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放推开别墅大门时，晨露的湿气还黏在鞋底。
桑泊川已经坐在了餐厅里。
男人穿着熨烫妥贴的深灰衬衫，左手执银匙搅动着黑咖啡，阳光透过落地窗给他轮廓镀上金边，连切培根的动作都优雅无匹。
“老板，早。”徐有放将公文包放下。
“早。”桑泊川头也不抬，“冰箱里有你喜欢的可颂。”
餐刀与瓷盘碰撞出清脆声响。
徐有放注意到老板眼中的血丝，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
“取消未来两周所有行程。”桑泊川突然开口，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早餐的火候，“黑曜石那边的进度，提到今天下午三点前。”
银匙“叮”地撞在杯沿。
徐有放一愣：“法务部说反垄断申报……”
“让瑞秋去摆平。“桑泊川用餐巾轻拭嘴角，徐有放却看见雪白亚麻布上洇开一抹刺目的红，“她不是一直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么？”
窗外传来喷泉的流水声。
徐有放盯着桑泊川左手无名指上那道陈年疤痕，据说是在伦敦某海鲜市场留下的，此刻正渗着血珠。
“需要联系苏黎世那边提前布局吗？”徐有放翻开平板，单行舟的行程表上标着下周的瑞士行程。
这条情报他们花了重金辗转多方渠道才买到。
桑泊川忽然笑了。
“不必。”桑泊川端起咖啡杯，“让她安心参加完董事会。”
他顿了顿，阳光照亮他瞳孔里令人心悸的光泽：“毕竟…那是她最后一个安稳觉了。”
他起身去拿咖啡壶。
徐有放终于看见他左手掌心狰狞的伤口。血珠正顺着腕表表带往下淌，在百达翡丽的铂金表壳上冲出几道细小的痕迹。
“浴室镜子碎了。”桑泊川顺着他的视线说道，“联系下意大利的供应商，要防爆款。”
徐有放点头时感觉后颈发凉。
他借着递纸巾的动作瞥向走廊。
浴室门大敞着，满地玻璃渣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其中几片较大的碎片上沾着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徐有放收回视线，慢慢呼出一口气，在日程表上输入新的时间节点。
窗外，一只知更鸟撞在了别墅的防弹玻璃上，发出沉闷的“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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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莱佛士酒店·行政酒廊｜7:40
林宴松了松领带，靠在真皮沙发里，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扶手。
他刚刚结束与黑曜石资本港口项目组的第三轮谈判，对方的态度依然模棱两可。
“林总，久等了。”
一个温润的男声从侧面传来。
林宴抬头，看到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
“你是？”
“顾缱，深蓝智科的技术顾问。”男人微笑着递上名片，“我们公司专攻港口智能系统优化，听说林氏正在竞标黑曜石的项目？”
林宴眯了眯眼，没有接话。
深蓝智科他听说过，一家低调但技术过硬的新加坡公司，曾为马士基等航运巨头提供过算法支持。
顾缱并不在意他的戒备，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
“黑曜石的单总对技术独立性的要求近乎苛刻。”他抿了一口酒，“如果林氏的调度系统能再优化一些，胜算会大很多。”
林宴冷笑：“林氏的技术团队不输任何人。”
“当然。”顾缱推了推眼镜，“但如果竞争对手的报价比你们低15%，而效率参数又高出10%，单行舟会怎么选？”
林宴的手指顿了一下。
顾缱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银色硬盘，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我们为印尼雅加达港做的调度系统核心模块，效率提升12%，能耗降低8%。”他顿了顿，“如果林总有兴趣，可以作为参考。”
林宴盯着那个硬盘，没有动。
“条件？”
顾缱微笑：“深蓝智科想和林氏长期合作，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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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星会客室｜9:27
桑泊川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金融街的车水马龙。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咖啡杯，杯中的黑咖啡早已冷却，表面凝着一层薄薄的油脂。
“陈总到了。”徐有放轻声提醒。
桑泊川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德林集团的少东家陈序卓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位西装革履的高管。
“桑总！”陈序卓热情地伸出手，“久仰久仰。”
桑泊川转身，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陈少亲自前来，北极星蓬荜生辉。”
寒暄过后，会议正式开始。
桑泊川坐在主位，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轻点，调出一组数据。
“根据我们的分析，”他的声音不疾不徐，“黑曜石在东南亚的港口项目存在严重的资金缺口。”
陈序卓眼睛一亮：“桑总的意思是…”
“德林在印尼的码头经营权，恰好可以补上这个缺口。”桑泊川将一份文件推过去，“我们可以合作。”
文件上的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
陈序卓快速浏览着条款，手指不自觉地敲击桌面。
“这…黑曜石那边已经谈了三个月…”
“所以我才来找陈少。”桑泊川端起咖啡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先到先得，不是吗？”
会议结束后，桑泊川站在窗前，看着陈序卓的车驶离大楼。
徐有放欲言又止地站在一旁。
“觉得条件开得太高？”桑泊川头也不回地问。
“是…”德林在印尼的码头根本不值这个价…”
桑泊川轻笑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加密文件：“看看这个。”
徐有放翻开文件，瞳孔骤然收缩：“这是…黑曜石的内部财报？”
“准确地说，是经过‘修饰’的版本。”桑泊川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愉悦，“陈序卓拿到的合作条款，会通过三个离岸账户，最终流入黑曜石竞争对手的腰包。”
他转身走向办公桌，黑色西装在晨光中勾勒出锋利的轮廓：“我要让单行舟亲眼看着，她最信任的合作伙伴，是怎么一点一点蚕食她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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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星会客室｜13:25
“周行长，久仰。”桑泊川与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握手。
对方是某国有银行的副行长，也是黑曜石最大的债权方代表。
“北极星想参与银团贷款？”周行长推了推眼镜，“这不合规矩…”
“当然不是。”桑泊川示意法务总监递上文件，“我们想收购贵行持有的部分不良资产包——恰好包含黑曜石三笔即将到期的债券。”
周行长的镜片闪过一道反光：“桑总消息很灵通啊。”
“互利互惠而已。”桑泊川微笑，“听说令爱申请了MIT的商学院？我在那边还有些人脉。”
茶杯轻轻落在茶几上，发出意味深长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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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俱乐部｜16:36
桑泊川靠在真皮沙发上，指尖把玩着一枚筹码。
对面坐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全球最大半导体设备商的亚太总裁Markus。
“Your offer is tempting…”Markus转动着酒杯，“但黑曜石是我们的长期客户。”
“长期？”桑泊川轻笑，“据我所知，他们最近三批货款的账期都延长了。”
他放下筹码，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份文件：“北极星可以预付50%定金，而且…”
他的指尖在某行数字上轻轻一点：“这个价格，包含未来三年的独家优先权。”
Markus的蓝眼睛微微睁大。
“还有个小礼物。”桑泊川推过去一个U盘，“贵司在台湾的工厂，最近似乎遇到些环保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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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星战略室｜21:53
桑泊川独自站在3D投影前，无数光点组成一张庞大的关系网。
他伸手拨动，黑曜石的供应链、资金链、客户网络纤毫毕现。
“商蔚的证据…德林的码头…林氏的仓库…周行的债券…”他轻声自语，指尖在每个节点留下淡蓝色的标记，“三个月…最多三个月…”
投影仪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凌厉的轮廓。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睛此刻燃烧着某种毫不掩饰的疯狂。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突兀地切断了战略室的寂静。
桑泊川瞥向屏幕上闪烁的名字。
“单皎月”三个字像一记无关痛痒的提醒，告诉他这世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母亲。”他按下接听键，声音平静。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轻碰的声响，单皎月的声音冷淡而优雅，仿佛在吩咐管家准备下午茶：“回国了，明天回老宅一趟。”
“好的。”桑泊川回答得干脆，甚至懒得问她为什么突然让他回去。
反正单家的事从来与他无关，单皎月的目光也从未落在他身上过。从小到大，他在单家就是个透明人，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除了单行舟。
这个名字毫无预兆地刺进他的神经。
桑泊川的呼吸一滞，眼前忽然闪过某个画面：十二岁的单行舟站在花园里，冷着一张脸，仰头看着坐在围墙上准备翻出去的他：“早点回来。”
操。
他猛地掐断思绪，指节抵在太阳穴上，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回国才几天，他已经第六次想起她。
每一次都像条件反射，每一次都让他恼火至极。
“……泊川？”单皎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我会准时到。”他迅速回应，语气滴水不漏，仿佛刚才的出神从未存在。
电话挂断后，战略室重新陷入寂静。
投影上的光点仍在闪烁，黑曜石的供应链、资金链、客户网络纤毫毕现，可桑泊川的视线却无法聚焦。
他盯着自己的手，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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