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的声音冰冷,尖刻,不容关北霖拒绝一样。
“你在什么地方?”关北霖决定赴约,今天之后,他觉得他要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
“我在路上,离阿许哥的家不远,关先生此时应该也在那里吧?”
被人猜中的感觉令关北霖十分的不爽,他今天的情绪现在处于过山车底端,无论等会赴约要面临什么状况,他都觉得仅凭怒气也得把对方压死。
两人约到了一个没人的湖边,这里的路灯柱子不高,一个成年男人可以随手摸到最上面,湖边的路人走廊,是用青石板铺成的,没有飘雪的夜空,也没有一颗星星,月亮像把银色发亮的梳子被一层灰白白的雾笼罩,湖水微微晃动,声音低沉,像一只没有眼睛的猛兽,哪里也去不了,困在原地,等着自然景象慢慢打磨它。
唯一入目的光亮,就是一排排颜色黑黑的,微弱的,脆弱不堪的路灯。
和不熟悉的人出来谈话是一件让关北霖头疼的事,他这些年除了研究许昴清,其余的人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思去交流,像陆朗、苏承宇这样的朋友,他身边也没几个。
掏出打火机,点烟,关北霖毫不客气地收回烟盒,不管夏南星是不是在等着让他一根。
夏南星在一旁笑了,冷笑,带着锋利。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之间不需要拐弯抹角。”关北霖瞥了他一眼后说,倚在冰凉的栏杆上,吹着冷风,话题越快结束越好。
夏南星望向湖面,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关先生,你是不是喜欢阿许哥?”
关北霖料想到他会问这个,早就准备好了措辞。
“不是喜欢,是爱。”他扭头看向夏南星,“我爱他。不过,这和你有关系吗?”
夏南星低低一笑,似乎是某种意义上的嘲笑。
这笑让关北霖被迫想起白天的伤痛,“别他妈给我笑了!我爱他和你有关系吗?”
夏南星脸也变得不自然,说话语气也忽然一改初见时的憨傻,“我劝你放弃阿许哥,他不会接受你的。”他站直,“因为他深爱着我堂哥,即便是我堂哥去世了,他也不会接受一个和初恋长得一样的男人,而且,我也不会同意。”
夏南星语气冷漠,就像给关北霖下达某种命令,绝对不容许他说不。
“就凭你几句话就让我放弃他?笑话。”关北霖把烟掐灭在栏杆上,转了个身,指甲划在上面,轻微的摩擦,却钻进了心底深处,翻动了理智。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试试,阿许哥会不会同意和你在一起。”夏南星笃定地说。
关北霖重重拍了下栏杆,咬着牙,觉得自己真他妈是脑子进水了,居然会答应夏南星,和他在湖边听他发出狗屁一样的声音。
“还有,我当然也是有私心,因为……我也喜欢他。”
夏南星刚说完,关北霖握紧拳头给了他一拳。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别让我追求许昴清,因为你也喜欢他,我这个情敌是你最大的威胁,对吧?”
“对!”夏南星摸了摸脸,疼痛让他更加坚持不懈地说:“你放弃吧,关北霖,他绝对不可能答应和你在一起的,你们之间不可能!”
关北霖想再挥过去一拳,夏南星也闭上了眼睛,但迟迟没有感觉到脸颊上再次袭来的疼痛。
一睁眼,发现关北霖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在光的暗面,忧愁的眼神被黑暗罩住,嘴唇微微颤抖。
“这些话不是他亲口告诉我,我是不会放弃的。”
关北霖定不下心,或者说从偷听后,心一直在飘忽不定,以前的自信和坚信,现在都浮在水面上似的,仿佛一场暴风刮来,就完全消失不见。
夏南星没有还手,擦了擦嘴角,沉默半响,然后开口:“阿许哥没明确回应我,但我知道他会跟我回国。他的父母一直接受不了他是同性恋这件事,会想办法让他娶妻生子,你又何必执着一件不可能的事。我知道自己也没有机会,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你,别白费功夫了,最后受伤的还是你自己。我们没认识多久,你可以把我当成情敌,也可以把我当成朋友、陌生人,当成什么都可以,但请认真考虑我的话。”
关北霖冷静下来,天开始下起了雪。
里瓦的赛查尔湖传说在国王哈特二世时,有一对男女在此殉情。男人是公爵的儿子,女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搬来居住的平民。他们之间存在着阶级的不平等与家族理念差异的种种矛盾。男人的家族鼓励他接受更有身份,更尊贵的女人,女人的家族鼓励她攀上男人的家庭,最好是可以让男人能带着他们远离平民的身份,实现阶级地位的改变。终于两人在爱情与家族带给他们的痛苦中挣扎,双方约定在此地殉情。然而殉情的事本来也算作当地的美谈,但公爵的家族不愿意让自己的姓氏和低等的平民出现在一页纸上,强行给男人编纂了另一个故事流传下来。
所以大多数人只知道那个女人死在这里,一个企图利用美貌和身体诱惑公爵儿子的下等货色。
关北霖在这里停留了许久,听陆朗说过这个故事,他对着长长宽宽的湖水吸了两根香烟,夏南星开车走远了,走的时候还说,许昴清回国的事是不会主动和他说的,可以耐心等两天,如果说的没错,那今晚所说的一切也可以相信。
赛查尔湖的湖水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关北霖走到湖边,捡起一颗圆润的小石头,使劲抛到天上,接着坠入水面,淹没在数不清的涟漪中,不知沉到了何处。
爱上一个心被占据的人,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什么难事,况且,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他自信可以竞争得过。但现在,夏南星的到来,轻易推翻他多年来坚持的东西,再加上许昴清也好像真的对他没有感动,这段单恋的路程比他想象的要深远,迷茫,到处充斥着各种催他折回原路的鬼魅。
过了几日后,坐在历史图书馆的关北霖,一本很浅显易懂的书,他却觉得像古文字那样难以读下去。
苏承宇已经出了院,实在装不下去了,医院难闻的气味让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离开了医院,和关北霖一直厮混在一起。
“霖哥?”
关北霖没有理他。
苏承宇和身边看文献的陆朗对视,小声道:“他怎么了?一动不动,难不成看呆了?”
陆朗的毕业在即,论文已经忙完了,接下来就是一些资料的整理,最迟不到一周,他的博士生涯就结束了,漫长的读书旅程让他学会了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冷静,面对苏承宇的问题,他不疾不徐回道:“大概在想事情。”
“有什么好想的,哎呀我都快回国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坐在无聊的图书馆干嘛?不如,我们去打台球?或者出去随便找个景点玩一天?真的好无聊啊。”
苏承宇趴在桌子上吹了下书页,手中的笔无聊的画在笔记本上,随后又掏出手机查看已经订好的机票。
“陆朗,你什么时候回国啊?”
陆朗从文献中抬头,顶了一下眼镜,道:“再过一段时间吧,我还没决定在哪里度过漫长的人生。。”
“你不是已经找好工作了吗?里瓦的工资那么高,你在这其实也挺好的。”苏承宇看完机票,把手机倒扣着,“我要是有你这么努力就不用在这发愁了。唉。”
陆朗敲敲键盘,复制粘贴一段文献资料,边弄边道:“别说没用的了,把咖啡给我。”
陆朗伸出手,苏承宇看着手边买的三份咖啡,挑了杯糖最多的,“给。”
还没送出去,关北霖快速合上书,颇为坚定地说,“我去找他,弄清楚。”
吓得苏承宇差点把咖啡洒在陆朗的电脑上,一抬头,关北霖已经站起来了。
“喂,霖哥,你去哪里?找谁啊?”
关北霖察觉到自己把书顺走了,又倒回来把书放到苏承宇面前,道:“帮我还回去,谢谢。”
苏承宇:“……”
苏承宇刚想再问什么,陆朗道:“他还能找谁,你就别问了。”
“谁?许哥吗?许哥今天一早的航班啊,他回国了。”
陆朗波澜不惊的脸上骤然露出惊诧,“你说真的?”
苏承宇回忆了一下早上开车遇到许昴清和夏南星的画面,三个人还简单说了几句,是没记错。
“当然是真的!我还以为许哥会定居在国外呢,他说他给圣达大学递了辞呈,家里人好像是谁生病了,就决定回国了,这事我以为你和霖哥都知道的。”
陆朗想给关北霖打电话,但一想到既然许昴清没有告诉关北霖和他,那就意味着其实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这样一想,他默默放下了手机,反正关北霖找到许昴清家去,就知道一切了。
关北霖在车上回想着这么多年对许昴清的执着,这不仅仅是一场可能没有结果的单恋,还是他这么多年唯一且认真坚持的事情,他决不允许就这么不清不楚结束,无论对事,还是对人,他坚持下来的就是喜欢许昴清。
天又阴沉了下来,低温天气下,车窗上迅速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关北霖打开空调,又给许昴清拨了一个电话。
关机。
又回拨了夏南星的电话。
无人接听。
于是,关北霖加快了车速,迎着即将到来的又一场暴风雪,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赛查尔湖……哈特二世…杜撰,无实际地名和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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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赛查尔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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