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黑色长卷发扎成高马尾,额前碎发被捋到头顶,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绿色眸子淡淡扫过席间人,在陈睆身上顿了一下又马上移开,迅速坐到一个空位上。
“阿瞻,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表弟莛意,似乎是和睆睆一个学校对吧。”
陈瞻被少年容貌惊了一下,但是马上回神,“睆睆也在耀华上学。”
家长局怎么能少得了聊孩子,坐在张莛意身边的美妇人开口:“莛意也在耀华,他高二了呢。”
袁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着陈瞻说道:“睆睆应该也是高二吧,我记得她前年夏天才中考完。”
“是啊,Nina姐。你记性真好,我今年也是高二。”哥哥知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年级还得两说,所以陈睆自己接上了。
“那妹妹你应该见过我们家莛意吧。”美妇人拍着儿子的肩膀,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陈睆,看上去很想了解儿子在学校的情况。
陈瞻记得妹妹之前说过的,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面露难色回道:“这……我妹妹之前一直在京都上学,最近刚转学过来这边,可能现在还是不熟悉学校。”
看着美妇人神色有些失望,但是陈睆心里也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面上露出第一次见到张莛意的神色,似乎根本没见过他。
就在这时,长发少年自己开口了,语气很淡,但是吐字很清楚,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我见过她。”
迎上自己母亲惊奇的目光,张莛意又看了陈睆一眼,发现少女眼睛瞪得有些圆,像那天在咖啡店醒来时,又补充一句:“她可能没见过我。”
陈睆马上跟上一句:“很有可能,没事的,以后学校里见着就算认识了。”
张莛意看着她认真的神色,也点了点头。
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带过,有个男性长辈发现了华点,开口问道:“京都?小姑娘在京都上学上的好好的咱么来苏南这个地方上学了?”
陈瞻立马拿出一堆说辞,这都是事前说好的:“这不是京都卷简单嘛,家里人想让她上个更不错的大学,来苏南学上一年再回京都高考——说不定就上了京大华清了。”
过去说不定真能考上,现在真不一定。陈睆默默在心里吐槽。
在座的人露出了然的神色,接下来话题走向更是围绕高考展开,顺势走向了国家大事就业困难国际核武器等一系列乱七八糟没什么用处的话题,就这么聊,直到新郎新娘子敬酒敬到这一桌。
虽说新郎长得有些干柴还有些眼高于顶的神态,但新娘子非常漂亮还特别会来事,敬了一圈酒说了特别多吉祥话,这能说会道的风格让陈家兄妹幻视京都那些干部子女。
她还专门带着新婚丈夫跟陈瞻喝了一杯,语气认真:“陈先生是京都来的,和我妹妹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就应该多见面,您说是吧?”
陈瞻干了一杯果汁,笑得很假:“那是自然。”
直到婚礼结束进入尾声,陈瞻驱车在餐厅门口接到妹妹,两人到家坐下才松一口气。
这种婚庆喜宴上,什么也不好问什么也不好讲,他俩至今都没摸清楚袁娜的态度,可谓是一无所获还灌了一肚子果汁,陈睆一回家就开始吃药,一把药送服进肚后又瘫回沙发。
“这就叫白干一晚。”陈瞻解开领带,头一歪顺势躺在沙发另一侧。
“哈哈。我觉得Nina姐从一开始就不想告诉我们她到底想干什么。”所以才约在亲戚的婚宴上见面,大概也告诉新娘子他们陈家的来头,释放善意,试图拉拢试图撮合。
“幸好咱俩都无心仕途,不然……”就这个办事效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陈大少没说出后一句,只是庆幸自己家祖上做的官高的吓人,才能让后辈为了保全家族而退出权力中心,转型去从商。
“不然爸爸当官最大的意义就是捞孩子。”陈睆一想那画面都觉得绝望。
“那真完蛋了。”
给老爹打电话问清楚情况是当务之急,趁着还没到他睡觉的时间,陈睆用自己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忙音响了不到三下就被接通了,开了免提,有些失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囡囡吗,发生什么事了呀,你爸爸在洗澡接不了。”是妈妈的声音,她语调舒缓温婉,如暖阳洒在兄妹两人身上。
“妈妈,我和哥哥有些事要问爸爸。”
“跟妈妈讲讲什么事呗,我一会儿跟你爸爸说,囡囡真是的,这么久才打一通电话给家里还是问爸爸,是不是都忘记妈妈不喜欢妈妈了……”萧女士碎碎念着,后面画风更是突变。
怕妈妈脑洞转八百个圈回不来,她慌忙打断妈妈的话:“妈妈,我能问你个事吗?”
“当然可以了!”妈妈语调陡然变高,听上去很开心。
“爸爸最近有没有和你聊过袁家伯伯呀?”
陈睆和陈瞻竖着耳朵在一旁听,那头的萧女士嗯了一声说道:“昨天我们刚去袁家拜访了,他们家请吃的家常便饭,你们爸爸好多同事都在,我还觉得不对劲,是有什么事吗?”
“妈妈你知道爸爸是什么态度吗?”
“告诉你俩可以,但是你们必须答应我件事。”萧女士作为市重点语文老师也别会抓重点,一下子就知道俩孩子这么晚了打电话是为了什么。
“妈妈你说!”
“暑假必须回京都,怎么着也要回来一个月。”
“成交!”
萧女士欢呼了一声,抓着手机站起身,走向衣帽间开始翻找最近买的新衣服,心想孩子都不在家连穿新衣服的心情都没有了,现在正好可以再买一点新衣服,“你们爸爸其实不喜欢姓袁的,这个可能一直没和你们讲过吧,听说他小女儿昨天有事走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兄妹听到现在,对视一眼,刚想要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听见电话里母亲的其他声音。
“……吓我一跳啊你,哼,你俩孩子都在找你,真不知道你有什么魅力,连妈妈都不找也要找你……”萧女士被站在衣帽间门口擦头发的老公吓了一跳,美目流转怪起他来。
陈行之笑着看老婆,凑近亲了亲她额头,将自己手机拿走,小声说了一句:“俩兔崽子不想你我想你,好吧。”引得妻子红着脸走出衣帽间,看着妻子走远之后,陈行之含着笑跟孩子说着:“往后多给你妈妈打电话,她很想你。”
这个你当然是指两个孩子。
陈睆嗯了一声,笑着说知道了,随即又问了起来刚才的事:“爸,这么晚打扰你其实也就是为了问一句话。”
经过这两天紧锣密鼓的接触以及各方信息汇总,陈睆心中又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可能这也是老爹的意图。
“嗯,问吧。”小孩问问题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你是想扳倒袁家还是想让袁家高升?”帮助不喜欢的人高升实在是太大公无私了,陈行之不是那种忍人,所以当女儿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电话那头就没了声。
就连陈瞻也是惊讶的看着妹妹,但是思路很快就跟上了,发现他们其实一直不知道陈父的真实意图,若是从扳倒这个思路来看,似乎很多东西都串上了。
十几年来不声不响看上去非常安分守热爱当前的工作岗位的父亲突然有扶持旁人的举动,这个举动看似很小实则一定会引起上面注意,这样一来,上面的人也会开始注意起袁家的动向,那群家伙做背调可谓是即便是只鬼也能查出生前银行卡里存着多少钱,只要能查出袁家一点不对劲那他家这辈子的仕途也差不多到头了,或者说,这本身就是陈父与上面的人的合作,我给你揪出笼子里的瘟鸡,你让我安稳且有一定实权的走向退休。
陈父不是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帮助一个人,但是他光明正大携妻子和同事一块去袁家就很蹊跷,所以陈睆猜这是做给上面人看的。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话题突然一转,快的让陈睆嗯出声。
“嗯?”
“药都吃了没?定时检查做了没?你哥找到对象了没?”三连击之下,双方都沉默了。
“最近身体感觉一切正常,药都吃了,检查都做了,我哥还单着。”陈睆如实回答道。
“既然还没找到对象都不要一天到晚这么多鸡毛蒜皮的问题,还有就是找对象不能犯原则性错误,不然就滚犊子别回来了。”陈行之的提示就到这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手机那边传来一阵忙音,兄妹俩陷入长久的沉默。
“不能犯‘原则性’问题……也就是说我猜对了?”陈睆看向一直没吭声的哥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应该是。”陈瞻点点头,因为听电话而坐直的身子慢慢瘫软在沙发上,凭空感到一丝轻松,但眼中也有对多年好友的担心:“要是袁家出事,袁娜会不会也受到牵连?”
“你这不是废话吗?”
官家子弟多冷漠,陈家选了隐退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箭,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保全家人性命,好友在没事的时候是好友,有事的时候便是可以随时淡忘的路边花草,能信任一生的唯有血脉相连的家人。
陈瞻把手放在自己眼前,遮住了客厅温和的灯光,眼前是一片昏暗,不知来路会是什么样子。
来路等不了他选择,陈睆的身体每年需要大量药费支持,陈瞻必然走向经商这条路,不如趁着现在父母正值壮年早做打算。
陈睆看着在沙发里休息的哥哥,打算等他自己想清楚如何与Nina相处,如何带着她在这看似平静实则要变天的苏南市偏居一隅,然后平安回到京都。
陈睆突然有些后悔,当时在兴头上做的来苏南市上学的决定就像是一根刺,隔开了如今的家人,走向一条未知的路。
她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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