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人玉搅拌着锅里的粥,顺着他的话笑问道:“话说起来,你为何睡不安稳?”
“以前在大理寺,每日都公务缠身,要操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若是有案件需要决疑,更是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时间一长,即便没什么棘手的事情,也习惯了浅眠,反正那种睡到日上三竿的感觉,我已经数年不曾体会过了。”
箫人玉听他这么说,便关心道:“那上次你买回去的安神香管用么?”
“嗯,管用。”云海尘用鼻尖蹭了蹭箫人玉的脖颈,他身上的淡香气太好闻了,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香,但这么一点儿若有若无的味道,已经足够云海尘魂牵梦萦:“若是你在我身边,估计比那香还要管用。”
“那你往后要是查案查的累了,白日里可以来我这儿小憩一会儿。”箫人玉熟知律例,知道官吏不住在官衙内是要受刑罚的,因此并未开口留云海尘在月听窗过夜。
云海尘有点儿失落,可怜兮兮的“噢”了一声,他环在箫人玉腰间的双臂收紧了一些:“那你什么时候……”云海尘本欲问的是,你什么时候愿意与我更亲近一些,但转念一想,人家姐姐的案子还未查清,箫人玉身上背负的东西还未放下,自己怎么能惦记这些混账事,也太禽兽了些,便将原先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
云海尘本是没得问了才临时起意,但这话却让箫人玉无端心虚,喜欢?箫人玉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利用还是喜欢,因此笑了笑,含混道:“那你呢,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云海尘没察觉箫人玉的异常,还顺着他的话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反应过来自己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吃醋了。”
“吃醋?”箫人玉好奇:“我又没与谁亲近过,你吃谁的醋?”
还好意思问!云海尘可算逮着了地方诉苦一样:“谁让你先前送给归庭客一罐小药膏的,他那么皮糙肉厚的,怎么配用你的东西。”
箫人玉愕然:原来是这个。其实自己当日之举,是故意想要刺激一下云海尘,但毕竟那时候他们认识还没多久,因此箫人玉不知这法子有没有用,连他自己都忘了此事了,却不料云海尘竟一直记着:“那你早说啊,一会儿吃完了饭我再送你一些别的,你带回衙门用。”
云海尘心满意足,就着抱着他的姿势,低头就在箫人玉侧脸上亲了一口。
“别闹,”箫人玉耳根子有点儿烫:“粥一会儿就煮好了,你看看还想吃别的什么,就趁着此时再用旁边的灶台炒一点。”
云海尘没有得寸进尺,而是满心欢快的抱着箫人玉,美滋滋的说道:“只喝你熬得粥就够了,别的不需要。”
箫人玉两句话就将云大人哄的晕头转向,早就忘了自己方才问他的事,其实并未得到箫人玉的一个答案。
待云海尘依依不舍的从月听窗回到衙门后,归庭客和曲**二人早早的便等在他的房间,云海尘见自己屋里的烛火亮着就知道是他二人。
“你们不回自己屋休息,整日往我这儿跑什么?”
“诶?”归庭客反问:“那你不在衙门处理正事,整日往月听窗跑什么?”
云海尘却义正辞严:“怎么,询问与案件有牵涉的人不算正事么?”
“算算算,咱们云大人干什么都有正经事由。”曲**走到他身边盯着他瞧,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云海尘不知他要做什么,有点儿嫌弃的皱了皱眉:“你……”
话还没说出口呢,倒是曲**先喜出望外的乐了:“归庭客!你输了!从明儿起,你要请我去香行处吃半个月!”
“怎么可能!”归庭客不敢置信的起身走了过来,也盯着云海尘这张脸细细端详,但左看看右看看,却见云海尘脸上干干净净的,一根手指印也没有,不禁大为震愕:“小玉没用巴掌扇你么?”
云海尘一听就怒了:“这叫什么话!箫人玉在你眼里就是那么刁蛮的人!”
“噢这倒不是。”归庭客严肃的纠正他:“只是你这性子贱、太欠抽了而已。”
“你……”云海尘气结,也猜出他二人在拿自己打赌:“你两个一天天的有没有点儿正经!归庭客!尤其是你!一天天没大没小的!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以前还一口一个“您”的,现在居然敢看自己的笑话了,实在无法无天!
“啊是是是,”归庭客不在这个时候与他争辩,只勾搭上曲**的肩膀,吊儿郎当的说:“明日中午,咱们就去香行处,想吃什么,随便点。”
曲**瞥了一眼云海尘,两人存心气他,便笑着应道:“行,明儿有口福喽!”
两人吊儿郎当的走出去,只留云海尘一人在自己房间里,云海尘气的脸色铁青,偏偏又没法拿他二人怎么样,只好对着他们的背影气鼓鼓的喊了一句:“把门给我带上!”
带上是不可能的,但归庭客踏出去的时候用脚一勾,门便顺着他的力道闭上了。
云海尘心想:你俩爱去哪吃去哪吃!我自有箫人玉照顾!谁眼馋香行处那几碟子菜!
他心里有了箫人玉,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乎,云海尘走到架子旁拿了一根线香,随后躺到床上,一边闻一边想着今日查到的线索,过一会儿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箫人玉,只要想到对方,云海尘就觉得心里甜滋滋的,而且是由里往外泛着甜,如同一只糖渍的老鸭子。
老鸭子全然不觉得自己很不对劲,甚至还乐在其中,他将线香放在鼻尖下面细细的嗅着,不知过了多久,渐渐觉得困意来袭,就这么睡过去了。
既安排好了这案子往后要怎么查,三人便各司其职,曲**将精力放在金照古的生父身上,归庭客则去打听闻家的旧事,闻鹤鸣的母家确实就是一户普通人而已,即便女儿嫁入了金府,但她的父母也并未跟着沾上什么光,日子过的依旧平淡、甚至拮据,乃至于当归庭客找到此处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归庭客确有手段,一见闻家二老并未因自己女儿嫁给金照古就跟着过上好日子,便知两家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但两位老人对巡案御史的态度如何他更摸不清,因此归庭客没有贸然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假装成金府的人去套二老的话。
闻家二老正在小院儿里晒被褥,当归庭客推门而入的时候,闻父先警觉的问来人:“诶?你是谁?怎么随便闯别人家的院子?”
归庭客心里有自己的主意,因此没把对方语气中的排斥和敌意当回事:“老爷子别激动,是公子让我来的。”
一听“公子”二字,闻父自然而然便以为对方是金照古的人,但出乎归庭客意料的是,闻父的态度并未变得和缓,而是更厌恶了:“你们公子又有什么吩咐!”
归庭客装起流氓来确实像模像样的,见院中有把竹椅,他未经主家邀请,便自己走过去大大咧咧的坐下了:“近日……县里来了位巡案御史,你们两个听说了吧?”
闻母有些胆怯的走到闻父身边,抓着他的胳膊,似是含恨,又似是小心翼翼的说道:“听说了,但……但我二人平日极少出门,根本就没遇见过那位御史大人,金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是么?”归庭客不着痕迹的套话:“可前两日,那位巡案御史却带着人去府中问话了,难道此事与你们无关?”
闻父将闻母护在身后,语气愤愤道:“那你该去问那位御史,而不是来为难我们两个老人家!”
“可那位御史大人去到府里的时候,却对你们女儿格外嘘寒问暖,如果不是你们对他说了什么,好端端的,他怎会注意到一个区区妾室!”
闻母一听这话便又急又惊慌:“我们真的没见过什么御史,我女儿已经在你们金府了,去巡案御史那里告发当年的事,于我们有何好处啊!”
归庭客一听这话,心中疑窦陡生,告发当年的事?什么事?难不成跟箫倚歌的死有关系?遂继续不动声色的打听:“知道就好,那位御史在查箫倚歌的案子,你们要是敢生事,不妨掂量掂量自家女儿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本以为自己说完这话,他二老会再吐出什么线索,结果却见两人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尤其是闻父,仿佛没听懂似的:“箫倚歌是谁?我们……我们并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不认识?
怪了,那他方才所说当年事,到底是什么?归庭客心思一动,又想到一个人:“燕鸿云最近派人来找过你们没有?”
此言一出,闻父立即变了脸色:“不对,你不是金府的人!你到底是谁!”
归庭客心中一惊,不知为何一提到燕鸿云,闻父就察觉出了端倪,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可既然已经被识破,那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因此归庭客端端正正的起身,对他二人拱手行礼:“老爷子好眼力,在下确实不是金府的人,而是巡案御史身边的护卫。今日来此,是为了……”
一听归庭客自报身份,原本就紧张且防备的闻父更加的抗拒了:“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出去!赶紧出去!”
归庭客却不会那么听话,而是追问道:“老爷子莫慌,您方才所说的当年旧事是何事?可是家中有冤情?我们大人专司刑讼,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您做主的,只管告诉我便是。”
“没有冤情,也不需要谁做主!”闻父说着就转身去拿扫帚,对准归庭客语气不善的说:“你走不走,不走就莫怪老头子我不客气了!”
不对劲,这老两口的反应太不对劲了,归庭客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道:“可是金照古这些年虐待闻鹤鸣了?”
“没有!”闻父义愤填膺的大骂:“巡案御史又如何!你管天管地也管不到我们的家事!与其在这儿给我们添麻烦,不如早些离开兴平县!”
“添麻烦?”这三个字太微妙了,归庭客意识到闻父此番无礼又抗拒的态度,跟本不是嫌恶云海尘,他跟云海尘素未谋面,压根儿就谈不上嫌恶,更像是怕云海尘知道了什么事后,给自己、或者给闻鹤鸣招来祸事,所以忙不迭的想要把自己赶出去。
归庭客一时间猜不透这其中缘由,但见闻父这般激动的样子,便知今日不可能再问出什么了,只好和缓的说:“好,老爷子既然不愿意说,那在下就不叨扰了,但若金家有罪,你们女儿身为金照古的妾室,将来案发之时一定会被其牵连,二老若不想她受到殃及,不妨将自己知道的告诉我们,早些为其筹谋,或许真到了那一日,会救她于水火。”
闻父情绪激越,根本听不进去归庭客说什么,反倒是闻母脸色微变,看上去有几分迟疑之貌,归庭客便趁机道:“前日我们家大人去金府的时候见到闻鹤鸣了,她在金府过的并不好,连吃饭都要看金氏祖孙的脸色,我不知二老到底在忌惮什么所以这般讳莫如深,但闻鹤鸣身陷牢笼,除了你们之外,没有人能帮她!”
眼看着闻母的神色越来越犹豫,不再像方才那么紧绷,归庭客便知此事尚有余地,刚要再说什么,却听闻父又开口了:“我们帮不了她,难道你们就能!听说前阵子月听窗的箫掌柜在香行处险些遭受金照古□□,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本以为御史大人会秉公断案,可最后呢,还不是对金照古束手无策!因此你们的话我一句都不信,与其在这儿惺惺作态,不如抓紧收拾包袱滚回昭京!”
闻父的话说的很难听,但也是事实,归庭客没法反驳,此案虽有内情,却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细细给他二人解释,但他也不气,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了句:“此案我们还在暗中调查,虽然真相至今未明,但当日在公堂之上,御史大人不惧权势,依律惩处金氏祖孙二人的事情,你们应当也有所耳闻。凡事不能只看结果,我们大人在兴平县办案,遇到的阻挠太多,即便他有扶正祛邪之心,可身处苦海之人若自己都不愿求救,仅凭我们大人一人之力,又如何还兴平县百姓一片镜清!”
考虑到他二人顾忌什么,归庭客又道:“今日我言尽于此,你们若是忌惮金家或者其他人,不敢去衙门告发,那等你们想开口的时候,可以在门口放一盆花草,我若是见到,自会前来,告辞。”
归庭客说罢就要转身离开,他方才那番话虽然没打动闻父,但闻母却是个软心肠的,不管是为了自己女儿还是真的相信巡案御史会为他们做主,总之在归庭客即将要踏出院门的时候,闻母没忍住,对归庭客吐出了三个字:“花杏晓!”
归庭客骤然停步转身:“什么?”
闻父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这三个字一说出,仿佛积郁已久的心事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闻母伤心欲绝的哭了起来,嘴里只念叨着花杏晓的名字,其它的再也不发一言。
可归庭客却隐约猜到了什么,追问二人:“当年闻鹤鸣嫁入金家,跟花杏晓有关系?”
许是怕惹祸上身,或者给闻鹤鸣招致麻烦,闻母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凄凄惨惨的哭着,闻父见状叹了口气,他扶着闻母,态度也不似方才那般强硬,但也不肯多透露什么,只道:“此事跟花杏晓有关,跟县令无关,我们老两口言尽于此,其余的,你们自己去查吧。”
归庭客闻言心思一转,随后对他二人点头,撂下一声“多谢”,紧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花杏晓居然跟闻家也有关系,得快些将此事说给云海尘和曲**才行,归庭客疾步走回衙门,正巧曲**也刚从外面回去,拽着他就要往外走:“诶?正巧你回来了,走,去香行处吃饭!”
“等等,我有事要跟云海尘说。”
“哎呀他不在衙门里,”曲**拽着他往外走:“有什么事你告诉我也是一样的,咱们去香行处,边吃边说。”
毕竟自己答应了要请他在香行处吃半个月的饭,归庭客不是赖账的人,因此也不扭捏,二人转身就往外走,结果等走到香行处门外之后,曲**瞥见对面,却疑惑的“嗯?”了一声。
归庭客问:“怎么了?”
曲**纳闷儿的嘟囔:“怎么换人了?”
归庭客没反应过来:“什么换人了?”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褚横霜曾在三年前想买下月听窗那间铺子?这个消息就是香行处对面的茶摊老板告诉我的,可当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并不是现在这个人啊……”
“什么?”归庭客看向对面不远处的那个茶摊,问他:“你的意思是,那个茶摊的老板换人了?”
曲**心中起疑,拽着归庭客就走了过去:“走,咱们过去问问。”
感谢一直在看的小伙伴[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糖渍老鸭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