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竹卿居,陆怀聿果然也在。按礼数问了早之后,几人在屋内寒暄了一会。
末了温以樘看向江浸月,笑眯眯地说:“阿月,明日我们正好准备去一趟幽荧,拜访你师兄。不如你今晚便在烛照歇下,明日和我们一同前往,可好?今日空闲时候可以让衍之和念笙带你在烛照内转转,你很多年没来,有很多地方都变样了。”
江浸月又是一阵没反应过来,应好后,出了竹卿居的门,才意识到自己今晚要在烛照睡了。
乔念笙带她去了一间客房,也在弟子们所住区域的那一块,离陆怀聿的住处近些。
“这儿离阿聿近,就隔三间屋,你若晚上有事,可以直接去找他,他睡得晚,功夫多,不用担心会麻烦。”乔念笙给她介绍道,“我待会有事要处理一下,你可以先在这熟悉熟悉,中午我来喊你吃饭。”
江浸月点点头:“多谢你。”
“不用客气。”乔念笙向她摆摆手,出了房门。
一出门就看到陆怀聿在门边上杵着,她勾了勾手示意陆怀聿走远点,走到离房屋约十尺远后,她开口道:“没有别的意思,但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一声。她今日有事来寻我,上来便道出了我此次任务的机密......”乔念笙想了好一会,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
陆怀聿思索了会,点点头说了声明白,两人分开。
——
房间内,江浸月坐在桌边出神地望着窗户,窗户是木刻的,她的目光随着木雕的纹路一路游走向下,又盘旋上升。
从得知天麻的线索,再到现在坐在烛照的房间里,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其实更早,从纪年出事,她下山那一天起,她的日子都是过得如此的快,快到她还没有消化好上一件事,下一个问题就接踵而来。江浸月彷佛一个扎根在水边的风车,随风永远在运转着,永远在奔赴下一个路程。
其实前路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不是吗?一切发生的最初,她都全然无知。
她不知道五度往生是什么,也不知道南极仙鹿的模样,不知道自己会遇见盗匪,也不知道会和陆怀聿再有交集。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京城的药监局里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她只是一往无前的前进着,只为了能达到那一个目标——找到解药。
不可以再胡思乱想了。
江浸月决定出门散散心,诚如温以樘所说,烛照的一切大概都和小时记忆里不一样了。
她沿着错落的石子路一直一直走着,不觉间来到了一处花园,花园门口立着的木牌倒是和记忆里小时候初次来时一样,木牌的边缘都已有深浅不一的缺口,彰示着岁月的痕迹。
虽然是春末,花园里依旧色彩缤纷,温以樘爱侍弄花草,这片花园也被她打理地井井有条。路过好几处叫不上名的花区,又路过很多三两结伴的烛照弟子,江浸月眼尖地看到了一丛蔷薇,一簇一簇地依偎在一起,她竟无端地看出许多温馨与恬静。
第一次与陆怀聿结识的那天,好像就是在这片蔷薇丛下。
“原来你在这。”
一道清脆声音传来,江浸月循着方向望去,是陆怀聿。
“还记得这片蔷薇丛?”他问道,从背后掏出一只竹蜻蜓,“想试试吗?改良版的。”
她想到了小时候的那只竹蜻蜓。
“当然好啊。”江浸月笑了,从心底自发而出的笑意,这是一种好像一瞬间摒弃了所有杂念,来到另一层空间的轻松。现在这里只有这片蔷薇丛,她和陆怀聿,还有一只竹蜻蜓。
——
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只是单纯地玩闹了。要离开时,江浸月对这片蔷薇丛竟生出了一丝不舍。
而这丝不舍被陆怀聿瞧进了眼底:“以后常来烛照,这片蔷薇丛会一直在这。”
“好。我们走吧。”江浸月莞尔一笑。
他们沿着被各色花丛分割出的小道往回走。静默着走了一段,陆怀聿想,要不要开口问些什么,总不能就这么干着走回去。下一秒,就听见江浸月的声音:“你之后有什么任务安排吗?”
惊喜了一刹后,陆怀聿赶忙答道:“有的。”其实他哪有什么固定的任务安排,烛照掌门的儿子,又是一个无拘无束的性子,只有他主动找任务做,没有任务主动找他做。
“但具体去哪还没有定,准备午饭后去看看,你有没有兴趣一起?”
江浸月在这也闲来无事,便答应了。
“那你呢?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有的。我要去给纪年找药。正好明天和你们一起回幽荧,顺便看看有没有顺道的任务。”没有起伏,正正常常的一句回答,陆怀聿却听的有些不是滋味。
为纪年找药,说起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安全的差事,也知道这件事压力有多大。这么重的担子,却是大半都抗在她的肩上。明明这也只是一双有些消瘦的肩膀,而不是两座山。
“有什么困难随时说。”这是陆怀聿的承诺。
“好,谢谢你呀。”
“不用这么客气。”
“嗯。那你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也随时说,我在江湖这几年,也是有人脉的!而且,我们是朋友嘛。”江浸月脑中浮现出乔念笙对她说的话,我们是朋友。
朋友,就是要仗义以对,互相帮助。
陆怀聿被她这番话逗笑了:“好,以后一定多多仰仗江大侠。” 他并未小觑这句话,因为从乔念笙口中已经得知,这个人脉,可以知道她任务的机密。
两人又沿着幽荧的石板道并肩走了许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琐碎和成长,言语在风里飘荡着。
“帮纪年解毒之后你想做什么?”陆怀聿冷不丁冒出一句疑问。
“我不知道。”
“我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也不敢想以后。我只知道现在,我只想治好他。”未来有很多种设想,纪年治好了,或者没治好。这两种设想会分岔出截然不同的未来,我不敢笃定哪一条就是必走的路。在上天面前,绝对的未知面前,我只能尽我的全力拨开眼前的迷雾,保证我是行进着的。
“嗯,没事,未来还长,我们还有未来可以探索。”
是的,我们还有未来。这是对江浸月莫大的激励,因为我们还能前进,还有机会,还可以创造可能。
“谢谢你。”
“又跟我说谢。”陆怀聿装作生气地看了她一眼。江浸月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就这样不知觉中他们又走回了江浸月住的房屋前,正好遇上来寻他们的乔念笙。
“吃饭了,我正要来找你们呢,走吧!”
饭桌上,三人商定了后续的计划。
明日回幽荧拜访纪年后,三人一同前往京城追踪天麻行迹。京城势力错综复杂,非明州可比,有些门路要提前打点。
虽然京城的形势尚琢磨不透,但在酒杯碰撞声中,这支勇敢热忱的队伍已然组定。江浸月感激地看向身边坐着的两人,这是她踽踽独行以来第一次有人站在了她的身边,向她伸出援手,愿意与她同行。
“你不必有负担,阿月。我们帮你,也不光是只帮了你。纪年若是能治好,对整个江湖也是益处。如今正是各门派休养生息之时,他若能回来,也是助大家尽快恢复秩序。这是共赢之法。就算不是我们帮你,也合该有人帮你。”乔念笙醉醺醺地叨出这段安慰人的话,像最暖人的酒。
江浸月搀住她微晃的身躯,目光与陆怀聿相汇时,瞧见他确定的点头。
从那一刻起她就在心里认定了,无论崎岖,无论结局,这场相遇,绝不辜负。
“敬我们还有的未来。”江浸月朝他们举杯。
“不,是遥——远——的未来。”乔念笙换了个词。
“敬我们遥远的明天。”陆怀聿最终定下了这句祝酒词。
“敬我们遥远的明天!”这是三人的齐声。
次日一早,江浸月,陆怀聿和乔念笙三人一俩马车,温以樘单独一俩马车,一行人踏上去幽荧的路。
“从前只在那次比武大会上真眼瞧见过纪年,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是否真如其他人说的那样不近人情?要见到后来只在传闻中所见的人物,倒真有些激动。”
“我看你在传闻中也挺常见的乔念笙。你是否也如其他人所说的那样泼辣直接?”
“陆怀聿你找打吧!”
江浸月听着这拌嘴扑哧笑出了声,赶忙摆摆手:“不不不,你多虑了,纪年他很温和,我便再也没见过像他那样风度的人了。”
“阿月,整个江湖里比他小辈的人中也只有你直唤他名了吧,你俩也如传闻中那般关系亲密吗?”
陆怀聿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乔念笙你再传闻一个试试呢?你哪听来那么多流言蜚语。”
就这么一路欢笑中他们在破晓时分抵达幽荧。因为前一天温以樘的事先告知,早早便有人在门派口候着,便一路领着他们到了凝晖殿,幽荧大长老和纪年也已坐在殿中。虽早知道烛照的人要来,但却没听闻江浸月也跟着,见到她,二人皆是一喜。
江浸月迈入殿中就看到纪年朝她伸出的手掌,她高兴地过去,坐在他和大长老身边。这个位置,就是她永远可以放心交付身心的,名为家的位置。
聊过一巡,聊到了纪年的毒,便聊到了三人要去京城的计划。得知这个消息后,大长老惊讶之余,尽是感动。纪年也是一怔。他起身行礼:“感谢二位助阿月,助我,纪年定铭记于心。”
温以樘带着乔念笙和陆怀聿和大长老继续聊着,江浸月随纪年出了大殿。她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告诉纪年自己病症复发的事,怕影响他心情,耽误恢复身体。
可纪年是她身边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了,她也曾答应过他,一旦发作,必须要告知。
江浸月思考一会,还是决定隐瞒部分,她只承认自己这些年发作过很少的次数,后来药瓶弄丢了,拜托纪年再做一些。
纪年神色担忧,还想追问。大殿里传来大长老的呼唤声,再见到江浸月垂下头,躲避的神色。他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答应了,让她下次回来找他拿。
回到殿里,再听几人话过几巡后,三人便决定告别,出发京城了。纪年的毒是不可多耽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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