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弥漫着湿湿淡淡的木头味,腰背传来点点酥麻,祁晏尘睁开眼,头顶是无遮无拦的木板,伸手一模,身下是只铺了几件衣服的木板。
转眼一看,弄舟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慕归月则是倚靠在床边阖着眼,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
他极小心的撑着床沿打算坐起来,却不料背后传来肌肉撕裂般的疼痛,他忍着疼没喊出来只小口吸着气。是了当时火烧断了头顶的梁子,祁晏尘当时毫无心情注意周围就这么被狠狠砸了一下,最后怎么出来的他已经没印象了,只记得有人一直在喊自己的名字。
坐直了身,他开始打量起慕归月。慕归月的眼型狭长、眼波平缓,不带表情看人时总带着神睥睨苍生的疏离感,而此时闭着眼,纤长的睫毛随意垂落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呼吸在玉脂似的皮肤上忽长忽短竟添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祁晏尘呼吸都轻了不少,伸出去的手悬停在半空终是没忍心破坏这副美好画卷,他叹了口气正打算收回却被捉住了手腕,抬眸是那双来自雪山之巅的眼睛。
“可有不适?”慕归月问道。
“没。”祁晏尘摇了摇头,问道:“李姑娘呢?”
“隔壁,朝颜看着的。”
祁晏尘点了点头,却不料慕归月猛地一拉,毫无防备的他往前一扑整个身子几乎都压了过去,慕归月俯身作势就要去扯他衣服,祁晏尘瞳孔倏地放大,立马抱住自己,“男男授受不亲!”
慕归月轻笑一声道:“给你上药。”
祁晏尘一看慕归月手里果然拿了一个药瓶,讪笑着松开手,道:“我自己来吧。”
“在后背。”慕归月捏着那小瓶子晃了晃,道:“你,害羞了吗?”
慕归月不说还好一说祁晏尘就感觉心里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瞬间变得不自在起来。他猛地转过身,扯得后背生疼,倒吸了好几口凉气。“都是大男人我害什么羞!要擦快擦。”
薄薄的衣衫褪去露出线条优美的后背,微微突起的肩胛骨下一条红痕格外醒目。
背后许久都没动静,祁晏尘回过头去,只见慕归月拿着药,盯着自己的后背眼底晦暗不明。
“快涂吧。”祁晏尘收回视线,低着头揉着手里那几片可怜的布料。药膏上身凉凉的,慕归月手指不小心碰到的地方却是滚烫的。
啪嗒一声,慕归月盖上盖子,“疼吗?怪我,没护好你。”
祁晏尘愣了一会儿道:“不疼,是我自己鲁莽不关你的事。”
他回过身,见慕归月依旧是那么一副样子,叹了一口气,道:“慕归月,我想出去透透气。”
楼下安静得好像他从来就是如此,柜台后的那对老夫妇安详的躺在那,手里那盏**灯已经灭了。
夜风习习,卷残花扶落叶,空旷的长街上祁晏尘和慕归月并肩走着,从这头到那一头。
走到城主府前,两个人同时停住了脚。祁晏尘抬头,那块刻着城主府的牌匾早就不知道在哪里去了,或许被烧了也可能被那些人砸了拿去当柴烧了。
“魏立死之前会后悔吗?”
“你会后悔吗?”慕归月道:“如果你是他的话。”
“世间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定局,但还是会有人选择义无反顾,不为了什么只为了无愧于心。”
祁晏尘道:“若是我的话,做了决定的事不无论结局如何都决计不后悔,后悔不就相当于背叛了当初义无反顾的自己吗?”
慕归月像是一点都不意外他会说出这些话,轻声道:“我想他也是的。”
此时恰好拂过一阵清风,传出了点点梅香。二人对视一眼,朝里走去,那颗被烧得黢黑的腊梅居然开花了,一树花红,点点清香。
祁晏尘看着这花又看了看身旁的人,问道:“你想回珞珈山吗?”
“你呢?”
慕归月低下头望着他。祁晏尘看着他眼睛,忽然意识到慕归月同他说话时好像一直都是这般认真的望着他,一时竟不知该不该高兴。
“那是你的家又不是我的,我自然是......”不想两个字明明就在齿关却怎么也放不出来,最后只得搪塞过去回过头去看那花儿了。
“若你愿意,珞珈山也是你的家。”
花只开了一瞬,没一会儿便簌簌落了,漫天绯红之中祁晏尘看着慕归月的脸一时失了神竟鬼使神差的问道:“你也曾同你那位玉一般的故人阿瑶看过这般风景吗?”
慕归月怔然片刻,语气有些无奈,“我想你是知道答案的。”
祁晏尘回过头,暗骂我知道个屁!我是闻遥是祁晏尘偏偏不是那阿瑶又怎么知道你们之间的事?
躺在床上祁晏尘愈发觉得自己是疯了,竟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生起了闷气最可怕的是还是因为一个男人!
莫非原主本就是个断袖所以才对慕归月这种长得好看的莫名喜欢?祁晏尘摇了摇头,翻身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心道管他的,等找到了指针大家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当他那清风霁月不可一世的古神大人,我回去找小老头继续混吃等死。
不过,还能回去吗?祁晏尘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消失这么久了,小老头估计急坏了吧。
少年人大抵都有一个特技,那就是无论发生天大的事都不影响吃饭睡觉,祁晏尘也不例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你个人模狗样的东西,还想当着本小姐的面抢人?简直是痴人说梦!”楚云起骂道。
“就是,你谁啊!”弄舟附和着。
......
门外一阵吵闹,除了弄舟和楚云起的声音外还有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祁晏尘翻了个身,后背还带着点疼,耳边嗡嗡的响个不停,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啪——两扇门叶发着抖,祁晏尘一脸不耐,“大早上的嚷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弄舟见他出来,一下就找到了主心骨,一步跨过去拉着他,一脸委屈道:“大师兄,这人非说是什么蓬莱派首席弟子霍浩南来接李弘舒回宫,还说什么李弘舒是当朝永安公主......”
祁晏尘一听这话瞬间清醒了过来,只见楚云起双手叉腰一副要打架的阵仗,裴行川则是站在一旁观察局势,而真正的主人公却是一脸厌恶的看着那什么首席弟子霍浩南。
祁晏尘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那霍浩南,一身利落的青色短打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剑鞘锻造精致,其间一颗蓝色宝石格外闪眼。
“李姑娘你可认识他?”祁晏尘问道。
李弘舒只瞥了那霍浩南一眼哼的一声转过了头,“不认识。”
楚云起把李弘舒拦在身后,道:“哪里来的狗东西还不快滚!”
那霍浩南浑然看不出一点生气,反倒朝李弘舒拱手致意道:“臣也是才接到消息说公主在南城有难,这才特意从燕都赶了过来,还望公主速速同微臣回宫,皇上病重已久,若再拖下去恐见不了最后一面。”
李弘舒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是不信的。
“公主若不相信微臣,还请看这个。”
霍浩南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李弘舒将信就信地接过去,打开一看顿时变了脸色。“父皇,父皇怎么会......”李弘舒浑身泄了气,软绵绵的倒在楚云起身上,喃喃道:“你们,你们明明答应我,只要我离开就不会为难父皇!”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傻了眼,合着这李弘舒还真的是公主?
霍浩南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道:“还请公主尽快随微臣回宫,别让贵妃娘娘等急了。”
李弘舒在听到贵妃两个字的时候眼底的厌恶崭露无遗。楚云起狠狠的瞥了他一眼,将李弘舒扶了进去,霍浩南见状就要跟过去反手就被裴行川冷脸拦住了,“还请霍公子在外等候。”
李弘舒整个人脸色都不大好,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许久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恳请各位仙长救救我父皇救救大齐。”
“公主所言甚重我们不过小门小派......”祁晏尘话还没说完,李弘舒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她带着哭腔道:“妖妃现世,祸乱朝政,还请给位仙长出手相救!”
楚云起连忙把人拉了起来,心有不忍看着祁晏尘,祁晏尘别过头去,不知作何回答。
“姑娘起来吧,我们愿随公主入宫一探究竟,但结局如何不做保证。”
几人均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归月,只见他神色淡然,道:“阿晏,随我出来。”
祁晏尘跟着慕归月到了楼下,朝楼上瞥了一眼,门口那两人依旧剑拔弩张,他压低声音问道:“为何要答应她?”
慕归月从袖中拿出罗盘,指针直直指着北方。
祁晏尘有些不解,道:“出了九夷之后不就一直这样吗?”
慕归月点头道:“我们跟着指针一路到此,再往北走便是燕都,燕都过后便是北寒之地。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什么吗?”
“指针丢失,世间失衡。”祁晏尘答。
“燕都皇城是世间极乐、极恶之地,天平在那会往哪倾斜呢?”
祁晏尘恍然大悟,看来此次的目的地是这皇城燕都了。
霍浩南带来的马车应该是施加了符咒,走得又快又稳,不出一日竟就到了大齐皇宫。
李弘舒一路无话,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直到永安宫几个字实实在在出现在眼前她才好像回过神来。
宫门口站着个衣着不凡的少年,脸上还带着几分病气,时不时低头咳嗽几声,每到这时,身旁几个贴身的宫女太监便立马贴上去嘘寒问暖,但都被他倔强的躲开了。
马车才刚停稳,那少年立马就迎了过来,“皇姐,你可算回来了。”
李弘舒几乎没给他一个眼神,只冷冷道:“太子不必如此,本宫承受不起。”
太子面上拂过一丝尴尬,但很快调整好继续说道:“皇姐定是舟车劳顿,我明日再来拜访。”
李弘舒根本没打算理他,早就径直进了宫门。李弘舒一走,太子就像是被人夺了舍,敌意满满地望着几人,长袖一甩便扬长而去了。
楚云起白了他一眼,道:“神经。”
裴行川道:“宫中规矩颇多,万不可随意招惹是非。”
这一点祁晏尘是赞同的,按照话本子里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行差踏错一步那都是要掉脑袋的事。
“几位仙长不必理会他,进来吧。”原来李弘舒根本没进去,而是躲在了门后。
仙宫布局讲究一个清新脱俗,而皇宫则是恰恰相反,恨不得直接把“我很有钱”直接贴在脑门上。祁晏尘看着人造湖里那一座座价值连城的假山心想若是当初卖几座南城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跌跌撞撞的没想到也写了十万字,非常谢谢各位的陪伴,爱你们~[抱抱][抱抱][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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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宫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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