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被打捞的沉船,缓缓从海底浮起。林小阳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里是自家熟悉的天花板,阳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块。空气里弥漫着被阳光晒透的棉被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艾草焚烧后的余烬气息。
他猛地坐起身,牵扯到身上多处隐隐作痛的瘀伤,忍不住嘶了一声。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幽蓝的诡雾、索命的阴兵、沈默那挡在身前的背影、还有最后那扼住咽喉的质问与沉重的话语……
沈默!
林小阳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几乎是滚下床,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冲出房间,目光急切地在小小的堂屋和院子里搜寻。堂屋空无一人,只有老旧的八仙桌和条凳静默伫立。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他,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脚踝。又错过了吗?他又一次推开了自己?
就在心灰意冷的沮丧即将吞噬他时,院子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却难掩热络的说话声。是奶奶的声音,还有一个……清冷低沉的回应。
林小阳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扑到门边,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院子里,阳光正好。奶奶坐在她那把磨得发亮的竹编小凳上,手里还拿着把择了一半的小葱。而站在她对面,微微侧身听着老人说话的,正是那个挺拔清隽的身影——沈默。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依旧是简单的款式,浅灰的棉质上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墨色的发梢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微微垂着眼睑,神情是惯常的疏离,但在奶奶絮絮叨叨的话语中,那紧绷的嘴角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
“……哎呀,默宝啊,你是知道的,阳仔从小就皮实,没想到这天气居然中暑了。” 奶奶的声音带着诧异和感激,“要不是你心细,瞅见他不对劲,还把他背回来,真要在外头晕过去可怎么好!真是多亏了你啊!”
林小阳瞬间明白了。沈默替他遮掩了“枉死城”的离奇遭遇,编了个“中暑晕倒”的理由。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奶奶闻声抬头,脸上立刻堆满了关切:“孙醒啦?头还晕不晕?心口还闷不闷?你说你这孩子,不舒服也不晓得早点回家!” 她放下小葱,起身就要过来摸林小阳的额头。
林小阳顺势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没事了奶奶,睡一觉好多了。” 他的目光越过奶奶的肩膀,落在沈默身上,带着无声的感激和更深的探究。沈默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中午巷子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
见林小阳确实没什么大碍,沈默微微颔首,对奶奶道:“奶奶,既然林小阳没事了,我就不多打扰了,家里还有些……”
“哎!这说的什么话!” 奶奶立刻截断他的话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多少年没见你了?小时候天天在咱家院子疯跑的影子还在我眼前晃呢!这好不容易来一趟,连顿饭都不吃就走?你这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太婆,还是不把我当长辈了?” 她双手叉腰,虽然个子不高,但那股子当家主母的气势瞬间就出来了。
沈默显然没料到奶奶会如此“蛮不讲理”,他张了张嘴,素来清冷自持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无措,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在老人那带着慈祥威压的目光注视下,最终只是微微抿紧了唇,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那副被“倚老卖老”吃得死死的模样,看得林小阳心头一阵莫名的畅快,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只能在心里给奶奶竖个大拇指:干得漂亮!不愧是一物降一物。
奶奶仿佛感应到了孙子那点小心思,目光如电般扫了过来,带着警告的意味瞪了林小阳一眼,随即换上温和的语气对沈默道:“默宝啊,你就安心待着,陪阳仔说说话。奶奶去买点菜,很快就回来。”她又特意加重语气,转向林小阳:“你!好好招呼沈默!要是等我回来,他要是不见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也不等两人回应,利落地拎起她那辆嘎吱作响的小买菜车,风风火火地出了院门。
院门“吱呀”一声合上,院子里只剩下沈默和林小阳两人,阳光安静地洒落,两人之间有着一种微妙的默契与尴尬。
林小阳当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立刻堆起十二分的热情,化身殷勤的小伙计:“来来来,你坐着,别乱跑哈!” 他手脚麻利地搬来竹椅,又旋风般冲进屋里,抱出一堆零食、饮料,还有奶奶刚洗好的葡萄、苹果,在小桌上堆得像座小山。
“尝尝这个,新出的口味。”
“冰箱里还有别的饮料。”
“你试一下这个葡萄。” 林小阳脸上挂着近乎谄媚的笑容,试图用糖衣炮弹撬开沈默那紧闭的蚌壳。
沈默依言在竹椅上静静坐着,姿势依旧挺拔。他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贡品”,又抬眼看了看林小阳那张写满“快告诉我吧”的脸,眼神平静无波。他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只喝了一口便放下,对那堆零食水果视若无睹。
更让林小阳气结的是,沈默坐下后,那椅子仿佛自带结界,将他周身两米内的空间都划为禁区。无论林小阳是试图靠近递水果,还是假装不经意地挪动椅子,沈默总能不着痕迹地调整位置,始终保持着那该死的安全距离。
“喂,沈默,你他妈属刺猬的吗?” 林小阳终于忍不住,放弃了迂回战术,一屁股坐在离沈默最远的石凳上,没好气地说,“离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
沈默没回答,只是端起水杯又抿了一口,目光投向院角那株开得正盛的月季,仿佛在研究花瓣的纹理。
林小阳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他豁出去了,决定打感情牌,不,是翻旧账。
“沈默,” 他声音沉了下来,带着积压多年的委屈和不解,“我知道你有秘密,你有苦衷。我不傻。从五年级开始,你就跟躲瘟疫一样躲着我。初中一声不响去了城里。高中回来了,明明一个学校,你连正眼都不给我一个,好像我们从来就不认识。”
他越说越激动,语速也越来越快,“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是因为我爸妈不在了?还是因为我……我是个扫把星,靠近我的人都会倒霉?”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自我厌弃和一种深藏的恐惧。看似在控诉沈默的冷漠,实则字字句句都指向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疤。
沈默终于收回了望向月季的目光,转到了林小阳脸上。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读不出情绪的眸子里,却清晰地映出了林小阳此刻的激动、委屈和脆弱。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有不能说的原因。林小阳。连现在这样,和你待在一个院子里说话……都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
“不安全?” 林小阳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立刻追问,“为什么?因为那些……东西?还是因为……”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
沈默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他只得移开视线,望着院墙外一角湛蓝的天空,长吁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在城里的那三年,” 沈默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种叙述往事的疏离感,“在城里读书之余,跟着我小叔学了些东西。”
“道士的东西?” 林小阳立刻联想到他驱邪的手段。
沈默点点头:“算是吧。至于缘由,”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坚决,“涉及家里的一些……旧事。无可奉告。”
虽然依旧有保留,但这已是沈默主动透露的最多信息了!林小阳精神一振,立刻乘胜追击:“那学校呢?我们……是不是卷进了什么麻烦?周凯的死,和那些青铜铃铛有关,对吧?”
“嗯。” 沈默的回答言简意赅,“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在查。” 他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到林小阳脸上,“至于你之前梦见的那个……穿粉白戏服跳舞的影子,那是另一桩独立的祸事。”
突然的信息打的林小阳有些措手不及:“祸事?什么祸事?”
沈默的声音越变越小,如同在陈述一个古老的谶言:“凡在梦中得见窈窕起舞之姿者,便已是半只脚踏入了地府的门槛。”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清晰地吐出那残酷的判词,“……不出三七二十一日,必死无疑,这也是为什么你会被莫名拉入枉死城。”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向来聒噪、仿佛有用不完精力的林小阳,第一次彻底失语。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眼神从急切探究瞬间转为一片茫然的空洞。他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你在开玩笑吧”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僵硬而尴尬,比哭还难看。
他紧紧盯着沈默的脸,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戏谑、一丝动摇。然而,没有。只有一片深沉的凝重和……一种林小阳从未在沈默眼中见过的,名为“忧惧”的情绪。
是真的。
他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生扭着疼。二十一天……死亡倒计时?而距离他那个梦已经快过去一个星期了,怎么说他就只剩下两个星期可以活了?
直到奶奶拖着满载而归的菜车回来,林小阳都像丢了魂似的。他机械地帮着奶奶择菜、洗菜,目光却总是失焦地飘向院子的角落,或者停留在某片虚空。奶奶跟他说话,他反应慢半拍,笑容也勉强得很。
“这孩子,看来暑气还没散透,蔫蔫的。” 奶奶只当他是中暑没好利索,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念叨着,“不行,得喝点藿香正气水祛祛邪气!”说着就翻箱倒柜去找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神药”。
当那熟悉的、浓烈刺鼻的气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时,林小阳瞬间从失魂状态惊醒!看着奶奶拿着那棕褐色的小玻璃瓶步步逼近,他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拔腿就跑。
“奶奶,我真没事,不用喝药!” 他绕着院子里的老梨树抱头鼠窜,奶奶举着小瓶子在后面锲而不舍地追。一老一少,一个气急败坏,一个吱哇乱叫,院子里鸡飞狗跳,充满了烟火气的喧闹。
沈默依旧坐在那张竹椅上,安静地看着眼前这场充满生活气息的追逐战。他没有笑,也没有上前帮忙或劝阻的意思。阳光落在他清冷的侧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着林小阳狼狈逃窜的身影和奶奶佯怒的表情,仿佛在静静观摩一幕与他无关的、却又鲜活生动的尘世图景。那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惘然?仿佛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喧闹与温情,是他生命中某种久违的、陌生的东西。
晚饭的气氛也有些沉闷。林小阳食不知味,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偶尔偷瞄一眼坐在对面的沈默。沈默依旧沉默,吃饭的动作斯文而安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奶奶则不停地给两人夹菜,热情地招呼沈默多吃点,试图活跃气氛。
夜深了。在老奶奶不容置疑的坚持下,沈默最终没能推脱掉留宿的邀请。客房已经收拾好,是之前猴子和林小阳住过的那间。
林小阳默默地帮沈默铺好床铺,检查了窗户。就在他准备道声晚安离开时,一直沉默的沈默忽然叫住了他。
“林小阳。”
林小阳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沈默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种少有的低沉和……或许可以称之为安抚的意味:“别想太多。事情……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会想办法。”
林小阳的身体不自觉地僵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嘴角的笑带着一种强撑的倔强,眼神深处却藏着难以掩饰的破碎感。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没事,我命硬着呢。小时候算命的都说我是九命猫,阎王爷嫌我闹腾,不肯收。” 他故作轻松地说完,不等沈默再开口,抬手“啪嗒”一声关掉了房间的灯。
“早点休息。” 黑暗中传来他闷闷的声音,接着是房门被轻轻带上的轻响。
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沈默站在床边,望着紧闭的房门,久久没有动作。窗外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沉默而略显孤寂的剪影。
第二天清晨,晨光熹微,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沈默的生物钟向来精准,他习惯性地早起,准备在院子里活动一下筋骨。而刚推开客房的门,一股浓郁的、混合着面香和馅料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厨房里亮着灯,传来锅碗瓢盆轻微的碰撞声。
沈默有些意外,循声走过去。厨房门口,他看到林小阳正背对着他,围着奶奶那条碎花小围裙,袖子高高挽起,在灶台前忙碌着。锅里蒸腾着白色的水汽,旁边案板上是每个褶子都捏得漂漂亮亮的包子,还有一些切好的小菜。
沈默的脚步很轻,但林小阳似乎格外警觉,猛地一回头,手里还拿着沾着面粉的擀面杖,看清是沈默后,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吓我一跳!你走路怎么没声儿的?”
沈默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林小阳脸上。他眼下映着淡淡的乌青色,眼睛里也多了些红血丝,显然一夜未眠。但奇怪的是,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与昨晚的失魂落魄截然不同,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精力过剩的林小阳。
“你……一宿没睡?” 沈默问。
林小阳一边麻利地把包子码进蒸笼,一边头也不抬地回道:“嗯,没怎么睡着。昨晚……好像听见院墙外头有动静。”
沈默眼神微凝:“什么动静?”
“听着……” 林小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有点像……那些阴兵排着队走路的声音?可能是我听岔了吧,也可能是附近哪个工地大清早开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沈默却从他微微绷紧的后背,捕捉到了一丝紧张。
沈默沉默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厨房里氤氲的水汽模糊了林小阳的轮廓。他想说什么,或许是关于昨晚的梦魇,或许是关于那“枉死城”的余悸,又或许是关于那二十一天的倒计时……
“哎,沈默你别杵这儿啊!” 林小阳却像打开了话匣子,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去去去,到院子里坐着去!早饭马上就好!尝尝我林大厨的手艺!” 他不由分说地把沈默往外推,嘴里还不停地安排着,“桌子擦一下!碗筷摆好!哦对了,奶奶可能还得睡会儿,给她留点温在锅里就行……”
沈默被他推搡着,有些无奈地退到院子里。他看着林小阳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动作麻利得甚至有些夸张,仿佛要用这过分的忙碌填满所有的时间和思绪。
很快,热气腾腾的包子、熬得浓稠的小米粥、几碟清爽的小菜就摆满了小石桌。阳光正好洒在桌面上,食物的香气驱散了清晨的微凉。
林小阳解下围裙,在沈默对面坐下,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却还含糊不清地招呼:“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默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刻动。他看着林小阳看似大快朵颐实则有些刻意的样子,终于还是开了口:“林小阳……”
“沈默,” 林小阳却打断了他,放下了咬了一半的包子。他抬起头,脸上那种刻意营造的轻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豁达的神情。他的眼睛因为熬夜而爬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直直地看着沈默。
“我想了一晚上。” 林小阳的声音不高,好像生怕奶奶听见,“我不怕死。真的。”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般的释然,又藏着深深的不甘,“但是,死之前,我有三个愿望。”
沈默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静静地看着他。
“第一,” 林小阳竖起一根手指,“我身上这个‘梦见跳舞就得死’的鬼东西,还有学校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青铜铃、周凯的事……得解决掉。就算……就算我救不了自己,也绝不能再让这些东西害了别人。” 他的眼神异常坚定。
“第二,”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语气变得有些失落,带着恳求,“我奶奶……以后就拜托你了。我知道我还有个姑姑,但她有她自己的家,离得也远。奶奶……她不愿意离开这里。沈默,我能信的,只有你了。” 他望着沈默,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托付。
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
“第三,” 林小阳深吸一口气,竖起了第三根手指,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默,“接下来的两个星期,直到……最后那天。你不能再玩失踪、不能再推开我、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得陪着我。”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执着,“如果……我是说如果,两个星期后我命大,还活着……”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希望,“那你必须把你知道的一切,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准再有任何隐瞒!”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晨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阳光落在林小阳的脸上,他微微仰着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倔强,等待着沈默的审判。
沈默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他的目光在林小阳脸上逡巡,似乎在审视他这份“遗愿”背后的决心,又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林小阳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有挣扎,有顾虑,甚至有一丝……痛楚?
时间仿佛被拉长。就在林小阳以为沈默要拒绝,心一点点沉下去时,他看到沈默的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那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
好机会!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惊人,在沈默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一步跨到沈默面前,左手闪电般伸出,精准地捏住了沈默的下颌。沈默猝不及防,被迫微微张开了嘴。
下一秒,林小阳右手拿着一个刚出锅、还烫手的肉包子,结结实实地塞进了沈默嘴里。
“唔!” 沈默被烫得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想吐出来,却被林小阳捏着下巴阻止了。
“听着,” 林小阳凑近他,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眼神凶狠得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狼崽,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听上去更像是请求的威胁,“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要是不答应我这些条件……” 他松开捏着沈默下巴的手,指了指院外,一字一顿地说,“我、现、在、就、去、闯、废、弃、楼!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看看那楼里的东西,和我身上这个梦里的玩意儿,谁更凶。”
他赌的就是沈默不会真的看着他去送死。他赌沈默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在意他。
说完,林小阳松开手,退后一步,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装模作样威胁别人的人不是他。他转身走向厨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去端那锅还在保温的小米粥。
就在他端着粥锅转身,准备放回桌上时——
一直沉默的沈默,缓缓咽下了口中那半个滚烫的包子。他抬起头,晨光落在他清俊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看着林小阳忙碌的背影,开口了,如同清晨第一只鸣声的麻雀,打破了院中的寂静:
“好,我答应你。”
林小阳端着粥锅的手晃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沈默,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真正如释重负、却又带着些许委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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