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夏几乎一夜没睡。
这些年工作她存了一些钱,但也不多只有十来万,这还是肖容盯着她她才一点一点存下来的。
刚开始工作那几年,她沉浸在每个月十号都固定有一笔收入进账的新鲜感中,除了日常的花销她几乎是月光,反正算着过过完了一个月,下个月就又来钱了。
银行卡不会空,她对金钱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弱,这种感觉可比以往伸手找家里要钱来得要痛快。
后来还是肖容看不下去,和她商量之后,每月留出一笔包含租房、吃饭、出行还有额外花费,总计四千元的日常开销,剩下的四千元都存到另一个小金库里。
刚开始令夏总是一个月打鱼两个月晒网,半年一查账时,肖容发现她的存款增长曲线都趋近于一条上下飞舞的波浪线了,这才全面接手了她的财务管理工作。
“不出十年,我肯定能让你在江城买房安家!”
肖容当初的豪情壮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只是如今,她不打算买房安家了,她也不在了。
她必须要带肖容离开。
就算只是一具尸体,她也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这。
盛祈早上过来敲她的门,令夏抽了房卡和他一起出门。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吗?”
令夏摇摇头,不想说话。
酒店有提供免费的早餐,他们到的时间早,餐厅里几乎没什么人。令夏拿了片面包和一杯牛奶,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
“吃点青菜,这个小米粥也是给你拿的,还有这个鸡蛋。”
“不用——”
她一张嘴,盛祈立马察觉到不对,“你嗓子怎么了?”
他手搭过来,在她的额头上碰了碰,反手又摸了摸自己,他皱了皱眉:“你在发烧。”
令夏拨了拨被他弄乱的头发,又不说话了。
“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说着他要去拉令夏的手,令夏往后一缩,避开了
“我没事,昨天嗓子灼伤了。”令夏三两口把面包吃完,然后一口干掉了牛奶,“我吃两颗退烧药就行。”
她很坚决,而盛祈拿她的坚决一点办法都没有。
开车去警察局的路上,盛祈顺路去买了药,又盯着她把药吃了。
“一会如果烧不退,我还是会你去医院!”
令夏没接他的话,看了眼手机,道:“路以安中午的飞机。”
想到这,令夏的鼻子一酸,又有点想哭。
令夏没跟路以安说具体的情况,只是说肖容遇到一点事,需要他过来一起处理。
路上时间长,他一个人,令夏担心出什么事。
盛祈:“你把航班号发给我,我安排人去接他。”
令夏握着手机,缩在副驾上闭着眼睛。
雪还在飘,外面的铲雪车一趟一趟地开着,车里密闭性很好,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但令夏总能听到耳边轰隆轰隆的机鸣声。
他们到的很早,警察局门口几乎看不到人,车子停了之后令夏没下车,盛祈也没动。
“睡会吧,等人到了我叫你。”
令夏点点头,她还没做好看肖容的准备,可能得再等等。
令夏是被喧闹声吵醒的,车窗车门明明都关好了,但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还是传了进来,那就说明声音是真的大。
敢在警察局门口这么大声喧哗,胆子也很大。
“是肖容的爸妈。”
盛祈摸了摸她的额头,给她递了一瓶水。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她身上还盖着盛祈的黑色大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盖上的。
令夏喝了两大口水,嗓子稍微润了润,才十分震惊地道:“那些,是什么人?”
肖容爸妈除了带着昨天那批亲戚朋友,身旁还多了一些人——扛的扛相机,举的举话筒。
“媒体。”
其实令夏多余问这句,一看这阵仗要是她再不清楚他们想干什么,那她也真是白活了这些年。
“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他们倒是还守了点规矩,没有跑到正门口闹,而是在一条单行道之隔的对面。
“你先别动,我下去看看。”
盛祈推门下车,车门关上的瞬间,带过来一股冷风,没有了他的大衣,令夏缩在副驾冻得一哆嗦。
盛祈刚下车没走两步,就被人看到了,不知是谁指了一下,扛着摄影机的人就跑了过来,后面跟着的是举着话筒的人。
盛祈侧转身子,往后避了几步,确保摄影机不会拍到车后,才站定,盯着摄影机淡声道:
“我不同意接受采访。”
“听说你想花钱购买肖先生女儿的遗体是吗?原因是什么呢?购买的用途是什么?能不能简单和我们说说?”
盛祈直接拨了周礼的电话,在等电话接通的那几秒,他始终保持着沉默。
“喂周律师,有家叫——余声有声的媒体,帮我发封律师函,他们未经我的允许,随意编造谣言,有损我的声誉。”
“先生您误会了,我们这是正常的采访……”
盛祈挂掉电话,“有误会你们可以和我的律师解释。”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他们,径直进了警察局。
【你把座椅放倒再休息会,等人走了我跟你说。】
令夏打开手机看完这条信息,刚准备回个“好”,消息还没发出去,车前窗和她这边的窗户就已经挤满了人。
来不及了。
令夏坐在位置上没动,很快她这边的车窗就被拍得震天响,她默默拿出手机对着外面的人录了一段,开门出去的时候,手机视频也一直在录制。
“你好,据肖先生说,您想出资购买他女儿的遗体是吗?原因是什么呢,可以和我们说说吗?”
“让开,让开!”
令夏正要开口的时候,盛祈推开人群,从缝隙中挤了过来,伸手挡在了她前面。
“我们不会回答任何问题,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给你我律师的电话。”
虽然媒体也知道从他们这里得不到什么有效的信息,但他们的摄影机依然对着他们,记者嘴里还在继续说着什么,肖大德也指着他们拼命地喷唾沫: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俩,我女儿昨天才刚死,尸体都没凉透,他们就威胁我让我把遗体卖给他们!你们说说看,他们这是按的什么心呐!大家快来看看啊,都来看看!就是他们这一男一女,大家记住他们的脸!”
盛祈果断脱了大衣,盖到令夏的头上,然后揽着她的肩,顶着人群冲了出去。
“没事了。”
令夏只是感觉跑了很远,现在掀开衣服一看,才发现回头看都已经看不到警察局的大门了。
“你……要不要回酒店休息?”盛祈小心地问道:“剩下的事,让我和路以安去谈。”
令夏知道,这大概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了。她不够冷静,起码在这件事上她易怒、焦躁,情绪很容易被对面的人影响。
而这是谈判的大忌。
令夏摇摇头,盛祈还想再说什么时,她又继续道:“我在附近找家咖啡店等你们。”
盛祈一直陪她在咖啡店坐着,直到接路以安的人回来,他才离开去了警察局。
离开前,他提出和她保持电话联系,这样她也可以清楚事情进展。
“不听了,你们聊吧。”
盛祈刚要转身,令夏又叫住了他:“这张卡里是十五万,密码是……肖容的生日。”
“告诉他们这是底线,再多的他们不要想,我也没有。”
盛祈想说什么,但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点点头就推门出去了。
门上的风铃被撞击得叮铃铃作响。
令夏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咖啡馆的服务员过来问她是否还要点单,因为他们准备打烊了,她这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
七点半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盛祈是下午一点左右走的。
令夏说着抱歉,“我买单吧,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事的。您这桌已经买过单了,下午那位先生走之前买的。”
令夏见柜台还有四五块小蛋糕,便指了指,“这几个都帮我打包吧。”
她出门时被兜头而来的冷风拍了两巴掌,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才又重新钻进了风里。
令夏走到警察局,看到盛祈的车还停在原位,就猜到他们应该还在里面。
但她已经不太有勇气能再走进去了。
她在车边的花坛上坐下,拆了块蛋糕,和着凉风一起往嘴里塞。
蛋糕是抹茶味的,味道很浓郁,口感也很细腻,但她几乎没太尝到味,三两口就吃完了。
这次她没等太久,就听到了盛祈的声音。
他应该是在打电话。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该告的就告,你做律师这么久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要不惜一切代价!明天之前,我不想再看到相关新闻……”
盛祈的脚步一顿,他望着阴影里的人,声音一顿:“……夏夏?”
“我先挂了,你去办吧。”
他很快就挂了电话,然后疾步向她走来。
“你怎么自己过来了,在这等多久了,冷不冷?”
令夏把剩下的蛋糕递给他,“咖啡店关门了,我就过来了。”
“你们,结束了?”
“嗯。”盛祈借着路灯的光,小心观察她的脸色,“路以安准备去看看肖容,你……要一起吗?”
令夏想了会,又摇了摇头,“不了,让他俩聊吧。”
盛祈拉开车门让她上车,“上车等吧。”
刚接蛋糕时,他发现她手都冻僵了。
“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我来点个外卖?”
“你看着点,我都可以。”
盛祈在手机上点外卖时,令夏在认真调着空调出风口,调完了她突然开口问:
“你刚才是在跟周律师打电话?”
盛祈一时不察,想都没想就“嗯”了一声。
“在聊什么?”令夏盯着他:“不要骗我。”
盛祈确认地址无误,点了确认订单,输完付款码后才收了手机。
“网上有些不太好的新闻。”
“上午那些人?”
盛祈点头,“也不止,还有一些路人拍的视频。”
媒体的新闻很好解决,但路人的就有点难搞,现在视频在本地有了一些热度,一条视频被转来转去,到最后你都不知道到底哪条才是源头。
“没事。”令夏拿过蛋糕,给他挑了个红茶无花果味的,“这个不甜,你尝尝。”
盛祈吃了一口蛋糕,果然像她说的,不太甜。
“有件事,我想得跟你说一声。”
令夏:“什么?”
盛祈有些不忍心看她的眼睛。
“你……爸妈,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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