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我好害怕…”,江嫣在极度地惊吓过后,此刻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沈怜青连忙抱着她轻拍后背,心中惊魂未定,只道劫后余生,一时眼眶忍不住发热,对着梁玉衡道:“多谢梁大人救命之恩。”
梁玉衡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目光中全然是热切与好奇,摆摆手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沈怜青看着眼前的梁玉衡与平时天壤地别的表情和熟稔语气,感激之余心头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他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而且这“拈花一指”是魔教的招式,梁玉衡怎么会用的?莫非玄影卫还能知晓江湖里的武功秘籍?
杜晃嘴里痴痴唤了半天梦娘,又见身旁的石一舟半死不活没了声气,仍不甘心:“沈怜青,你是如何知道灭门之事是假,砺血盟其他人莫非还活着?”
沈怜青想起自己潜入天牢后的所见,又可怜他被蒙骗,有心让他死也瞑目,便道:
“你们砺血盟练就独门武功,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层薄薄的茧,除了石一舟假死,几个主犯被斩首外,其余人都关押在天牢里,你一看便知。”
一个灰头土脸的弟子匆匆而来,边跑呼喊道:“大师兄,不好了,师父出关了,还让你去戒律堂找他呢!”
“啊!?”沈怜青一时面如土色,抖似筛糠,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再顾不得其他,抱起江嫣直冲戒律堂而去,远远只飘来一句:“那这二人就交给你了啊梁大人。”
江心月正目光冷冷仔细打量着梁玉衡,听到这里也皱了皱眉,紧随其后。
梁玉衡嘴角含笑,十分坦然任由江心月打量,又转头望向杜晃,见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中只道十分好笑。
杜晃见他二人走远,立刻转头呼唤梁玉衡道:“梁大人,快,救救我们!”
手筋已断,他匍匐着努力向梁玉衡靠近,惨白的面容与地上的鲜血混在一起,显得滑稽又可怖。
梁玉衡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官靴,碾着脚下的石子,似是苦恼该如何称呼,随后懒洋洋道:
“好久不见啊杜晃,不知是该称呼你为前任魔教长老好呢,还是该称呼为,砺血盟堂主?啧,我最讨厌有人的身份比我还多了!”
石一舟痛到昏厥又醒转,甫听到这个轻佻的语气,便心如死灰,道:“别喊了,他不是梁大人。”
“他不是梁大人,那……”杜晃心中出现了一个更为恐怖的选项,他声音颤抖,似是不可置信眼前人竟然会出现在此:“是你,你怎么会来?”
听到这里,石一舟只是冷笑:“师弟,你怕他作甚,别忘了你早已叛出魔教。”
“哦?亏得你还知道早已当了叛徒,却顶着魔教头衔,做出此等不齿之事。”
梁玉衡边踢着石子,边作痛心疾首道:“着实太丢魔教的脸面,若不是教主交代,实不相瞒,我都没脸回京啊。”
“要杀便杀,左使又何必咄咄逼人”,杜晃鼓起勇气,强作镇定道:“魔教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朝廷对我二人不薄。”
梁玉衡听了这一番话,哑然失笑道:“那我就让你们好好看看,朝廷待你们是怎样一个不薄法。”
他目光一冷,从胸前掏出玄铁令牌,厉声喝道:“来人呐!将此二人打入天牢,严刑审问!”
“是!”玄影卫从远处的阴影里一跃而出,似是已经蛰伏了很久,此刻齐齐整整上前站定,目光中却全是犹豫,并无一人敢贸然动手。
齐锐和赵武站在最前方,对视一眼,心中满是狐疑,昨天他们接到的消息是“今日无论发生任何事,务必袖手旁观”,可此刻看眼前发号施令的人,却又是梁玉衡无疑。
梁玉衡似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笑起来有些不妥,便眸光一变,气势立刻冷峻威严,他冷声冷脸道:“莫非我说的话不管用!”
“可昨夜太子殿下有旨……”齐锐刚要张口辩驳,身旁的赵武却狠狠撞了他一下,连声道:“属下遵命。”
身后的众人齐声道:“属下遵命。”
*
“爹…”江嫣隔着老远就哭着扑了过去,江震一把将女儿抱进怀中,长舒了口气,下一秒他迎上沈怜青的视线,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
沈怜青心道完了,平日里也就是师叔看起来脾气火爆,骂骂他们便罢,师父向来不怎么动怒。
但此刻若是这种性情冷淡的人发起火来,可见着实气得不轻,也就愈发让他摸不着底。
沈怜青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上前,胸中还未想好对策,就听屋内一声冷喝:“还不快进来!”
屋内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江山刚出关,就见整个云霄门内乱成一团,等他仔细听闻了这等荒谬事,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玄影卫登门,说明已有人暗中刺探,这场闹剧又向全天下告知江心月是男扮女装,他的身世岂不是昭然若揭,届时祸事临门,云霄门将永无宁日。
又见沈怜青正低着头与江心月并肩而立,两人一身红装染尘带血,看起来颇为狼狈,江山心中十分恨铁不成钢,便冷声喝道:“跪下!”
声音不大确实十分震慑,沈怜青再也无暇思考,登时就是“噗通”一跪,大声认怂道:“弟子知错!”
江心月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只淡淡盯着前方,江山看他如此倔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在戒律堂中找了一圈,最后翻出一根戒鞭来。
沈怜青本来想着师父找不到物件,就会让他俩滚回去面壁思过,陡然间一见那鞭子,他吓得眼睛都直了。
云霄门内的戒律堂使用频率屈指可数,大部分弟子都是属于品行尚端,为人尚可,只有沈怜青常在犯与错的边缘徘徊,但远远达不到进戒律堂的水准。
那根戒鞭,还是在年初过冬时,他招呼几个师弟用它在冰上打陀螺玩,当时只记得随手一放,谁知竟在此刻被发火的师父翻了出来。
沈怜青一时间再顾不得怪天怪地怪自己,有心当场向师父开口求饶,说点弟子认错知错大错特错的话,反正无伤大雅。又见江心月还愣着,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快跪快跪,快点。”
卧槽,这个时候还逞强,哪怕亲爹也枉然啊!这小子是不是有点缺心眼?
江心月语气中满是释然:“我并非女子,不想再假装下去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连刚踏进门来的江震也愣在当场,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江山闭上了眼睛,眉目间满是愁绪,半晌他睁开眼,神色已不复刚才的焦躁,语气平静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江心月继续道:“掌门,还请不要为难大师兄,此事与他……”
“啊哈哈,说了让你回,你还不快回。”沈怜青连忙站起身来打断他的话,遂亦步亦趋的将他推出门去,回过身来还十分贴心的将门拴好。
“青儿”,江山看着他,目光复杂,凝声道:“今日之事已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你是大师兄,应当以身作则,倘若不惩罚你,恐难以服众。”
“弟子”,沈怜青的眼神没有闪躲,他缓缓跪了下去,认真道:“知错。”
江山从怀里掏出一本《门派管理条例》递给他,“你自己对照罢,将近日的错处一一道来。”
沈怜青将那本条例接过来,心中怎一个后悔不迭。
贱贱贱,谁让他自己手痒,上个世界的高管职业病犯了,非在这里手搓了一本门派管理条例来,结果把自己限制的服服帖帖。
想归想,戒律堂外不住传来纸张翻页,以及沈怜青念诵条例的声音。
“私自与朝廷人士往来!”
“啪”
“私自踏入赌坊!”
“啪”
“私自在花船奢靡行径!”
“啪”
“贸然答应玄影卫成亲之事!”
“啪”
每一声斥责伴随着一道鞭声,沈怜青用余光瞄到师叔要为他求情,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却摇摇头,仍是一力承担,“弟子知错。”
如果不是他为了那个排行榜,在江湖中乱出风头,又怎么能引出旧事,怎么会让玄影卫盯上。
若不是他,江心月好端端当她的千金便罢,哪来这么多变故。今日云霄门之事都是因他而起,这话倒也没有说错。
屋外忽然一个声音道:“启禀掌门,弟子等人发现死去的蒙面杀手之中,竟然有几名敕勒人。”
“敕勒人!”
“啪”
“赤勒人?”沈怜青后背一痛,心头一凛,那可是远在千里之外,怎会突然之间出现在京城地界。
听到这里,江山打完最后一鞭,便将那戒鞭扔在一旁,匆匆随那弟子出门去,临出门前,江震忧心忡忡看了他一眼。
沈怜青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但门在眼前缓缓关上之后,他便笑不出来了。
“嘶,真他大爷的疼啊”,若不是顾及他身为大师兄的脸面,沈怜青是真想就地打滚痛哭一场,特喵的系统也不出个什么疼痛屏蔽模式。
夜色深沉,一点烛光摇曳。与白天的喧嚣打斗对比,此刻云霄门内显得愈发安静。
见师叔皱着眉头踏进门来,沈怜青心头一紧,不由地忐忑道:“师叔,嫣儿没事吧,今日都是我不好。”
“已经睡下了,没事,今日还得多亏你救了她。”江震看着他一身的伤痕,忍不住叹息道:“青儿,实不相瞒,师叔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
“嘶”,沈怜青一笑就扯得后背痛,轻咳了两声又道,“使不得使不得,您现在这么年轻,哪有这么年轻的父亲。您要是剃了胡子,看起来像我大哥似的。”
“没大没小”,江震气得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
“哎呦”,看着沈怜青疼起来嘶嘶叫唤,江震又站起来,满脸关怀看着他。
“师叔,这么晚来我这里,有什么事你就说吧”,知道师叔是真的关心他,沈怜青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江震看着他认真道:“青儿,师叔不懂你为何非要执着于那个大侠排行榜,师叔当年也年轻过,但是在我们那个时候,人人都是发自内心,路见不平帮别人一把,古道热肠。
难道说,不上那个榜单就不能称得上行侠仗义了?难道每个人的发心都要与排行挂钩?难道侠字的定义就是如此狭隘?”
江震又看他一身伤痕累累,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说道:“师叔本来想的是,你用心学好本门功夫,或许以后可以与心月结为夫妇,一力继承了云霄门衣钵。如此平平淡淡,但是平安喜乐的过一生。但怎知心月竟然是个男子…”
说到这里,沈怜青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弟,他,还好吗?”
江震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江心月,“被关禁闭了,具体时间未知。”
思及此处,江震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没有料到,不然我也不会让你二人,做出如此荒唐事来。”
沈怜青内心感动的无以复加,这个世界虽然他父母早逝,可至少师叔是真心待他,父母之筹谋远虑也不过如此。
“你走吧”,江震边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一沓银票来。
“师叔!”,沈怜青一激动,忍不住爬起身来,红着眼睛道:“你赶我走?弟子知错了,不要赶我走啊。”
“不不,不是赶你走,我知道你胸怀抱负,这里留不住你。这银子是我这么多年私藏的,千万不要告诉你师娘啊。傻小子。”
江震拍了拍沈怜青的脑袋,说道:“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什么时候累了就回来,云霄门是你永远的家,师叔师娘和师妹都在等你。”
江震忽然想起几年前,他第一次看见沈怜青,彼时的他并不相信郭良义所说的,此子天资聪颖,日后必成大器。
但他第一眼见沈怜青,眉眼之间竟是说不出的亲切投缘,八岁的孩子叫了声师父,当场笑嘻嘻的冲他磕头。
沈怜青的父母都死在了当年护都之战,可脸上半分没有失去双亲,几番辗转的忧虑胆怯,反而很活泼乐观,江震逗了逗他,觉得十分对脾气。
除了有点嬉皮笑脸,但是秉性至善至纯。
见师叔的语气诚恳到无以复加,沈怜青努力的侧过身子,用一根笔直的手指将脸颊流下的泪滴涂抹均匀,假装自己没有哭。
“害,你是不是背着师娘藏私房钱了?”
“混球!”
江震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叮嘱道:“对了,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黄羽也带走。啧,脾气真大也不知随了谁,欺负的马厩里的其他马都瘦了一圈。”
“喂!有人吗!?”作者痴痴的呼唤道,半晌只传来空洞的回音声,“喂!有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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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弟子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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