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
沈默清冷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林小阳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却也激起了更深更复杂的涟漪。然而，这份短暂的安心，下一秒就被扑面而来的阴冷杀伐之气彻底撕碎！
“嗷——！”
那队民国僵尸士兵发出非人的嘶吼，暗红色的鬼火在深陷的眼窝里疯狂跳动！他们如同被激怒的尸群，迈着僵硬却迅疾的步伐，挥舞着枯槁的手臂，裹挟着浓烈的尸臭，率先扑了上来。与此同时，那队沉默的古代甲胄阴兵也动了！锈迹斑斑的长戈破开惨白的浓雾，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直刺沈默要害。
沈默仿佛有感应般行动了。
在诡雾的映衬下，他身着天蓝色棉质立领上衣和米白色亚麻长裤的身影，显得格外清逸出尘，与这鬼气森森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和谐。他并未后退半步，反而迎着扑来的尸潮兵戈，一步踏前。
沈默一直握在左手中的那柄样式古朴、通体黝黑、剑鞘上镌刻着繁复云雷纹的佩剑，并未出鞘，却骤然散发出一种肉眼可见的、温润如玉的淡金色光晕。那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将沈默和林小阳笼罩其中，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民国僵尸士兵，枯槁的手指刚一触碰到这淡金色的光晕，就如同冰雪遭遇烈阳。
“嗤——！”
一阵刺耳的、仿佛冷水浇在烧红烙铁上的声音响起，接触光晕的部位瞬间腾起一股浓烈的、带着焦糊恶臭的青烟！僵尸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嚎，整个身体如同被点燃的纸人，在幽蓝的光线下剧烈扭曲、抽搐，仅仅一个呼吸间，便彻底化作几缕袅袅消散的青烟，再无痕迹。
沈默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他身形如鬼魅般在兵戈尸爪的缝隙中穿梭、腾挪。那柄未出鞘的古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时而如灵蛇点刺，时而如重锤横扫。剑鞘每一次精准地点在僵尸士兵的眉心、咽喉或古代阴兵的甲胄关节处，都伴随着“嗤嗤”的灼烧声和腾起的青烟，所过之处，阴兵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纷纷化作飞灰。
他就像一位在这鬼蜮中锻炼的武将，衣袂飘飞，动作优雅而致命。那份游刃有余的从容，与周遭的恐怖景象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反观林小阳……
他缩在沈默身后那淡金色光晕勉强笼罩的边缘，每一次阴兵的攻击被沈默挡下，那凌厉的劲风和刺鼻的焦糊味都吓得他浑身一哆嗦。好几次，从刁钻角度刺来的锈蚀戈矛或是从墙壁突然探出的枯爪，几乎就要够到他的衣角，都是沈默在千钧一发之际，或是以剑鞘格挡，或是身形微动将其引开。
“卧槽！左边！左边来了！” 林小阳看着一个古代阴兵无声无息地从侧面墙壁穿出，锈蚀的断剑直劈他脑门，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出声！
沈默头也不回，左手古剑向后一撩，剑鞘精准无比地磕在那柄断剑的刃口上。
一声金铁交鸣，断剑被一股巨力荡开！同时剑鞘上流转的淡金光晕瞬间侵蚀了断剑接触的部分，那阴兵持剑的手臂连同半截断剑，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消融、化作青烟。阴兵无声地后退，头盔缝隙中的鬼火剧烈摇曳。
“谢……谢谢……” 林小阳惊魂未定，声音发颤。
沈默没有回应，身形再次闪动，剑鞘如毒龙出洞，将另一个扑上来的僵尸士兵点成青烟。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他甚至没有多看林小阳一眼。
林小阳看着自己这副狼狈不堪、只能躲在别人身后瑟瑟发抖的样子，再看看前方那道在鬼影重重中如入无人之境的身影，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妈的，太丢人了。
可就在林小阳稍微放松，觉得有沈默在，清理掉这些杂兵只是时间问题，自己可以等安全了再好好质问这家伙时——
一股截然不同的、更加阴冷、凶戾的恐怖气息，猛地从巷道最深处、那倒吊尸体方向弥漫开来。
沈默的身形骤然一顿，他猛地转头，望向那幽暗的巷子深处，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他握剑的手紧了紧，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了一个如临大敌的戒备姿态。
林小阳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能让沈默露出这种表情的……是什么东西？
幽蓝的雾气剧烈地翻滚起来，一道身影，如同从最深沉的阴影中剥离出来，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军官呢料大衣、头戴大檐帽的“人”。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半截同样青灰色的皮肤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他手中没有长兵器，只握着一柄漆黑无光、形制奇特的短柄匕首。
与那些行动僵硬、鬼火闪烁的普通士兵不同，这个军官身上的气息更加凝练、更加危险！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明显的鬼火，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鬼蜮的核心，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下一秒，军官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不是穿墙，是如同真正的影子般，融入了地面流淌的惨白浓雾之中。
“小心！” 林小阳的惊呼刚出口。
沈默身后的地面，浓雾猛地向上凸起，那军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雾中暴射而出，漆黑无光的匕首带着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沈默后心，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沈默仿佛背后长眼，在匕首即将及体的瞬间，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旋，同时反手将未出鞘的古剑向后格挡。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匕首狠狠刺在剑鞘之上，爆出一溜刺眼的火星，巨大的力量让沈默的身体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军官一击不中，身影再次诡异地融入浓雾。
“右边！” 林小阳再次尖叫提醒，他看到右侧墙壁的阴影里，浓雾涌动，匕首的寒芒一闪而逝。
沈默反应极快，古剑横扫，剑鞘带着淡金光晕扫向那片阴影。
“噗。” 匕首刺入浓雾，沈默的剑鞘扫了个空，军官的身影如同烟雾般在剑光触及前再次消散。
这军官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他利用浓雾和阴影，如同一个顶级的刺客，神出鬼没，每一次攻击都刁钻狠辣，直指要害！而且他极其狡猾，似乎知道沈默的古剑和那淡金光晕的厉害，绝不硬碰，一击即退，利用环境优势不断游走骚扰。
沈默的实力显然略高于这军官，但为了保护身后几乎毫无自保能力的林小阳，他不得不分心留意四面八方的偷袭，动作难免受到掣肘，一时间竟被这鬼魅般的攻击缠住，落入了下风。
那军官显然也发现了沈默的软肋。
他不再执着于攻击沈默，身影再次融入浓雾。这一次，浓雾在林小阳的正下方剧烈翻涌。
“下面！” 沈默厉喝一声，猛地伸手去拉林小阳。
但已经慢了半拍。
一只覆盖着青灰色鳞片般皮肤的枯手，猛地从林小阳脚下的浓雾中探出，漆黑冰冷的匕首，带着杀意，无声无息地划向林小阳的脚踝，意图废掉他的行动能力。
林小阳在沈默示警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噬咬般的致命杀意已经锁定了他。那是一种源于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磨砺出的野兽般的直觉，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怪叫一声，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向后一个懒驴打滚。
匕首的锋刃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裤脚划过，布料瞬间被割裂！冰冷的刀锋几乎贴着他的皮肤掠过，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我靠！沈默你行不行啊？这玩意儿是个阴货，专挑我这个软柿子捏。” 林小阳连滚爬爬地躲到一堆废弃木箱后面，惊魂未定地大叫。
沈默眼神冰冷，古剑如狂风般扫荡开趁机扑上来的几个僵尸士兵，将他们化为青烟，同时身形急闪，挡在木箱前，一剑鞘格开军官从侧面雾中刺出的匕首。
“闭嘴！躲好！” 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我倒是想躲好啊！大哥！他，他妈会遁地啊！这怎么躲？！” 林小阳缩在木箱后，看着地上不断翻涌、如同毒蛇般伺机而动的浓雾，头皮发麻，“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咱俩都得交代在这儿。”
“再多嘴，就换你上去对付他。” 沈默头也不回地低喝，手中古剑舞得密不透风，再次逼退军官一次刁钻的突袭。
“别别别，沈哥，我错了。你神通广大，快点收了这妖孽吧。” 林小阳秒怂，嘴上却还在贫。
就在两人这充满荒诞感的互怼间，战局胶着，那军官利用雾遁神出鬼没，不断袭扰，沈默虽能自保并护住林小阳，却也难以将其彻底拿下，反而被消耗着精力。周围的普通阴兵虽然被沈默不断清理，但仿佛源源不绝，从浓雾深处又涌出新的身影。
沈默的眼神愈发冰冷。他瞥了一眼还在木箱后探头探脑、满脸写着“拖油瓶”三个字的林小阳，又看了一眼在浓雾中若隐若现、伺机而动的军官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只见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右手持剑鞘格挡开一次攻击，左手五指并拢如刀，掌心向上。在他白皙的掌心中央，赫然浮现出一个复杂诡异、如同燃烧火焰般的暗红色咒印，那咒印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祥而强大的气息。
沈默没有去攻击军官，而是猛地将左手掌心，狠狠拍向一个从正面扑来的、手持锈蚀长戈的古代甲胄阴兵的胸膛。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烙铁印入朽木的声音。
那被沈默掌心拍中的古代阴兵，身体猛地僵住，头盔缝隙中原本幽暗的鬼火，如同被泼了滚油般，瞬间爆燃成两团刺目的血红色。它身上残破的甲胄缝隙中，也骤然迸射出无数道细密的、同样暗红色的光芒。
紧接着，令林小阳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那被沈默“烙印”的古代阴兵，非但没有像其他阴兵那样化作青烟消散，反而猛地转过身，它手中的锈蚀长戈不再指向沈默，而是带着一股狂暴的力量，狠狠地扫向旁边一个正欲扑上来的民国僵尸士兵。
一声脆响，那僵尸士兵的脖子被长戈硬生生扫断，头颅带着暗红的鬼火飞了出去。
不仅如此，这被“烙印”的古代阴兵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指令，它发出无声的咆哮，挥舞着长戈，如同一个失控的杀戮机器，疯狂地攻击着视线内所有的民国士兵，甚至包括那个正在雾遁的军官。
“卧槽？！策反？！” 林小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军官显然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被那个狂暴的古代阴兵逼得从雾中显形，狼狈地格挡开横扫而来的长戈，身影再次融入雾气，试图摆脱纠缠。但那个被沈默控制的阴兵，凭借着某种特殊的感应，死死地追着军官的气息，在浓雾中横冲直撞，不断打乱军官的偷袭节奏，同时疯狂地攻击着其他民国士兵。
趁此机会，沈默眼中精光一闪，他不再恋战，一把抓住林小阳的手腕。 “走！”声音短促而有力。
林小阳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整个人被沈默拖着，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幽蓝浓雾的深处。身后，是那个狂暴古代阴兵与民**官和士兵激烈厮杀的混乱战场。
沈默对这片被浓雾笼罩的诡异区域似乎异常熟悉。他拉着林小阳在废墟和因为速度而扭曲的建筑轮廓间飞速穿行，七拐八绕，避开了一**游荡的零散阴兵。林小阳被拽得踉踉跄跄，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咬牙紧跟。
终于，沈默在一处相对开阔的、由几块巨大断裂水泥板围成的三角区域停了下来。这里的地面上，用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的物质，绘制着一个复杂的圆形阵法！阵法中央，摆放着一个拳头大小、布满铜绿的古旧铃铛，与废弃楼顶的编钟铃不同，形制更小，像是手持的摇铃，铃铛旁边，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同样刻满符文的黑色陶碗。
“站到阵眼中间！别动！” 沈默松开林小阳，语速极快，不容置疑。他迅速走到阵法边缘，从随身携带的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帆布包里，飞快地掏出几样东西：一小捆浸泡过桐油的艾草、一小包朱砂、还有几张空白的黄符纸。
林小阳不敢怠慢，赶紧跑到阵法中央那个古旧铃铛旁边站定，心脏还在狂跳不止，紧张地看着沈默动作。
只见他拿出油性笔，在那几张黄符纸上龙飞凤舞地画下林小阳完全看不懂的、扭曲复杂的符文，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画完符箓，沈默将符纸分别贴在阵法外围的几个关键节点上。接着，他将那捆艾草点燃，艾草燃烧散发出浓烈而奇异的香气，带着一种驱邪镇煞的凛然正气。他将燃烧的艾草在阵法周围快速挥舞，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晦涩，如同古老的咒文。
随着他的动作，地面那个用暗红物质绘制的阵法，骤然亮起了微弱却稳定的光芒，阵法中央那个古旧的铜铃，也仿佛受到了感应，开始微微震颤，发出极其细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嗡嗡”声。
周围的惨白浓雾，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开始剧烈地翻滚、涌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驱赶、牵引，朝着阵法中央那个小小的黑色陶碗汇聚而去。
陶碗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涌来的浓雾。碗口上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转的雾气漩涡。
与此同时，林小阳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底深处被引动了。
阵法散发出的蓝绿色光芒越来越亮，范围也越来越大，那些在远处游荡、试图靠近的零散阴兵，一接触到这血色的光芒，便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雪人，发出无声的哀嚎，身体迅速消融瓦解。
“叮铃……叮铃……”
阵法中央的铜铃震颤得越来越剧烈，发出的声音也清晰起来，不再是嗡嗡声，而是清脆空灵的铃响，充满了清心正念、涤荡邪祟的力量。
随着铃声扩散，被陶碗吞噬的浓雾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笼罩四周的幽蓝光晕开始变得稀薄、不稳定。那些扭曲的建筑轮廓仿佛水中的倒影般晃动起来。
林小阳站在阵眼中央，感受着周围翻天覆地的变化，看着沈默挺拔专注的背影在血色光芒和铃声中若隐若现，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终于，一声悠长的、仿佛来自远古的震鸣响起，阵法爆发出最后一道刺目的血光！如同镜子破碎的声音，林小阳眼前那幽蓝的、扭曲的世界，连同那惨白的浓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刺眼的阳光毫无征兆地照射下来，熟悉的城市吵闹声浪猛地灌入耳中。
林小阳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踉跄了一下，才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他……回来了。
脚下是那条熟悉的小巷，阳光透过两侧建筑的缝隙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是尘土和旁边垃圾桶混合的气味，真实而……亲切。
林小阳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双腿发软。他环顾四周，立刻看到了巷子深处，靠近他之前被拖进去的那个角落，躺着三个人——正是之前袭击他的几个混混。
他们双眼翻白，口吐白沫，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显然刚刚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沈默已经收起了阵法中的铜铃和陶碗，正蹲在那三人身边，伸出两指快速探查着他们的颈动脉和瞳孔，动作冷静而专业。
“他们……会怎么样？” 林小阳声音沙哑地问道，慢慢走了过去。他看着那三人凄惨的模样，虽然刚才差点被他们打死，但此刻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沈默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清冷无波：“阴煞侵魂，神智重创。轻则，神魂不稳，终身落下癫狂、惊悸、夜啼之症，形同废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三人扭曲恐惧的脸，“重则，三魂七魄被煞气冲散消磨，彻底疯癫，或……在极度恐惧中，惊厥而死。活不过三日。”
林小阳的心沉了下去。终身癫痫？疯癫至死？这惩罚……未免太重了。他们虽然可恶，但也罪不至死，更不该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沈默！” 林小阳猛地抬头，看向沈默，眼中带着一丝恳求，“你……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救救他们？”
沈默闻言，朝林小阳的方向转过头来，一种带着审视目光就这样清晰地落在林小阳的脸上，在林小阳脸颊和嘴角的瘀青和擦伤上停留了一瞬，沈默的眉毛往中间一收，嘴角下沉、脸上闪过一阵不悦。
“救他们？” 沈默的声音带着一种接近绝情的冷漠，他指了指林小阳脸上的伤，“这伤，是他们打的吧？”
林小阳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他们给你打成这样，” 沈默用手拍了拍躺在地上的混混，好像在暗示他们罪有应得一样，“你还要救他们？”
林小阳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梗着脖子道：“当然要救！刚才……刚才我只是被他们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要是真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我林小阳打架也不是吃素的！” 他努力想找回一点面子。
沈默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就凭你在‘枉死城’里那副到处乱窜、鬼哭狼嚎的样子？”
“你！” 林小阳被噎得满脸通红，又羞又恼，“沈默，你少看不起人！不服我们现在就比划比划。我要是赢了，你就得救他们！”
沈默静静地看着林小阳因激动而涨红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愤怒、羞耻和不甘的倔强光芒。几秒钟后，他眼中的冰冷和嘲讽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小阳多年未曾见过的、极其浅淡、却真实存在的……亲切。
那亲近的感觉很淡，转瞬即逝。
“好啊。” 沈默的声音依旧冷静，却没有了清高和疏远，“我认输。”
“啊？” 林小阳愣住了，准备好的狠话卡在喉咙里。
“我这就想办法。”沈默不再看他，重新蹲下身，再次打开那个黑色的帆布包。他从里面拿出三张空白的黄符纸，又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乎乎的小陶碗，一瓶看起来就是普通矿泉水的瓶子，还有一盒火柴。
在沈默拿出符纸的瞬间，林小阳注意到，沈默的左手掌心，那个刚才在枉死城中浮现的、暗红色的诡异咒印，此刻又悄然浮现了出来，还带着一种不祥的暗沉光泽。
沈默咬破了自己右手食指的指尖，他似乎咬得很深，殷红的血珠迅速涌出，汇聚成一小股。他眉头微蹙，似乎忍受着某种痛苦，然后用染血的手指，极其专注地在三张符纸上分别画下复杂而扭曲的血色符文，每一笔落下，他掌心的暗红咒印似乎都微微闪烁一下，而他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似乎又白了一分。
画完符，沈默将矿泉水倒入小陶碗中，清澈的水瞬间变成浅浅的粉红色。接着，他拿起画好的血符，用火柴点燃。
符纸燃烧得很快，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纸张焦糊和……一丝淡淡血腥气的奇异味道。燃烧后的灰烬，并未飘散，而是被沈默小心翼翼地、全部收集到了那个盛着浅粉色水的小陶碗里。
灰烬入水，瞬间溶解，将一碗清水染成了浑浊的暗红色，像稀释的血。
沈默端起碗，走到那三个依旧在抽搐昏迷的混混身边。他捏开其中一个的嘴巴，毫不犹豫地将碗中那暗红色的符水，强行灌了下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做完这一切，沈默将空碗丢回包里，站起身，“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沈默的声音带着疲惫，他看向林小阳，“符水能暂时稳住他们被冲散的心神，驱散部分侵入的阴煞之气。但神魂受损已不可逆。是变成疯子，还是能勉强像个正常人一样苟活，看他们自己的命数造化。”
说完，沈默不再停留，拿起地上的黑色帆布包，转身就朝着巷口走去。
“等等！” 林小阳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张开双臂，死死拦在沈默面前。
“沈默！你不能走！” 林小阳喘着粗气，眼神灼灼地盯着他，“告诉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废弃楼的铃声、周凯的死、那个粉白色的魅影、还有刚才那个什么’枉死城’，你知道什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那里？还有……” 他还想质问为什么要离开自己，却被一种复杂的羞愧情绪堵住了嘴巴。
沈默的脚步停住了。他看着眼前拦路的林小阳，脸上那转瞬即逝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让开。”声音冷得像冰。
“不让！” 林小阳寸步不让，“你不说清楚，今天就别想走！你欠我一个解释，欠了整整七年！”
沈默不再言语。就在林小阳以为他要强行推开自己时，沈默的身影轻轻一晃，林小阳只觉得眼前一花，抓向沈默胳膊的手落了空。沈默已经如同移形换影般，出现在了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巷口走去。
林小阳扑了个空，又惊又怒，他看着沈默决绝的背影，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不甘涌上心头，凭什么？凭什么他永远是这样？永远把他推开？永远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
“沈默！” 林小阳对着他的背影大吼，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你不告诉我是吧？好！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查！我现在就去那栋废弃楼！再去一次顶楼音乐教室！我就不信，找不到我要的答案！”
这句话，如同按下了暂停键。
沈默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停在巷口，阳光和阴影在他身上交织。他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刚才那冰冷漠然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小阳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失望。是的，不是愤怒，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看透了某种无可救药之物的……厌世般的疲惫与失望。
林小阳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心头一颤。
下一秒林小阳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冰冷的劲风扑面而来，他甚至没看清沈默是怎么动作的。
“砰！”
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胸口，林小阳闷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巷子砖墙上。撞得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沈默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他面前。仅凭一只手，就不重但不容他动弹地抓住了林小阳的衣领，将他钉在了墙上。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压缩到了极致。
沈默那张俊俏无比、此刻却布满寒霜的脸，近在咫尺，林小阳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感受到他因刚刚大量运动而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嘴唇之间的距离……甚至不足两公分。
林小阳被迫仰着头，撞墙的眩晕感和窒息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他怔怔地看着沈默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总是静如死潭的眼里，此刻翻涌着林小阳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气愤。那怒火冰冷刺骨，如同万载玄冰下燃烧的烈焰，带着一种失望透顶的压抑感。
沈默死死地盯着林小阳的双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山雨欲来的风暴：
“林小阳……如果你执意要去送死……”
“我、不、会、拦、你。”
他扼住林小阳的手指微微放松，就好像是他也联想到了从前的记忆，与此同时，他的话语也更加清晰地、如同烙印般刻进林小阳的脑海里：
“我很清楚……你经历过什么。” 他轻叹了一声，“失去至亲，被整个世界抛弃……那种痛……”
沈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颤抖。“所以，在你动身之前……”
“你自己想清楚。”
“要不要？” 沈默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林小阳的灵魂，“把你曾经经历过的、刻骨铭心的痛苦……”
“再施加一遍，”
“到现在还爱着你、盼着你平安的人身上！”
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小阳的心口，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沈默说完，眼中的怒火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疲惫。他松开了扼住林小阳咽喉的手，看也没再看林小阳一眼，决绝地转身。
黑色的帆布包随着他的动作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他迈开长腿，往巷口刺眼的阳光里走去，没有一丝留恋。
只留下林小阳一个人，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捂着隐隐作痛的咽喉，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那句话带来的灵魂震颤，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巷子里，阳光依旧斑驳，远处城市的依然喧嚣。
但林小阳的世界，却仿佛被沈默最后那句话，彻底冻结了。
施加痛苦……给还爱着我的人……
想着想着，他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就这样晕死在巷子里，彻底丧失视线前，他似乎看到了回头向他奔来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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