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封司幸也忙了起来,许久不见踪影。
小院又静下来,门口药圃的嫩芽冒了尖,舒展翠绿的叶片,惬意地沐浴在阳光下。沈扬戈坐在小木椅上,神情专注,用小勺一点点舀水。
溅起的水珠像是崩线的珍珠,散在空中,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脚步声由远而近,沈扬戈的耳朵动了动,却佯装不知,直到花香馥郁扑鼻时,才得意地眯起眸子,笑得眉不见眼。
“哇!好漂亮!”
映入眼帘的,是一小桩红尾海棠。它栽在盆中,开得热热闹闹,像是数十只团簇在一起的粉蝶,长翼层层,在风中翕动,几欲展翅。
“这是什么。”沈扬戈唇色苍白,他被裹在狐裘里,毛茸茸的围脖衬出他明亮的眼睛。像是油光滑亮胖嘟嘟的小狗,好奇又兴奋地打量着花骨朵。
小狗翕动鼻翼,轻轻嗅了上去。
“送你的。”宁闻禛将小盆放在架上,和他昨日带来的放在一处。
沈扬戈喜欢极了,眸里的光熠熠生辉。他放下水瓢,撑着膝盖蹲在架前,又探出爪摸摸了花瓣,如丝绸般顺滑,像是一路痒到心口。
他迫不及待地动手,想要给花树换一处地方,让它在院里扎根,盛盛烈烈地开。
不成想——
“它没有根。”沈扬戈用小木条撬起了泥土,枝干下空无一物。
它只是被折断,插在盆里供人观赏的物件罢了。
沈扬戈放下手,脏兮兮的,有些局促,小心翼翼瞥着宁闻禛的神色,眸光又黯淡下来,嘟囔道:“它没有根。”
“你喜欢的话,明日便换些别的。”
“没有根活不下来的。”
“你若是喜欢,我每日都带你看。”
“可是它活不下来的。”
宁闻禛看着那人倔强的眸子,叹了口气:“我日日都给你换,好吗。”
直到那一刻,沈扬戈才昂起头看他,见到宁闻禛眉间微微拢起丘壑,长睫遮掩着眼底的疲惫——
他累了。
沈扬戈讷讷放下了木条,犯错般低头:“闻禛,不用了,我不想要了。”他又抬手,攥住那人的手腕,不料触碰的地方霎时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
“怎么了。”沈扬戈察觉到异样,以为弄疼了对方,急急忙忙想要捋起衣袖查看,却被轻巧挣开。
“嘶……”他头上不轻不重地被敲了下,再抬眼时,宁闻禛已经蹲在自己身旁,手掌覆在后脑,揉了揉。
“没大没小的。”
“闻禛,你有事情瞒我。”沈扬戈扑在他的怀里,哼哼唧唧道。
“人都是有秘密的。”
“哦。”他闷闷回了一声,转而眯起眼,“雷叔他们呢,又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宁闻禛垂眸看他,用指尖撩开碎发:“在外面呢……怎么,你很想见他们了?”
沈扬戈点点头,又摇摇头:“很忙的话,就算了吧……”
片刻沉默后,那人轻声道。
“好。”
当天夜里,雷云霆就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除了桌上摆满的百里香,他还变戏法般掏出了一个竹笔筒,才去了刺,没有上漆,带着雨后竹叶的清香。
沈扬戈爱惜地接过,扬起脑袋,欢欢喜喜喊了声:“谢谢雷叔。”
不成想,雷云霆只简单吃了饭,灌了两壶酒,嘴一抹就要走。
沈扬戈端着笔筒,怔愣地目送他离开,许久才转过头,有些委屈,却倔强抿唇:“大家都好忙啊……”
宁闻禛只是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是安慰的姿态,却始终没有回答。
在忙些什么呢。
沈扬戈始终不知道。
*
封司幸又攒齐了一点碎魂,她再次来到邳川。
宁闻禛不在,也许是哪儿又来了“刺头”,嚷嚷着要打破结界“求”沈扬戈——
他们所谓的“求”,无非是扣上“仁义”的高帽,让沈扬戈再死上一回。
数月前,幽都崩塌,所有人都受到了魔脉积压了千万年的“怒火”。江河倒悬,寒暑颠倒,所有灵脉都被侵蚀,灵气被污染,修士境界跌落都是轻的,不少大能都有走火入魔的倾向,纷纷闭关。
而转经轮就跟死了般,一动不动,谁也唤不醒。
他们眼见这些无用,便又把主意打到沈扬戈头上。
对,没错。
在邳川落脚后,宁闻禛与鹤镜生终究迎来了生死斗。在他捏碎那人灵智的瞬间,鹤镜生向所有人传递出最后一个讯息——
沈扬戈没死。
被宁闻禛藏起来了。
举世哗然!
想到这里,封司幸疲惫地叹了口气,那人死是死得挺透,好不容易拼拼凑凑起了点成效,转头又被架在火上烤。
她慢吞吞走过山道,一抬头就看见在摇椅上晒太阳的沈扬戈,心中的无力更达到巅峰。
就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模样,身体靠着琉璃熔凝聚,魂魄稀烂得像是清水粥,走道都费劲,还能指望他继续操控转经轮?
痴人说梦吧!
“你来了!”沈扬戈眼尖,瞧见了她,愉快地招招手,“快来快来,今日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你的魂魄。
封司幸暗暗吐槽,却还是晃晃手中的纸包:“松阳树的种子,拿来给你解解闷。”
沈扬戈是真感兴趣了,坐直身子,眼巴巴等着。东西一到手,他就忙不迭地拆开,屏息数着,一二三四五……
封司幸看着他一副不值钱的模样,撇撇嘴,又抬眼扫视一圈,没见到宁闻禛:“哎?宁道友呢?”
她明知故问,想必邳川的阵法附近又出现了硬茬,宁闻禛亲自出马,准备把人“好好”地请回去了。
“闻禛出去了,说是有事。”沈扬戈心满意足地收好种子,用瓷瓶一粒粒装好,抬头看着她。
封司幸也盯着他。
她想来想去,还是怎么都想不通,沈扬戈,沈剑圣的后人,得到转经轮承认的天命之子,最大的梦想竟然是——
当个花匠!!!
天知道那人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牙都要咬碎了!恨不得给他塞回去回炉重造。
不喜欢练剑,只喜欢种花。
最离谱的是,宁闻禛还说什么,随他开心。
他开心了我可不开心!
气死了!
封司幸恨铁不成钢,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沈扬戈尴尬笑笑:“封大小姐还有事?”
当然有了,还得想想怎么把你小子敲晕,然后把魂魄融进去。
这是宁闻禛一早和她说好的,毕竟魂力不稳这种事还是有隐患的,只要收拢到了一点儿,也不能等,需得及时融合。
以往宁闻禛在,她只需要将碎魂交给他,如今恰好不在,就轮到她亲自动手了!
嗯!没事的,一手刀劈下去就行!
封司幸蠢蠢欲动,可看着那人澄澈干净的眸子,手心的痒又被按捺住了——就这么个脆皮,一手刀下去真不会出事吗?
要是又给魂魄像鸡蛋黄一样摇散了,或者凝成的躯体敲坏了,那不完蛋?
算了算了。
封司幸经历一系列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交给宁闻禛,便苦着脸坐下,闷闷灌茶。
沈扬戈却品出了几分不对劲,他眯着眼凑前:“不对,你有事。”
“没有。”
“说说吧,指不定我可以开导你。”
封司幸觑他一眼,没好气道:“得了吧,病秧子一个。”
“无聊。”沈扬戈躺会了摇椅,把玩瓷瓶,听着种子窸窸窣窣地碰撞翻滚,“你们都有秘密,都不告诉我。”
封司幸动作一僵,正心虚地想打着哈哈掩过,却见那人搁下瓶子,抬头望天。
他指了指上方:“这片云我看过三次。”
话音落下,封司幸悚然起身。只见沈扬戈转眸看她,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琉璃的质感,通透玲珑。
“你们在骗我。”
“我……”封司幸一时哑然。
*
纸是包不住火的——封大小姐终于深刻认识到这句话里蕴藏的大智慧。
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中,她磕磕绊绊、结结巴巴,但一个接一个的谎言宛如泡沫破裂,她更像阴沟里的老鼠,四处逃窜,无处遁形,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交代了一切。
“你死过一次了。”她的声音干涩,小心翼翼观察着沈扬戈的反应。
“死、死过……”沈扬戈的笑意霎时凝结,他眨眨眼,想找出玩笑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猛烈撞击着,恍若一团烈焰,几欲将肺腑烧焦。他掩唇咳了一声,喉间漫上铁锈味,又不动声色地咽了回去。
见他脸色不好,封司幸赫然起身,连忙顺气:“算了算了,你还是别问了,有什么还是等他回来吧!”
“他们到底去哪儿了?”沈扬戈无意识地抠紧了扶手,他的目光锐利,“闻禛、雷叔他们……”
“他们……”封司幸本想再编个谎,却在那人的注视中败下阵来,指了指山路,讷讷道,“他们守在山外。”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封司幸烦躁地抓抓头发:“就那些畜生,逼你死了一次,现在还想再让你死一次!”
眼见避无可避,她心一横,索性将一切和盘托出。
“幽都塌了!魔脉毁了灵脉!他们走投无路,又想起你这个‘天命之子’了!当初就是他们颠倒黑白,逼你自戮,好夺取转经轮……现在倒好,腆着脸说是被蒙蔽!说什么既然是假的,你当初为什么不解释?”
说到这里,封司幸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呸!一群道貌岸然的畜生!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我看这烂怂世界,糟透了,毁了算了!”
那日,宁闻禛与鹤镜生的生死斗,石破天惊。面如冠玉心似修罗的魔头,生生斩碎了宝相双鹤镜,在邳川辟出一方桃源。
所有人都在,也不在——
幽都的鬼,死守在邳川的山外,阻绝着所有人的窥探与“拜访”。
那些人又如鬣狗般群聚,在城外虎视眈眈。他们想要沈扬戈“活”过来,再“死”一次——学着他祖父的悲天悯人,带着转经轮去镇压长阳漠崩塌的魔脉。
想起当时的唇枪舌战,封司幸至今忿忿不平,猛一拍桌:“这群畜生玩意儿,就是活该!”
一旁的沈扬戈却怔愣地看着她,他什么都忘了,完全无法共情,只是犹犹豫豫地发问。
“这么说,他们是为了我吗。”
封司幸点点头。
沈扬戈又想起了攥住闻禛手腕时,那人瞬间的僵硬;又想起了雷叔行色匆匆的疲态;还有宋姨眼底青黛和强撑的笑意……
“会受伤吗。”他注视着封司幸,“他们守着的话,会受伤吧……”
何止会受伤,好几次都是在生死线的边缘。
封司幸想要开口,嗓子眼却被堵住,实在编不出什么谎话,只能垂眸避开视线,囫囵应付两声:“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沈扬戈得到了答案,将种子攥在手心,沉默片刻,突然道:“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去哪儿?”
“外面。”
封司幸摇头:“不行,你太虚弱了,风一吹就倒。而且……要是带你出去,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不会的,闻禛那么好!”沈扬戈反驳,“你知道雷叔守在哪里吗?你带我从那边走,他不会告诉闻禛的。”
“我去看看,也许会有办法呢。”
封司幸看着他恳切的眸子,来回踱了几圈,叹了几次气,最后还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约法三章:“我们悄悄走,不能太远。”
于是,沈扬戈便乘上了剑,飞出了邳川。穿过鹤镜幻境后,他才见到这个世间的全貌——
与山中的鸟语花香截然相反,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黄褐。
天幕蒙上暗黄的色调,像是狂风将长阳漠的沙扬起,又沉淀,洋洋洒洒掀了满天。
金乌昏沉,裹在厚纱般的云中,黯淡无光。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灰烬,沉沉浮浮,是山火燃尽的尘埃。
远处的山脉是黑的,半面焦土,树骸横陈。
“天降流火,普通的水灭不得,烧了两月余。”封司幸解释道,“许多州郡都受了灾,各宗遣弟子尽力挽救了。”
她最近东奔西跑,都为了同样的事。
而随着升空,两人脚下的邳川山峰,愈发渺小,像是地底耸出的尖刺。沈扬戈瞧见密密麻麻的小点,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淹来,像是巢穴涌出的蚁潮。
只见山外围着一圈镜片,以八卦布形,悬空而立,折射着刺眼的光芒。每个缺口处有一个黑点,是他的家人——他们像小小的钉子,楔在原地,以破碎的镜为木板,一块块合拢,钉了起来。
邳川被围成了铁桶,水泄不通。
里面盛着灿烂的太阳,蓝天白云,和数不清的鸟兽,微风轻拂,养着花和它的花匠。
封司幸带他从酉位出来,雷云霆恰好一场战罢,似有所感,抬起头,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面前是乌泱泱的敌人,他如磐石般楔在阵前,狞笑着敲着斧子,锵啷碰撞溅起火花。
“再来!”
“你看,他们都守着你呢。”话音未落,封司幸御剑冲入云霄。
闻言,沈扬戈却不敢再看,鼻尖一酸,慌忙垂眸。
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他只觉心脏酸酸涨涨的,像是无数绵密的针刺入,随即浸在酒里,五脏六腑拧巴在一块,呼吸不畅,隐隐想吐。
他深深呼吸几口,压下目眩的感觉。
远去十余里,林木蔫蔫地支在原地,瘦骨嶙峋,簌簌落下了黄绿的叶。
河床龟裂,蜿蜒趴在山谷间隙,远远看去,像是长蛇蜕的皮。
忽而,一大片澄黄的色块映入眼帘,沈扬戈动作一滞,扯了扯封司幸的衣袖。
还不等他发声,封司幸便转念掐诀,两人落在了田坎上。
那是规整的稻田,远远看去,整齐有序,一块块垒在丘壑之上,参差错落,颜色也相较其他死气沉沉的枯黄更为鲜艳。
谷为民本。
沈扬戈蹲下身,伸手抚上稻穗。
出人意料的是,入手触感却格外轻。谷壳串成一串,宛如空落落的风铃,抖动间发出“擦擦”的响动。
沈扬戈轻轻一攥,空心稻壳便簌簌脱落,化作粉芥。它们早已晒得酥脆,一碰就散。
是空的。
他久久地蹲在龟裂的田埂上,捻着化为齑粉的空壳。封司幸在旁远眺稻田:“才初秋,这些就熟了,里面还来不及结籽。不止这里,到处都一样。”
谁都知道这话里的意思。
“我们已经在第一时间派遣弟子去各州郡保粮了,只是天生异象,四季无度,再这样下去,许是一甲子人丁减半,两甲子再半,三甲子无人烟了。”
沈扬戈没有说话,起身看着这片早夭的稻田,沉默许久,垂眸道:“回去吧。”
两人回到了邳川,穿过鹤镜幻境,又回到了青山绿水的环抱。
如今的静谧显出几分不真实,像是破败世界里最后的“桃花源”——同样栽在盆里,只有繁盛的花叶,没有根。
沈扬戈又蹲在花架前,认真端详,只见海棠的花瓣末端微微蜷起,出现了黄褐斑块。
只两天,就要腐烂了。
“你能不能告诉他们,我想……”
还不等沈扬戈说完,封司幸急急打断:“你不想!”
沈扬戈失笑:“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很多人都去试了,都没有成功——他们说唤醒转经轮需要大爱,对世间的大爱,对生命的敬畏。”
“啊……”沈扬戈小声“啊”了一声,局促地挠挠头,“可是,我好像没有那么厉害。”
封司幸沉默了,她叹了口气:“是呀,所以你做不到的。”
“可如果做不到,就不去试了吗?如果按照你说的,所有人都走投无路了,那么我就是最后的希望——而他们想要的,不过是我再去试一试。”
“只要试了,就没有人会为难大家,为难你们了。”
“你怎么可能做到啊?你会死的……”封司幸气急,“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难道要让大家的心血白费吗!”
“我和所有人相比,哪个重要?”沈扬戈道。
“……”
“其实我都不认识他们,说实话,我从小在幽都长大,对外头没有什么感情,不明白我父亲、祖父他们所谓的‘大义’,也不懂为什么要为素昧平生的人付出生命,甚至到最后,换来的只有污名和辱骂。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很好——”
“天该是蓝的,谷子该是饱满的,花树该是有根的。这个世界,应该有很多颜色,每一种都能被人看见。”
封司幸眸中噙泪,听他继续说着——
“我想当个花匠,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所以,我希望这世上所有的花,都能热热闹闹地开。它们不会说话,但是你认真听……”沈扬戈将头抵在海棠上,微微阖目,神情平和,“你听见了吗,它说,它想活下去。”
“众人的恶是恶,可一人的善也是善,那些坏东西的声音总是更大。我的想法很简单,花树有根,谷物有穗,四季有度,海晏河清。”
“如果要问一个人和所有人比,到底哪个更重要?”
“都重要。若要拿我的至亲去换所有人,我一定是不愿意的。可如果是我……”他转头望着封司幸,莞尔笑了。
“那就没关系。”
“你帮我告诉雷叔吧,我愿意。”沈扬戈眉眼弯弯,显出几分狡黠,“他会帮我的。”
封司幸张张嘴,却哑然无声。
“嘘——这是我们的秘密。”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要告诉闻禛,他会难过的。”
其实秧歌的最大梦想是当花匠,搁现在一定是个植物学家[点赞]
其实要在秧歌和所有人之间做抉择的话,理智会让他们选择放弃秧歌,甚至连他自己都会这样,只有小宁会无比坚定地、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爱本身就是不理智的。
这才是秧歌说不要告诉小宁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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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归红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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