对方，更适宜对方，反而害得关系更空虚，更让我们感到窒息。
“我不后悔分手，只是现在想来有点对不起你，在你最难受的时候提起。”
抚着他脸的手被握住，他摇摇头，笑着说：“不用对不起，我从没怪过你。”
“我其实有用小号关注你，”大拇指在他下巴摩挲着，“看到你有在认真生活，我很开心。
“分手后我们都在成长，而不是止步不前。”
他笑了笑，说：“因为不想让你失望，我必须是你选择方案里最出色的那一个。”然后微低头亲了下作乱的拇指。
拇指上的柔软触感引得一身酥麻，敛眸开口：“没有选择，只有你。”
他似乎被回答取悦到，双眼眯起，又突地睁大，委屈道：“那回来那天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
“啊……”心虚地撇开眼，“因为不知道你的想法，所以……”
“那之后呢？”
“发现有人和某人联合起来哄我，想看看还有什么花招，顺便……逗逗狗。”
“所以，表现有让你满意吗？”他眉梢轻佻。
“勉强……”不由皱了皱鼻。
“看来还是不够。”
“什么？”
“不够让你明白，我有多爱你。”
车内陷入寂静，忽地有清脆的“哒哒”声敲击窗户，玻璃上有密集的雨点。
远方闪电划破天幕，雷声轰鸣，雨点变得急切，世界在磅礴的雨里。
他俯身贴近，柑橘香萦绕鼻尖。又一道闪电乍亮，他的话语穿透雷声。
“没关系，你可以随时确认，我的爱确凿无疑。”
··
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大二的选修课。学校排课总有犯神经的时候，选修课在早八已经是杀千刀的罪孽，突然地点名更是罪孽的次方。
在床上接到舍友电话时，梦里的旖旎画面被惊吓得荡然无存，脑中只剩下对教务处的杀意。
匆忙收拾好冲向教学楼，原本觉得小的校园在此刻成了救命稻草，可到最后一段台阶时有了变故。
拐弯处突然闯出一个男生，步伐急切地冲下楼梯。正面撞个满怀，刚迈上台阶的脚在冲击里趔趄，嘎嘣一声，荣幸负伤。
男生似乎也听到脆响，愧疚地问：“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好像……”脚踝的剧痛一阵阵传来，“不像没事的样子。”
“我扶你去医务室吧？”男生伸手示意。
眼神不由打量起他，一米八多的个子，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寸头下是宽阔的额头，鼻梁似山，嘴唇很薄，最勾人的是琥珀色的眼，眼神中带着焦急和愧疚。
有点像狗，有点……可爱。
思绪转动间，拒绝的话在唇边绕了个弯：“谢谢……那麻烦你了。”
顺势倒进他怀里，被搀扶着一颠一拐地去了医务室。
将病历单和假条发给室友和辅导员，又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加了联系方式。
于此，不算美丽的早八突然拥有别样风情。
后面的日子里，他贴心地承包了所有三餐。伤势好转后，也仍旧承包着宿舍的零食饮料，如此殷勤，连舍友都开始怀疑他的动机。
于是在脚踝早已好转的某个雨夜，两人撑伞漫步时，憋在心里的疑问终于出口。
昏黄的灯光下，男生的表情与眼前的男人逐渐重合，相同的问句响起：“那我想问，我是否能拥有进入你故事的权限？”
雨水的记忆里重复着答案：“你早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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