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崖见元溪一派冷淡,索性也背过身去。两人心里都憋着气,谁也没有碰谁,就这样一觉睡到天明。
翌日,沈崖面罩寒霜,元溪绷着小脸,都不给对方一个正眼,哪怕就在一个屋子里,也要丫鬟传话。
但毕竟是回娘家,还是要弄得喜气一点,元溪特意挑了件粉嫩嫩的裙子,衬得人愈发娇艳清新,又梳了个高耸的飞仙髻,插上步摇珠花,既昂扬飘逸,又清丽典雅。
出门的时候,沈崖骑马,很快就把坐马车的元溪甩在了后头。元溪看着那马儿扬尘而去,愤愤地攥紧了手帕。
等到了元府门口,元溪下了马车,掀开车帘,发现沈崖已站在一旁,冷着一张脸,手臂却伸了出来。她迟疑了一会,还是搭着他的手臂下了马车。
一见到元家人,两人立刻不动声色地拉近了距离,换上一副笑脸,倒真像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午时,二房一家人在一起吃饭。见元溪婚后气色红润,笑语盈盈,沈崖的目光不时落在女儿身上。元建山不禁回想起了在杭州的时候,只不过这下真成了一家人。
他心中喜悦,感慨万千,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沈崖与元直陪饮,一直到饭菜都撤了,还未停歇。
饭后,元溪跟着母亲到了观岚堂内室。屏退下人后,母女俩说起了悄悄话。
甄氏细细打量女儿的神色,问道:“你和崖儿吵架呢?”
元溪心头一跳,忙道:“没有啊。”
“强颜欢笑,我可是你娘,当我看不出来?”
“真没吵,就是不想和他说话。”
“他欺负你呢?”
“没。”
“那你欺负他呢?”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啊?”
“那你俩是为什么不说话呢?”
“我俩本来就不熟,为什么一定要说话?”
“胡说,你俩还不熟,以前不是有挺多话说的吗?”
“那是多久之前啦。”元溪站起身来,走向窗前,凝望远方的悠悠白云,“娘别问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有什么好担心的。”
甄氏暗叹一声,这俩孩子以前便是一时亲密,一时疏远,现在长大了成了亲,还是如此,真真是一对冤家。只是夫妻不同于玩伴,她还是得多问几句。
“溪儿,洞房的时候,他对你怎么样?”
元溪知道母亲担心什么,羞红了脸,又走回母亲跟前坐下。
“我……我们还没圆房。”
什么?甄氏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洞房那夜,我提前来了癸水。”
甄氏紧张道:“这事儿没传出去吧?崖儿什么反应?”
元溪摇摇头:“他也没怎样,还帮着遮掩。”
甄氏不以为然,大喜的日子,新娘来癸水,新郎怎么会没反应呢?崖儿虽然面上不说,心里恐怕还是有些失望的。
“你俩现在是同床还是分床?”
“同床,各睡各的。沈崖说这样不让人起疑。”
甄氏松了一口气,这倒还好,又嘱咐女儿:“等你癸水走了,要记得与崖儿提上一嘴。”
“为什么要我说啊?”这不是等同于主动邀欢吗?太丢人了。
“他脸皮薄,你若不提,他怕是不敢问。”
元溪心里冷笑,就他还脸皮薄呢?才成婚就天天按着人亲,要是圆房了还了得?
甄氏见女儿不应,又道:“别不当回事,夫妻能床头打架床尾和,多半是因为房事的调和。先前教你的那些,可还记得?”
元溪怕母亲还要唠叨这种事儿,连忙答应下来。
母女俩又叙了些家常话,直到甄氏有些倦了,元溪才回到兰月馆。
刚进院子,白术就上前小声禀告:“姑爷喝醉了,在里面歇着。”
元溪神色一凝,快步走进卧房,只见沈崖坐在梳妆台前,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听到脚步声,沈崖扭过头来,冲着元溪扬了扬眉毛,扯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来。
那双微挑的凤目再次流露出了元溪曾经熟悉的讥诮之色。
大概是因为喝多了酒,他的坐姿随意松弛,脸颊也染上胭脂般的色泽。下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暖意。
眼前明明是温馨明亮的画面,却无端叫人觉得发寒。
元溪站在门口,一时没有动作。
“怎么不进来?这不是你的闺房吗?”沈崖语调轻佻。
元溪故作镇定,“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在自己妻子的房间歇会儿,有什么不妥吗?”沈崖笑了一声,“还是说,你的闺房里可以私藏野男人的东西,却不能让正头夫君进来?”
元溪只觉一股热血“嗡”地一下冲上头顶:“你胡说些什么?哪有野男人的东西?”
沈崖扬起手来,手里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黄狗雕塑,“这难道不是吗?”
“这是韩大哥送给我的,还给我!”元溪冲上去就要抢。
沈崖立马站起来,借着身高优势,不让她得手。
“韩大哥,叫得好亲热啊。”沈崖嗤笑一声,“从杭州到京城,千里迢迢,还把这玩意捎上了,摆在闺房里作甚?睹物思人?他儿子都有了,你还念念不忘呢?”
元溪跳了几下,抢不到小黄狗,又气又急,兼被他嘲讽一通,怒火翻涌,骂道:“沈崖,你混蛋!”
“我自是不如你的韩大哥。”沈崖冷笑,“可他又不要你。不光他不要你,就连那个韩新羽也不要你。你对姓韩的男人总是情有独钟,偏偏人家都对你无情,怎么办呢?”
“啪”的一声,沈崖的脸上多了个淡淡的掌印。
他脑子嗡嗡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你居然打我?”
“打的就是你!”元溪气狠狠地瞪着他。
又是“啪”的一声,沈崖把手中的小黄狗往地上狠狠一砸,那鹿目石做的雕塑立时裂开,碎片纷飞。
沈崖见元溪被吓得浑身一颤,花容失色,脑袋也耷拉下去,似是要往自己怀里钻。
他愣住,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搂她。
不想,那看似人畜无害的小脑袋猛地一冲,把他撞得一个不稳,往后倒去。沈崖情急之下,连忙去扶一旁的灯架。
谁知这灯架高而细,并不稳固,禁不住沈崖的力道。上头的玻璃灯盏晃了一下,就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他的头上。
那灯盏正要继续往前方滚落的时候,被他抬起手臂一挡,弹飞到几米之外,“哗啦啦”摔成碎片。
丝丝疼痛从他的额角传来。
元溪呆呆道:“你……你流血了。”
沈崖用手抹了一下额角,果然出了血,好在只是划破了,不严重。
屋外的丫鬟们先前听到二人吵闹,还没当回事,这时听得动静闹大了,一哄而入。
沈崖厉声道:“都出去!”
丫鬟们又面面相觑地退下了。
沈崖刚想说什么,却见元溪也忙不迭走了,苦笑一声,在椅子上坐下,半天没有动弹。
片刻后,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他抬眼看去,正是去而复返的元溪,手里还攥着一方帕子。
“你回来干——”话还没说完,受伤之处就被打湿了的帕子轻轻拭过,凉凉的。
沈崖不做声了。
元溪将血迹擦掉后,又从一旁的妆奁架里取出一只黄铜小圆罐,打开后用手取了一点白色的药膏,轻轻抹在在伤痕上。
处理好后,元溪见沈崖还是闷不吭声坐在椅子上,黑黑的睫毛低垂,薄唇紧抿,任由自己动作,与方才张牙舞爪的男人比起来,仿佛换了个芯子。
“疼吗?”
“疼。”
“活该。”
“对不起,方才是我失言了。”沈崖抬眼望着元溪,“你要是还生气,再打我几下吧。”
元溪收起药膏,哼了一声,“懒得理你。”
这时门外传来剥啄之声,元溪道了声进来。
茯苓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说是夫人送来的醒酒汤。见一地狼藉,她眉头一跳,假装没看到,赶紧退了下去。
元溪瞥了一眼沈崖,似笑非笑,“给你的,赶紧喝了吧。”
沈崖靠在椅子上不动,“我已经好了,不用喝了。”
他一闻就知道,这碗解酒汤里放了许多白萝卜,是他讨厌的气味。
元溪走过来,把碗推到他面前,“好了也得喝,你刚在我房里撒野,现在还敢拒绝我娘的好意。”
沈崖眉头微皱,拿起勺子搅了搅,白萝卜的气味更浓了,真叫人不适。
元溪见他搅来搅去,半天没喝一口,于是夺过勺子,舀了满满一勺,直接怼到他唇边。沈崖见躲不过,只好张开嘴喝了。
如此喂了几下,沈崖终于受不了,“你怎么这么粗暴?磕我牙齿就算了,还把勺子伸进来捣我。”
“我就是这样笨手笨脚的,你不满意就自己喝呀。”
沈崖心一横,端起碗来,也不用勺子,眼睛一闭,咕噜咕噜把剩下的汤一口气喝完了。
喝完白萝卜煮水的沈崖,脸色也有些接近白萝卜了。
“我要去漱口。”他颤抖着声音,丢下这一句,风一般的出去了。
元溪叫来小丫鬟,将屋里清扫一番。被沈崖闹了一通,她也有些累了,便在美人榻上躺下,合眼小憩。
半晌,那天魔星又进来了,凑到她跟前说话。
“方才我在后院瞧见了一棵大枣树,不正是我们以前埋桃花酿的地方吗?你说什么时候挖出来才好?”
“不急。”
“也是,说好了埋上十年,才过了六年。”
见元溪不理他,沈崖自顾自说道:“我方才用了玫瑰露漱口,你闻闻香不香?”
一阵热息喷在元溪脸上,她忍无可忍,“你烦不烦?”说着睁开眼睛就要推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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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婚后日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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