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平息,青绵总算松了口气,可想到林家三夫人含冤而死,心里还是泛起几分凄凉。
这天天气晴好,她收拾了几件脏衣服,来到离家不远的小河边。果然,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洗衣的姑娘媳妇,见到青绵过来,纷纷祝贺柳一山洗清冤屈。
“我早说了,柳大夫这样的好人,怎么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一定是冤枉的!”
“可不是?当初我就怀疑是林家三夫人。你想啊,四夫人没进门时,就数她最得宠。新人一来,她就失势了。就她那性子,怎么会善罢甘休?”
“正是这个理儿!”
妇人们七嘴八舌,最爱聊这些家长里短。现在又有了新话题,更是兴致勃勃。青绵不愿接话,只默默搓洗衣裳,心里为三夫人念诵往生咒,愿她早日安息。
“青绵!青绵!”正恍惚间,忽然听见有人叫她。青绵抬头望去,只见李婶的女儿桂花正在不远处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青绵正觉得这边吵闹,就端起木盆,朝她那边走去。
“绵儿,你听说了吗?镇上最近来了一户特别显赫的人家!”桂花压低声音,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他们一出手,就把齐家那大宅子整个买下来了!”
“齐家宅子?”青绵听了吃了一惊。
那齐府原是全县最奢华的宅院,是前任县令花巨资修建的——坊间都传言,那些贪来的钱,大半都花在这上面了。后来县令获罪问斩,宅子也被官府查封,多年来一直荒废空置,只剩一片凄凉。前些时候黄河泛滥,为筹措赈灾银两,官府便将此宅以天价挂牌出售,却没想到……竟真有人买得起这样的宅院。
“不知是什么人,竟有这般惊人的财力?”青绵低声问道。
“听说那位新主人也姓齐,是个神秘的富商,财力如此雄厚,大家都猜测,他可能是皇商。前几天有人远远看见过他,说是长得俊美绝伦,简直不像凡人!”桂花越说越兴奋,眼中几乎要冒出光来,“这才几天的功夫,镇上所有的媒婆都快把齐府的门槛踏破了!”她说着,不自觉地露出一副神往的样子。
“竟有这种事?”青绵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抿嘴打趣,“莫非李婶也去凑热闹,踏那齐府的门槛了?”
“快别取笑我了!”桂花脸一红,嗔怪地推了她一下,“那样的人家,我们这样的人,只怕再修三世也高攀不上。”
青绵低头一笑,不再多说,只把浸湿的衣服铺在青石上,举起棒槌有节奏地轻轻敲打起来……
午后,青绵照例晒完药材,见天色还早,就信步朝伽禅寺走去。心里仍惦念着含冤而死的三夫人,想去为她敬一炷香,愿她早日安息。不料刚进寺门,竟迎面遇上了也来上香的林家大小姐——林婵儿。
只见她跪在菩萨像前,双眼轻闭,长睫低垂,不知在默默祈求什么。那端庄静美的姿态、清雅出尘的容貌,确实让人一时移不开眼。青绵暗想,恐怕也只有桂花口中那位“俊美如天人”的齐公子,才配得上这样的人物。
林婵儿转身时看见青绵,微微一怔,随即浅施一礼:“柳姑娘也来上香?”
“正是,巧遇林姑娘了。”青绵从容还礼。
“四姨娘的事,林家多有得罪,还望柳姑娘与柳伯伯见谅。”林婵儿语带歉意,躬身致意。
“都是误会,我和爹爹没有放在心上。倒是请林姑娘节哀顺变,多加保重。”
“多谢柳姑娘。丫鬟还在门外等候,婵儿先走一步。”
目送林婵儿袅袅离去的身影,青绵心中又起波澜。这深宅林府之中,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那接连枉死的两位夫人,又要到何时才能真正瞑目安息?
回去时经过栖息桥集市,只见今天格外热闹喧嚣,青绵不由放慢脚步,驻足流连。一支珠钗造型别致,她正看得入神,忽然想起还要省钱给那匹狼买吃的,只得轻叹一声,恋恋不舍地把钗子放回原处。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突然打破了集市的喧嚷:“抓贼啊!抓贼!”
青绵猛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子正与一位姑娘纠缠不休。那姑娘不顾一切地死死抱住贼人左腿,任对方怎么踢打挣扎,仍咬紧牙关不肯松手。贼人见难以脱身,竟凶相毕露,掏出匕首狠狠朝姑娘肩头刺去!
鲜血顿时涌出,染红了她半幅衣衫。姑娘痛呼一声,手上力道一松,贼人趁机挣脱,拔腿就跑。
几名热心百姓怒喝而起,抄起手边的扁担棍棒紧追而去……
那姑娘捂着伤口低声呻吟,脸色苍白。青绵急忙上前蹲下身,温声道:“姑娘伤得重吗?让我看看伤势好不好?”
“不、不必……这大街上……人多眼杂……”姑娘慌忙拦阻,声音因疼痛而微微发抖。
“府上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我略懂医术,可以为你包扎疗伤。”
“我是齐府的丫鬟,名叫小竹……刚才出来买菜,谁知钱全被抢走了……”她越说越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可怎么向主人交代啊……”
“齐府?可是新搬来那户?”
“正是……我才到府上没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别怕,我送你回去,也会向你家主人说明情况,请他不要责罚。顺便为你清理伤口。”
“当……当真?”
“自然当真。”青绵注视着她,郑重点头。
没想到小竹口中的齐府,竟正是早晨与桂花闲谈时提到的那座宅邸。
还没踏进府门,青绵就被那扑面而来的恢宏气势震慑住了。
白玉石阶洁净如练,两侧各蹲着一头威风凛凛的石狮,目如铜铃,栩栩如生。朱漆大门厚重庄严,上面高悬金丝楠木匾额,墨底金字,龙飞凤舞书写着两个苍劲大字:齐府。
走进府中,眼前景致更让人心神震动。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池馆水榭依势而建,古木参天蔽日,奇花争艳吐芳,一步一景,宛如画中。青绵不由得放缓呼吸,心中暗叹不已。
“在这儿做丫鬟,倒真能见识不少。”她忍不住低声自语,目光仍流连于这难以想象的奢华之间。
“青绵姑娘若也有意来府里做事,我可以替你向主人推荐。眼下府中正缺人手呢。”小竹似乎一时忘了伤痛,越说越兴奋,“主人出手特别大方,光是赏银就抵得上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最要紧的是——”她突然压低声音,眼中漾起痴迷的光,“主人他……堪称天下第一美男子,光是每天能看上一眼,都是天大的福气。要是能得他一句夸赞、一点垂青,就是一文工钱不要,我也心甘情愿!”
见她伤成这样却仍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青绵气得简直想给她一记耳光,好让她清醒过来。
“小竹,肉买回来了吗?”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惊得小竹浑身猛地一颤。
青绵回头,见一个华服青年信步而来。他负手而立,气度不凡,面容清秀俊朗。莫非这就是齐府主人?虽然确实俊俏,却也不像传闻中那样惊为天人。
“总、总管大人!”小竹紧张得语无伦次。
原来是总管。没想到这般气派的府邸,总管竟如此年轻,看来不过三十上下。
“我在问你话。”男子神色冷峻,不怒自威。
“回总管,路上遇到盗匪,钱被抢了,还、还受了伤。”小竹声音细若蚊蝇,生怕被生吞活剥似的。
“确实如此。”青绵接话道,“盗匪不仅抢钱,还伤了她。我略懂医术,还请总管允许小竹回房休息,让我为她诊治。”
总管这才注意到青绵。四目相对时,他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是怜惜,又似是别的什么。
而青绵也觉得他面熟得很,仿佛在哪里见过。
“也就是说,我的肉没买回来?”又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语调熟悉得让青绵心尖一颤。
她猛地转身,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竟是苍夜!
“主人恕罪!”小竹扑通跪地,声音发抖,“奴婢、奴婢没买回肉来。”
青绵呼吸一滞,指尖冰凉。他竟是齐府的主人?那个传说中富甲一方、惊为天人的齐府主人,竟是狼神苍夜!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裙摆微动,脑海中一片混乱。
“既然这位姑娘如此好心,为何不替你买肉回来?她一看就是个会买肉的。”齐府主人眼风扫过青绵,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
“她、她不是府上的丫鬟!”小竹急忙解释。
“自然不是。”苍夜语调平淡,听不出情绪。他缓步向前,玄色衣摆拂过地面,目光却始终锁在青绵微微发白的脸上。“府上若真有个这般……灵巧的丫鬟,我倒是要欢喜了。”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像羽毛般搔过青绵的心尖,让她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她下意识地垂下头,避开苍夜的注视,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他分明认出了她,却偏要装作初见。这漫不经心的戏弄,比在山中的直接威胁更令人心慌。
苍夜没正眼看她,只对身旁总管道:“云法,把这笨丫头扔锅里煮了,今晚就拿她下酒。”
“遵命。”被称作云法的总管一本正经地问,“主人要几分熟?”
“三分就好,香嫩可口。只是盐要入味,上回那个太淡了。”齐府主人同样神色自若。
小竹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位齐府主人竟这般风趣。
而青绵如遭雷击……
“小竹,回去好好梳洗。今晚就将你献给主人,这是你的福分。”总管云法丢下这句话,也随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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