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喧闹后,紫宸宫又恢复了平静。
林春禾与白姝出门,就见所有暂居于此的世家女都聚集在庭院中。她们宁愿成堆地站在阳光下,也不愿离群去阴凉的亭台处坐下歇歇脚。
从她们的窃窃私语中,林春禾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早,与柳珠儿交好的两位小姐过去寻她,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任何动静,两人好奇之下径直推门进去。
然后,看见了骇人至极,毕生难忘的一幕。
柳珠儿半个身子挂在床边,露出的肌肤爬满了如枯木皮一样的干枯褶皱,搭在床沿的手腕开了个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流了一地。
不远处,她的丫鬟双眼圆睁,扭曲地倒在地上,也是面目惨白,气息全无。
两人哪里见过这样刺激的情景,几乎同时发出了尖叫。
一个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还有一个吓得根本站不住,倒下时又直勾勾地对上丫鬟死不瞑目的双眼,一口气没上来也晕了。
被她们喊声吸引来的人也看到了屋内情景,由此再吓晕了两三个。余下的虽然撑着一口气没倒下,但也没一个脸色是好看的。
身边发生这种事,而真凶了无踪迹,这座宫殿现在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林春禾环顾一圈。
那些后来赶到的人没看见柳珠儿的惨状,幸运地没有直面惨烈画面的冲击。
看到的人则是个个都悔不当初,又惊骇异常,哪怕身体不适也还是选择与众人一道留下。
于是,不仅没人主动提离开,连阴凉的亭子也没人敢久待。
尽管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不好表露出怯意,可又有几人是真的不怕?
然而,这仅是开始……
过去三日,依然没有凶手的半点消息。众人又不被允许离开紫宸宫,贵妃也称病不见任何人。
大家只能忍着恐惧继续住下。期间不乏有人想向宫外的亲人求助,可递出去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半点回音。
她们心存侥幸,安慰自己柳珠儿的遭遇是因她横行跋扈,得罪了太多人,遇到记恨报复而已。
但是真相如何,大家心里未必没有猜测。
毕竟,此地是皇宫,帝王的居所。
凶手敢在皇帝的后宫残害柳家姑娘,事后不仅能全身而退,还有能力阻断她们送给家族的传信,此人身份定然不凡。
这几日,她们日日都要聚在一处。说是小聚,实则人人间都涌动着无形的焦灼。
既畏惧凶手,又怀疑身边人。
当然也有人受不了压抑去求见贵妃,祈求她允许她们出宫归家,结果无一例外。
所去之人皆被侍从拦在殿外,只说:“贵妃身体抱恙,让她们安心住下就是,查案自有官员。”
众人失望而归,某个时刻恍然惊觉自己似乎成了笼中囚鸟,求救无门只能任人宰割。
……
事发后的第四日,又出了人命。
是最初发现柳珠儿的二人之一。
她与贴身丫鬟的死状几乎是完全复刻了柳珠儿主仆二人。一人血尽而亡,浑身干枯发皱,一人形容扭曲,表情狰狞。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而起的流言开始在宫中蔓延。
传闻有一秘法,以鲜活少女的血入药可以炼制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丹药。
贵妃正好久病,遇害的姑娘又正好发生在她的紫宸宫中,查案的官员偏又一无所获,就连她们递给家族的求救信件也没有半点回音。
真相还能是什么?
能被家族送进宫的哪会是蠢货,相反个个聪慧异常,心中早有计较。
就连白姝,私下也是一脸慌张地握住林春禾的手,压着声音紧张问:“阿禾你说真相是不是如同传言那样,是娘娘她……”
林春禾眸色晦暗,捏了捏拳头。察觉到白姝紧张的注视,她平静地拍了拍她的手:“不用担心,一个你我还是能护住的。”
白姝眨了眨眼,点头:“我相信你。就是她们……”她欲言又止,见林春禾不急,紧张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春禾微怔:“怎么这样问?”
“我觉得你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
不等林春禾反驳,白姝接着说:“你伪装得很好,但我与你相处得时间最长。”
尤其深夜,独处之际,她可以感受到她怯懦惊惧外壳下的游刃有余。
明白了白姝的意思,林春禾轻轻弯起唇角又很快放下:“阿姝果然聪明。不过……”
“这其实不算无人知晓的秘密。至少送族中女子进宫的这些家族十有**都知晓内情。”她话音微顿,告诉她近乎残酷的真相:“这也是为什么传出宫的消息无一回应。”
竟是这样吗?
白姝惊讶地睁大双眼。
“你的哥哥起先不知内情,只猜测那位召女子入宫是为满足后宫那点事。后来,他应是从令尊的言行中猜到了什么。”
但他无法改变,不止是他。
可以说这天下所有人都无法悖逆那位的决定,哪怕是荒唐至极、泯灭人性的要求。
心疼姑娘的家人即使无法违背帝王旨意,也会千方百计为她谋求生机。而一心向利的人自然看不见弃子的痛苦,唯有利益可以令其动容。
白姝沉默了,看起来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真相惊到。
片刻后,她敛起神思,扯了扯唇角:“真相虽然残酷,但确实符合我对他们的印象。”
“阿姝……”林春禾担忧地看着她。
白姝朝她微笑示意自己无事。
转而问道:“已经两个了,阿禾你说下一个会是谁?”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真等大祸临头,她又能怎么护她呢?尤其是在知晓背后之人的身份后,她的担忧不减反增。
并非是她不相信林春禾的能力,而是她们要面对的人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她们的力量太过渺小。在对方眼里,她们无异于轻飘飘的蝼蚁,掀不起任何波澜,轻易就能被碾碎成灰。
“阿禾,我长在深闺,自幼习的是琴棋书画,女工刺绣。
逃命的本事和能力我几乎没有,至少在险境中我帮不到你,甚至可能成为你的拖累。真到那时候,你一定要先保重自己。”
她拉住林春禾的胳膊,仰头看她时眼眶早已染上湿润:“把你牵扯进来本就是我不该。”
看清她眸中满溢的愧疚,林春禾心有疑惑,也只当她是内疚把她一道带入宫中,使她置身险境。
轻声道:“不要多想,与你入宫也是我权衡利弊后得出的决定。”
白姝莞尔,抹了下眼角:“阿禾真是坦诚。但是,我想告诉你的不是进宫这件事。”
林春禾面露困惑。
白姝也不再卖关子,既然下定了决心,她便将事情始末以及她的猜测原原本本告诉林春禾。
“你救我之时我偶然见到你包袱中的贝壳。后来,我与哥哥团聚时偶然提过一嘴,那时我不知哥哥出行的用意,只以为他是为寻我而去。”
正因此,白朗从白姝无意透露出的消息里发现了林春禾的踪迹,顺藤摸瓜提早寻到了林春禾家中。
“这些是你的猜测?还是白朗告诉你的?”林春禾皱眉问道。
白姝局促地捏着袖口:“哥哥虽未言明,但我心中自有计较。哎!”
刚说完,林春禾就给了她一个暴栗,没好气说:“少胡思乱想。白朗那次本就是奔着我家去的,有没有你结果都一样,没事别乱想,徒增烦恼。”
“还有……”林春禾无语地点了点白姝的额头:“你可真是个大笨蛋。这等要命的时候还敢把不利于你的揣测之言告诉我。怎么?不抓紧我这个帮手,还要上赶着把我往外推?”
白姝摸着微微泛疼的额头,反而露出真心的笑。
“该用膳了。”
房门轻响,宫女送上热气腾腾的膳食。
丫鬟·林春禾立刻上线,接过宫女手中的食盒,进屋摆好。
白姝正要开始用膳,林春禾却按住她的手。犀利的视线落在饭上,脸色阴沉。
见此,白姝也觉不对劲,以眼神询问林春禾。
就见林春禾从袖中取出一支银簪,二话不说在白姝眼前的米汤中搅了搅。
很快,簪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白姝忙伸手死死捂住嘴,压住了即将冲出喉咙的尖叫。
“是他吗?”她问。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林春禾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稍一思量便摇头:“应该不是。”
皇帝需要的是血,也仅此而已。
如此拙劣敷衍的下·毒手法,更像是有人想要浑水摸鱼。
就是不知这毒是冲着取白姝性命来的,还是想要趁机生事再来个一箭双雕。
“一同入宫的这些人哪几个与你有仇,或者有过不愉快?”
白姝思索良久才为难道:“我素日不常与人发生冲突,要命的仇怨应是没有。”
“那柳珠儿?”
提起柳珠儿,白姝也很苦恼:“我并未招惹她。她却紧追着我不放,每次都要与我从头比一番,直到最后听了旁人夸她的话才满意。”当然很多时候,她都是铩羽而归。
林春禾:“……这样看来,倒是麻烦了。”
忽然,脑中灵光乍现。
林春禾朝白姝招手:“我有一法子,或许可以一举两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