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羽这东西严重损坏脑子,能叫中毒之人在濒死的一刻钟内,问什么答什么。
起初,叶韶还怀疑会不会是自己招来的仇家,要是因为奈何不了她,而连累了秘园中人成为其泄愤的羔羊,那她可是天大的罪过。
这样看来,又似乎不是这样。
“把这东西用在‘傻姑’身上,她所吐露的‘真言’会有效力吗?”叶韶神色凝重。
“不知。”宋禹楼摇了摇头,吩咐道:“常风,派人仔细搜查秘园四周,雁过留痕,一定会有线索留下。”
“是。”常风领命,长奕门众人便也随着四散而去。
见屋中各人次第退下,端着托盘的胭胭走了进来。“叶姑娘,我来为傻姑更衣。”她说。
闻言,宋禹楼见机而动,将房间留给了叶韶和胭胭。
“啪嗒”一声,胭胭放下呈放衣物的托盘后,将房间落了栓。
她和姑娘们为傻姑准备的衣物并非寻常寿衣,而是件搭配着钗环,通身彩绣,颜色鲜亮的时兴衣裙。
“傻姑喜欢。前日哄她高兴时便答应要送给她的。”胭胭说。
擦洗旧身,改换新装,轻绾华发,妆饰容颜。
皆有叶韶一一帮衬。
忽然,胭胭神色微变,漆黑无波的眼瞳中盛满了疑惑,她的手指不断地摩挲着刚为傻姑换下的那件心衣的边缘。
“叶姑娘,这里边似乎缝着东西。”她说。
“是吗?我看看。”
叶韶接过心衣,细细端详起来。
这件心衣很有些年头了,面上绣着琼花团,彩绣已经洗得发白。
贴身衣物穿得久些,倒也不是不寻常,何况傻姑痴傻,若不得亲近之人的悉心照料,这些“不值一提”的琐事,自然更是无人在意。
琼花啊。渲州少有,中州才更多些。
“抱歉傻姑,我得割开看看。”
叶韶这样说着,打定了主意,便用剑尖割裂缝线,挑开夹层。她抖了抖心衣,一条细细的手链轻易被抖落而出,落到了她的掌心,堆作小小一团。
像一条亮闪闪的盘踞着的小龙。
“胭胭你看。”叶韶欣喜地将手掌移去胭胭面前。
“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常见的物件。这样纤细的样式,做工又尤其的好。链子精细,银光闪闪,更难得的是,其间穿坠的这些细碎珠宝。”
胭胭从叶韶手中拿起手链,略略摆弄了一番。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宝石工艺,即使未放至阳光下,依旧这般光彩夺目,或许是什么舶来品。”
“我见着也很奇特。”叶韶深以为然。
“那么,这物件该如何处置呢?”
冒昧取出了此物,也不知是随傻姑的旧衣物一同烧给她好呢?还是留下珍藏好呢?胭胭有些为难。
“我收着吧。”
叶韶从胭胭手中收回手链,理所当然地戴上了,并欢喜地晃动起手腕来。
胭胭:“……”
“这也算傻姑的遗物。我这般行走江湖,机缘巧合之下,说不定哪天能遇上她的某位亲人,便好完璧归赵。”叶韶自信地笑了笑。
毕竟,江湖遍地是奇遇。
“胭胭,我会叫人寻一处风水宝地,妥帖地将傻姑安葬。而你和姑娘们,”叶韶忽而正色起来,“我思来想去,你们不能再住在秘园了。都是些尚无能力自保的女孩子,现在的秘园,无异于一处天然的兔子窝。”
“你们全都得尽可能住到更繁华的,治安更好的地方去。周围讲理的人越多,野蛮的事便越少。以后即使遇到什么事,也会有更大的几率不像这荒郊野岭似的,叫天天不应。”
“是。”胭胭眼睫轻颤。“但凭叶姑娘做主。”
“好,你放心。”叶韶握住了胭胭的手。“若不想和姑娘们分开,我会安排你们住得近些,先慢慢适应外边的生活,之后如何过,便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你和姑娘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和算账都不在话下,完全可以凭此谋生立足。若实在不习惯,偏想安于一隅,苟员外的密库也足够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只是,怀璧其罪,那些东西还得另作安排。”
“日子还长,我看,你们未来定有另一番天地呢。”
“是。”胭胭静静地望着叶韶的眼睛,继而又缓缓摇头,道:“叶姑娘说过,那密库是你的。”
“是啊,我的,你好好守着,不冲突。”叶韶粲然一笑。“何况,你又花不穷我。”
“叶姑娘真是。”
胭胭少见地笑了,那笑容,生涩又鲜艳,叫叶韶欣慰万分。
“好了,这里有吃的吗?忙活了大半天,大家都该饿了。”叶韶问。
“有的,我这就去安排。”
胭胭转了转眼睛,已然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该准备些什么食物。
见她再度肃然起来,叶韶只得笑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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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胭胭后,叶韶没找见宋禹楼,便自顾自地瞎逛了起来。
新得了条漂亮手链,秘园自然不再有吸引力。
日头越发偏西了,在暖橙色的阳光下,手链更加璀璨闪耀,光芒四射。
叶韶喜欢得紧,不住地抬着手臂欣赏,然后不住地被晃到眼睛。
“嘶……”
“阿韶这是?”
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宋禹楼询问着走近,叶韶骄傲地将手臂推向他,炫耀着展示道:“看,这个,傻姑的遗物,现在由我代为保管。”
“如此保管?”
“当然。”
宋禹楼:“……”
“真好看。”叶韶喜滋滋的。“对了宋禹楼,你见过这种宝石吗?”
“嗯。”宋禹楼自然地托住叶韶的手腕,手指轻轻抚过她的手背。
“此物能做昆吾剑,作冶玉用。外邦的贡品中,常有用它镶嵌制作而成的华贵首饰。这条手链不似贡品,民间奇人异士众多,或也有能制作此物的匠人。”
“这样啊,也算有东西可查了。”
“嗯。”宋禹楼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终于想起来了。”叶韶慢慢靠近宋禹楼的耳朵,轻声道:“六年前,我是在昔城被人救下的。”
闻言,宋禹楼眼睛亮了亮,心中有什么东西萌动而生。
他凝望着此刻沐浴在夕阳斜晖下,笑意动人的叶韶。
他想,她似乎离自己又近了几分,这一次,是她主动靠近的。
被她记挂,被她信任,被她自然而然地归为“自己人”的范畴去谈论她自己,真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阿韶。”
“嗯?”
“我可以……亲亲你吗?”宋禹楼有些赧然。
“这是什么话?和我说的有关系吗?”叶韶满是讶异。
话音刚落,宋禹楼快速地吻过她的额头。
叶韶:?
这人越发大胆了。
不过,他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叶韶不管,但不服输,她反手拽住宋禹楼衣襟,将他拉低,亲了回去。
如此,一来一回,闻得常风等人脚步声近,两人这才别扭着与大部队汇合,询问常风查探到的情况。
“在东边廊角的缝隙中发现了这个。”
常风交出了一枚其貌不扬的素色香囊——真的其貌不扬。浅桃色丝绢作绣面,却未有任何刺绣过的痕迹,本该系穗子的地方,随意地挂了枚珠子上去。
接过此物,宋禹楼不禁微微蹙眉,他按了按额角,问道:“常风,你觉得呢?”
常风略一挑眉,神色有些玩味,说道:“不知是哪位手眼通天的小贼,盗取了武林盟主的爱物不说,还这般不当心,叫其遗失在此。”
“行了。”宋禹楼无奈地打断了常风的话,凝神道:“这样看来,我们掌握的情报实在不够,得好好查一查韩祈的暗桩了。”
据说,那香囊是韩祈从不示于人前、贴身佩戴着的心爱之物,但,行走江湖,难免动武,也难免受伤,习武之人眼明心亮,总有得以瞧见的时候。
好巧不巧,它就这样遗落了。
叶韶气得冒火。
虽然不知道韩祈与傻姑能有什么过节,值得身为武林盟主的他亲自来一趟,还动用了片羽这样的东西。但这人的确是自己招来的,没跑了!
“我要杀了他。”叶韶咬牙切齿道。
“不可,”宋禹楼连忙按住叶韶拔剑的手,“阿韶你听我说,大概率,韩祈已经离开了此地,并且,他一定已经想好了各种状况的应对之策。你仅凭他这‘一点’‘与你无关’的‘私人恩怨’就要去杀他,师出无名,无异于自投罗网,实在太危险了。”
“不只是傻姑的死,这一园子姑娘也差点死于非命!”叶韶怒气上涌,越想越气。
“你也说了,差点。”宋禹楼叹了叹气。“即便没有遗落香囊,我们早晚也会查到他的。他在引你上钩。”
叶韶自然知道,韩祈从没放弃过。
轻鸿剑,或者教主的下落,她得先落到他手里,他才能如愿。
叶韶强忍下怒火,苦笑道:“是啊,可怜的傻姑,竟成了他的‘意外收获’。”
“所以阿韶,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别忘了,这一路,他能拿着大做文章的事,实在太多了。”
宋禹楼的眼眸沉静得像一片暗夜的星海,他认真地看着叶韶的眼睛,不容她不答应。
“少主,”叶韶忽然清笑出声,饶有兴致地承接住宋禹楼那底色复杂的目光,“听起来,我怎么觉得你与他有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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