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落收了神通,面色却更加阴冷:“你如何知道桑稚。”
栀鹞艰难的直起身,她下意识想调起魔气通顺经脉,却碍于面前二人,生生将自愈的力量压了下去,她还未开口,黑血先自口中喷出,洒了一地浓稠。江离在一旁看的心焦,虽说阿鹞确实可疑,但她好不容易运了三天的气才缠起来的根基要是就这么被师尊压断了,她也可是很不乐意的。
“桑稚天人,是我的根本师尊。”栀鹞勉强提起气,气息虚浮,“若真人不信,大可看看这个。”栀鹞摇晃着身子想要靠近站在一旁面色冷寂的江离,步履蹒跚,还没走两步路,就先倒了下去。
江离眼疾手快,冲上前去迅速扶住了堪堪跌倒的栀鹞,目光对上她深色的瞳孔,不自觉间露出一缕担忧。“姐姐,借我点真气。”栀鹞笑的实在勉强,干涸的血渍隐隐裂开,凄惨无比,江离想都没想提手便运气传了过去。
面色苍白的女子,自心口逼出一张令牌,那牌通体玄色,仙气飘渺,繁复的花纹底下用桑稚特有的法力浅浅刻下一个“稚”——那是桑稚还在世时的贴身令牌,若非绝对信任的弟子,绝不会有。
柏落生冷的面色变为了不可思议,桑稚陨落近千年,门下弟子非死即伤,全是由于一个莫须有的名头“悖逆天道”,众仙无不知是上届执掌仙界大权的代理上仙姬无相搞的鬼,这场审判持续了百年,直到栀鹞堕魔后才草草收尾。没人知道这背后到底有什么不堪揭露的事实,但凡有疑者,那姬无相通通甩出命理盘,硬是以天道为由降下一道道命令。
“竟真是桑稚的弟子。”柏落不免有些激动,他没想到桑稚竟真有还活着的弟子。桑稚在世时曾几次与他饮酒对歌,只是他这人行事颇为怪异,对弟子基本都采取散养的方法,所谓只教心法,其他的纯靠自己悟,因此很多弟子纷纷选择下凡历练,以散修的方法获得更高的证悟,别说柏落了,连桑稚本人都很难找到他那些散落各地的弟子,更何况与众仙见面。柏落心里不由得发酸,回想起最后一次与桑稚对饮的场景,深深叹了一口。“小友,那你这伤...”
“不瞒师尊,小女身上的伤确实是无生掌,是姬上仙弟子所伤。”栀鹞回忆起还未堕仙时,桑稚被压于斩仙台上,披散着头发,已经半生半死。平日里好酒洒脱至极的师尊,就这么在众仙注视下,被姬无命生生断了经脉,斩了仙骨,废了修为,强迫吞下来自阎罗殿的毒丹,毁去灵台没了记忆,丢入滚滚轮回之水。
栀鹞强硬的平下了心中那股杀意,缓缓说道“师尊陨落的消息传来,座下弟子无一人敢回仙界。小女本躲在一处山洞里。哪知姬上仙的弟子就这么找了来,小女与之缠斗许久,堪堪接下两掌,使了点小手段,逃往佘山,自此隐居于佘山养伤修行。”无生掌落在身上的滋味,她想起来便觉得浑身颤栗,更何况竹玉的无生掌几乎已经达到化境,一掌便已震碎了根基,若不是当日斩仙台她强行逆行真气,借着刚生出的强大魔气,隐去了知觉,如今魔界便恐怕已经没了她栀鹞这个大护法。
“那你经脉中若隐若现的魔气是怎么回事。”本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江离忽然出声道,她手里还扶着栀鹞细软的腰肢,缓缓度着真气。
“不瞒姐姐,一如小女所说,魔修所伤。只是那魔修来时,小女根基已然尽碎,百年来几乎毫无办法,本以为即将陨落于此,仓皇逃命间,便遇到了恩人。”栀鹞微微挣扎,想要从江离怀里出来,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死死摁住,动弹不得。
“嗯,”江离瞪了她一眼,话说的轻飘飘的,手上的真气渡的越发使劲:“别动,你刚受了师尊的威压,我护在你根基的真气几近断掉,我可不想白白耗费真气。”说完还看了一眼在旁边一脸懊悔的柏落。
“老夫也是为了药君峰的安全...”柏落尝试辩解。
“师尊自然无错,弟子想来也是这样,只是苦了阿鹞白白受了一遭威压,还差点断了徒儿构筑三天才勉强连起来的根基。”柏落霎时间觉得空气里冷飕飕的,他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实在是太损。
“是老夫草率了。”柏落答的咬牙切齿,师道庄严何在啊!他盯着眼前快黏在一块的俩人,忽的想到一个主意:“丫头啊,”柏落笑道。
“?”
“不若这阿鹞小友就交予你全权医治吧,老夫看你连无生掌都认不出来,还是经验太少,正好小友的身体也算是一大疑难杂症,治好了她你也算是精进一层。”柏落挺起胸膛,说的眉飞色舞。
“...”这老头又在找借口。
“正好离丫头院里有好几间空房,小友你就安心住下,我与你师尊也算是至交好友,照看他的徒儿也算是老夫职责之内,虽然他早已身韵,但情谊尚在,至于剩下的你就和离丫头商量就行。”说着柏落又将话头转向江离“丫头你啊,也要记得带着小友没事练练那个老夫想出的养生剑法,那剑法滋阴润燥,通筋脉绝对是大有裨益。”忽而间柏落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忽然一顿,又沉了下来,“还有,丫头,等你安排好小友的起居,晚一点来药庐找我,老夫有要事跟你说。”
江离一时想不出这老头又要干什么,只是盯着那张越发阴沉的脸胡乱猜着,随后应下,扶起依旧虚弱的栀鹞,向柏落道别,往住处走去。
江离的住处坐落于药君峰的山腰,几间厢房错落在院子东西,院里种着一树长春梨,嫩白的花瓣随着微风漂浮,散落下一地莹白,薄香沁人。栀鹞缓慢的跟在江离身后,难免回忆起魔界猩红的月亮与那不着寸缕的干枯土地,不由苦涩一笑,若能一直为仙修行谁又想堕入魔道呢,不过是命运终有时,如今她虽靠着半真半假的谎言,暂时留在了仙界,但身上这崩坏的裂痕与过往的谜团,魔界的算计与江离的怀疑,无不是催促着她努力的挖掘出那被藏起的诡异真相的号声。
栀鹞累了,久被压制的魔气在仙气的催发下又蠢蠢欲动起来,叫嚣着想占据这身体的每一处,欲念恨意与嗔火,又有着蓬发的倾向。
“你怎么了?”江离停了下来,清冷的眉间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隐隐的担忧却借着并不冷漠的语气露出端倪。
“没什么。”栀鹞轻声回应,扬起一个自嘲的笑容,“只是回忆起从前过往,觉得无论人或仙,最有常不过一个个无常。”
江离以为栀鹞触景生情,在悼念已经亡故的桑稚天人,快走两步停在了栀鹞面前,低头认真的看着她,“过往一切,皆是梦幻泡影,桑稚天人如今入了轮回几百年,想来也应早已生出灵智了。”说罢,顿了顿,像是绞尽脑汁一样,又补上了一句:“天人善根深厚,又悟性极高,总会再回来的”。仙人的轮回,尤其是被打入轮回的仙人,都是先由鬼道起步,再入畜牲,再入人间修行,若修行有方,或许还能再上来,只是这难度亦是更上一层,更何况这之间过程漫长又迷蒙,无人能打破这天道自然。
真是个傻子。栀鹞仰着脸瞧着面前绷着脸努力安慰她的江离,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暖意,往日尚且为仙都是独来独往,入魔后栀鹞几百年都未听闻过什么安慰之语,她盯着眼前人一副正道沧桑的面庞,忽然起了逗弄的心理。
“是啊,师尊落入轮回毫无音讯,师兄弟们也纷纷陨落,目前这天地间到还真是只剩了我一人。”栀鹞佯装哭泣,低下头,眼泪还没流下就先哽咽了起来。
“怎么又哭...”江离及其不擅长处理师弟师妹们的情绪问题,师弟还好,只要冷下脸来多半都不敢吭声。反倒是师妹,江离一旦严格起来一个个都像是人间的富家大小姐,扁着嘴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惹的她不由软下心来,随她们去了。更何况眼前的女孩已经低下头,一副被她勾起伤心事的表情,江离急的手足无措,举着也不是放着也不对,只能直挺挺的立在那,漂亮的桃花眼大大瞪着,跟儿时玩闹被罚站的场景无出其右。
木头一样,栀鹞心里对传闻中的仙生子又默默参了一本。“阿鹞知道姐姐是在安慰我,只是触景生情,我实在是抵不住对从前的思念,”说着她还哽了一下,而后眼圈通红的抬起头来,无比真挚的盯着眼前发愣的木头,“不若姐姐抱我一下,以解阿鹞的相思之情。”
温热的怀抱来的并不突然,只是略带了些僵硬。江离如蒙大赦向前迈了两步,紧紧抱住了这个被自己惹哭的妹妹。微风忽起,带着江离身上幽冷的梨花香,蹭着栀鹞的鼻翼俏皮的打了个圈,又渐渐飘远。许是拥抱使得纯净的灵力再次安抚了她体内躁动的魔气,或是江离的生硬取悦到了她,亦或是她已太久不知何为温暖,栀鹞怔愣了一瞬,然后顺从的软下身子将脸贴在了眼前木头的肩膀上,冷香充满鼻尖,长发柔软顺滑,就是骨头实在硌脸。
啊——真是块中看不中用的梨花木。
林·栀鹞·黛玉 x 面瘫·木头·江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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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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