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接连传来好消息,仿佛除了苏臻珩,无人能真正掌控那片北国疆域。就连皇帝竟也开始觉得他的这位将臣不可替代,不是豢养的鸟雀脱离手中笼的感觉,而是一种莫名的骄傲。
这一世的变化太多,但总体来说并未脱离他的掌控。北疆的局势暂且稳住,只是南疆仍然让他不安。
他本不想将端王留在南疆,只是南绥人太可恶,从前多少个帝王都不曾将南绥拿下,就连先帝对待南绥的态度也只是僵持,不敢轻易攻下那块毒域。可他这个新帝却在刚登基没多久便派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年轻王爷挑起战争,此举在朝堂之上也没有获得太多大臣的支持,只是箭已射出,已无回头之日。
朝上商议了许久,皇帝在大殿之上咳嗽了两声,说当日在南疆被那大巫刺杀,险些丢了命,好在端王当机立断,将那大巫拿下之后封锁消息,派人将他们护送回京之后才着手斩杀刺客。大臣们一听,此事关系的是皇帝龙体,就是再不乐意打仗的保守派也不得不后退一步,连连道:“是该讨伐南绥!”
只是朝廷对端王不似皇帝对他那么信任,称道:“平南将军崔征回京数月,如今身体已经大好,自该重回南疆,为国效力!”
皇帝听闻此奏表,眉宇微挑,心说,他还不曾治崔征一个渎职之罪。平南军在崔征手底下个个目无法纪,以崔征为天,有这样一个治军不严的将领,也难怪了他们如此追随。前世那场兵变说到底源于崔征,以至于后来生了许多的事。
崔征至今也不曾提过自己在南疆做的事,只管借病逃脱罪责,把烂摊子都丢给了端王。
皇帝心道:“朕若和前世一样,必然杀了他。”但他这一世,还有用处。
他下令将崔征与随他一同回京的一众人一起遣送回南疆,备上丰厚的盘缠,只是还要连同罪状一起带回去,顺便把他平南将军的头衔摘除,连同折冲都尉高虎,降为百夫长。若与南绥一战中得战功,便再拔擢。这算是给了崔征敲打,又不会让他太难看,让端王难做。
天响一声惊雷,阴云漫天,青砖上淅淅沥沥落了几滴雨。
宫人的衣角沾染了污渍,慌忙从夹道奔跑着赶往御书房。皇帝垂首案前,正朱笔御批,却见一小太监禀报道:“陛下!东宫之中有贼人闯入!”
皇帝这边方才赶到,东宫那处已经围上了御林军。一匠人模样的男人正被捆绑着按在地上,一见到皇帝,立刻频频磕头,将前额磕出了血,大呼道:“草民冤枉!陛下开恩啊!”
皇帝站定到他跟前,自己的锦袍衣角也被这男人溅上了水,若非御林军按着他,只怕他会爬过来抱住皇帝的大腿,把一身的污垢都蹭上去。若是平常宫中出了贼人这样的小事,断不会让他亲自来审,直接拉下去砍了就是。
皇帝微微蹙眉,语气缓缓道:“朕还没开口说话,你便认定朕冤了你。”
那人顿时一怔,紧忙又开始磕头:“是草民失言!是……东宫的公公说东宫年久失修,要工匠们好生修缮,允草民进去的,并非草民有意闯入啊!”
自元宁祯登基,皇宫各处是在加紧修缮,只是东宫并未得到皇帝的批准。眼见着这人额头冒血,身上冒汗,眼珠频频转动却没有别的说法,皇帝不禁心生怒意,正想下令将其当成贼人就地斩杀,可转眼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便只将人关进了狱里。
只不过不在刑狱。
这工匠醒来的时候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只见周遭一片昏暗,眼前之人皆面罩覆面,唯一人所戴面具不同,乃是精铜所制,双目之处眼神锐利。那人见他醒来,往前几步,阴冷开口道:“是谁派你探查东宫?”
工匠沉了几口气,略有些颤抖地咽了口唾沫,此时才知自己逃脱不得了。若他只是被御林军以私闯东宫的罪名抓走,大不了就是一死。可他知道,面前这些是皇帝的暗卫,手段了得,既然已经落到他们手里了,纵使再怎么狡辩也逃不过去,也绝不会轻易就要了他性命,必会各种折磨。
“我家主人是东宫之主,就连此处的暗狱也是我家主人的地盘,你们不过是鸠占鹊巢的东西!我出入东宫,便是要毁了被你们夺走的东西。除了东宫,还有万圣宫、金銮座!”
宫十二拔剑,直指他的胸口。“元憬瀚的人?”
那人张口大笑,忽然两手握住剑刃,□□进了自己的胸口。刹那间,鲜血喷涌,倒在了血泊中。
皇帝听闻此事,不自觉握紧了拳,冷声道:“没想到朕这位皇兄死了这么久,手下还有那么多甘愿为他送命的人。当初东宫新婚,朕也是被他们暗算,险些命丧于斯。”
宫十二立在一侧,道:“主上,东宫今日生出此事,只怕是……”
皇帝道:“朕知道。当年是元憬瀚将为太子之时在东宫修建暗室,豢养暗卫,朕将其拉下马之后,不过是效仿他,不愿浪费了那么好的地方罢了。东宫多年失修,想来怕是也惹人怀疑,亦或是还有逆党余孽想要做些什么手脚。朕便着人,将东宫重修,恢复原样,此事还是由韩峻来办吧。”
韩府。
夜雨潺潺,一道飞矢骤然钉在床头,韩峻心下一惊,连忙拔下,拆开密信,却在见到上面写的几个字后,一口气没顺过去,险些跌倒。
此刻传来敲门声,韩如雪推门而进,手中端着汤饮,轻手轻脚走过来:“爹爹最近看起来神色疲倦,晚间吃得也不多,可是胃口不太好?”
韩峻立刻面容带笑,“朝堂事忙,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雪儿不必忧心。”
韩如雪将汤放下,扶着韩峻坐下,道:“此前圣上不在京城,爹爹每日忙得不着家。如今圣上已经回京多日,爹爹应该偷个懒才是,免得把自己累老了。”
韩峻佯嗔:“欸,爹既已位列朝堂,官至丞相,自该以万民为父,以社稷为本,就算日日辛劳又怎敢言苦?爹这一生,于公,盼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于私,只盼爹的雪儿一世安乐,若能得遇良人,那便更好了。”
韩如雪闻言,默默靠在了父亲肩头,道:“女儿不想求他人,只想求自己。良人不遇,我即良人。只要爹爹能好好的,女儿自然能一辈子依靠爹爹,一辈子都好好的。”
韩峻笑道:“好,就算一辈子不嫁人,爹还是能供养你一辈子的。”
.
苍茫天际,猎鹰高翔。剑锋于出鞘时铮然作响,在风沙中发出裂帛般的响声,在人影靠近时,掀起一波尘土。
尘埃落下,只见一人身形挺拔,耸立面前。
殷岁墟噌然转腕,将剑锋对准了对方的脖颈,冷声道:“苏将军,可敢比试?”
苏臻珩将其打量一番,淡淡道:“殷将军身形矫健,比常人出剑速度要快许多,也比常人躲闪得快许多,在战场上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处。”
殷岁墟蹙眉,眉峰冷竖,“你在骂我?”
她冷哼一声,“我知道,你和那些人一样,觉得女人上战场拼不了力气,可这世上并不是只有男人能打仗,男人也多的是软骨头。你手下的那位定远将军,可是至今都不知去了哪里,危急之时,还不是本将军保住了你的封地?”
苏臻珩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被怼之余竟被她堵得说不出话。在他还不认识殷岁墟的时候便听闻此女性情跋扈张扬,和她的父亲性格倒是完全不同。殷老将军为人敦厚,也是因为此而不得升迁,只是承袭殷氏一族一直以来的一小块西部封地,甚至早年有一段时日被召回京城,先帝原本打算让他留在京城做一闲职,但只留了几个月便又派遣回了西部。殷老将军许是忽然受了什么点化,多年以后,便见殷岁墟这一员女将横空出世,直接接替了她父亲的位置,成了殷氏的主帅。
倒也不能怪殷岁墟性情张扬,一女子能坐到这样的位置,凭的自然是一颗比旁人更狠绝的心和更顽强的意志。
苏臻珩不会与她辩驳,此刻他最担忧还是安明景。
正在此时,一士兵奔至两人跟前,但因其是殷岁墟的人,犹豫踌躇了半晌。殷岁墟沉了口气:“有屁快放。”
他才开口:“禀报将军!前些日子违抗军法、聚众闹事者,正大叫着要见苏将军!”
殷岁墟冷哼,“他虽是苏将军手底下的人,但既然敢违抗军法,便该以军法处置。堂堂始安侯,岂是他说见便能见的?”
那士兵又说:“他说,若……若苏将军不见,京城中自会有麻烦找上来。”
苏臻珩一听,顿时也好奇了起来,他在京城中只有元宁祯一个麻烦,他倒是想见一见那人了。
听闻那人是他还没回始安时,殷岁墟派人关起来的,至于什么缘由他也并未过问。而今一见到,却见人已饿得面黄肌瘦,倒是还有力气挣扎乱叫。
那人一见到苏臻珩,便立刻面露喜色,大叫道:“将军!侯爷!我可算是见到侯爷你了!你看在我姑父的面子上,放我出去吧!侯爷!”
苏臻珩道:“你姑父是何人?”
“当朝丞相!韩相!我祖父是当朝丞相的亲岳丈,我姑姑是丞相夫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