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微微亮,许昴清的手机在床上震动,是关北霖打过来的。没接上,很快那边又发来消息:「今天降温,穿厚点。」
从热气未散的卫生间出来,许昴清对着镜子擦头发,大早上起来洗澡让他能尽快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手碰到手机屏幕的瞬间,窗口又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我八点到。」
手指摩擦在屏幕上,许昴清不知道回复些什么。昨晚回家后,许建山和程绢已经早早睡下,听到客厅有动静,程绢出来查看,只说让他早点休息,其余什么也没过问。睡前有想过要不要给关北霖说一下他其实也没有真的想答应他,只不过是因为关北霆的话刺激到了他。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吗?可是,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夜间一点左右也没有发出任何短信,做下任何决定。
庆幸昨晚睡眠质量还可以,醒来后头脑没有任何的不适,唯一心里在意的,就是一会儿要过来的关北霖。
到衣柜里翻找一身较为休闲的衣服,许昴清穿好后,一开门见到同样早早起来的程绢。程绢站在厨房门口,身上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如牛奶状的面团。“起这么早,是要出去?”
母亲从前是他最支持的拥护者,无论是中考后择选的高中,还是高中时选的文理科,亦或是生活上买哪件物品这样的小事。母亲常常和他说:“听从你自己的内心。”,他曾以为世界上除了母亲之外,谁也不会如此全心全意的支持他,直到夏竞折的出现。而母亲的支持迎来了人生第一次顽强的反抗,双方在性取向这个问题上,两败俱伤。许昴清想,如果他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拥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再生几个儿女,母亲的支持也许仍然不会动摇。
“和朋友约好了出去一趟。”许昴清有点不敢直视程绢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和哀伤,不似许建山那般尖锐带刺。
当许昴清走到门口时,程绢喊住了他。
“我看天气预报上显示今天有雨,或许不会下,还是拿着伞吧,别真的淋到了。”用了不知多久的雨伞上有两三道很小的细缝,被程绢巧妙地缝了几针。
许昴清小心翼翼地接住,他看到她移开了视线,落在了他的鞋子上。接着听到她的喃喃自语:“我给你买的鞋子也是这样的款式。”
指针还没走到八点,但许昴清不想继续待在家里,许建山也从来不会贪睡,他不想在早上就要面对父亲那板着的脸,昨天的痛苦不想再重新来一次。
在程绢透着担忧和关心的眼神里,许昴清离开家门,一个人在楼下站了很久。他的视线落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上,树的枝干此刻是墨色,最顶上的枝叶隐在淡淡的白雾里。记忆中,这棵树下总是有两个年龄层的群体在活动,一个是头发发白的老年人在此下棋,一个是读小学的小学生在树下玩闹。
人在看到熟悉的物体后,尤其是清冷无人的环境下,遇到秋季就会开始回忆一些往事。许昴清想到以前程绢买完菜会在此等一会儿放学的他,然后看见他时,说一些菜市场上或最近单位发生的趣事。程绢分享给他的事情远比分享给许建山的要多百倍。
程绢不能理解他喜欢男人,就像他不能理解父母为什么接受不了他的性取向一样。双方所坚持的,本质上无关对错,只是两个不同的群体,因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是最亲近的人,所以在各自坚持自己时,说出来的话也最懂得如何伤害对方。
在距离大榕树约二十米的黑色轿车上,关北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静静地盯着远处的许昴清,他已经在车里坐了半个小时左右,发完那条「我八点到」的消息,他就开始等待。像以前那样,等许昴清。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愿意等。
从家出发到这里的一路上,想见到许昴清的念头就盘踞在他的脑内,深沉而固执,他忍住了没有立刻打扰他,就这样待在车上等到八点。
昨晚回去后把前几日许昴清转给他的转了过去,他用富婆接近许昴清的理由想起来又笨拙又好笑,什么赔钱,都是狗屁,不能改变许昴清不愿意的心。虽然可笑,但他义无反顾的要尝试,哪怕是将许昴清骗过来,只要愿意爱他,无论什么话,他都可以说,无论什么谎言,他也可以说。
“喂,你到了吗?”许昴清盯着手表,时间显示八点。
“嗯,到了,你转身,”关北霖开了一下双闪,许昴清转了身,“看见了吗?”
“看见了。”
明明是昨天还在一起,今天再次见面,许昴清总有一种他在背叛某种誓言的错觉,像是无形中被人监视,他在故意躲避,隐藏真实的想法。
又因为昨天和关北霖接吻的事,所以一走到车旁,就拉开后座的门。
不过,后座车门紧锁,他只好转向副驾驶。
“安全带系好。”关北霖道。
许昴清点了点头,“好。”由于心神不定的原因,安全带有些不听话,他一下子没扯出来,还差点把手都撞到。
关北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身子向前,把许昴清环在身下,轻松给他系好安全带。
姿势过于亲密,许昴清侧着脸,努力不和关北霖的视线对上。
关北霖看到他嘴唇上结的薄薄的痂,和自己一样,联想到昨天那个吻,便很快坐回主驾驶上。
“出发了。”
“嗯。”
混入早高峰的车上播放着肖邦夜曲,许昴清很多年没有认真听一首歌了,他从那似近非近的拥抱里回想起和关北霖相识的这数月,别说在深夜中回忆,就是白天他也强迫自己不去想象。而现在,关北霖就在他的身侧,不需要刻意扭头,余光就能瞥见那张让他陷进去的脸。
也许是夜曲作怪,也许是昨天的吻作怪,他现在觉得陷入进去的,不再带入夏竞折的身份,而是真真切切是属于关北霖的。
两个本来就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长得一样的脸,开始的确会误会和搞错,但现在,许昴清绝对不会再把他们两个混为一个人,也绝对不允许自己以后认错。
又再次见到昨天那位气质温柔的女士,不同于昨天淡淡的妆容,今日的她打扮明艳,红色的嘴唇轻启,露出整齐的白牙,整个人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不自觉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作为今天的主角,在化妆间,关薇见到关北霖过来时,未语先微笑。
“小北,你来帮我看看,这两个胸花,选哪个好看。”
关北霖和关薇的关系,刚才在路上时,关北霖就和他说了。关薇是关北霖大伯的女儿,在关北霖小时候被欺负时,关薇帮助他不少,虽然后面不在一个城市读大学,但毕业后,在家族群里,算是联系最多的人。
“堂姐,你这个问题可就难倒我了,我觉着两个都衬得你漂亮,一时间我还真选不出来。”
关薇成功被关北霖逗笑,即便是比关北霆还要年长一岁,但人在开心的时候,尤其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许昴清居然从她脸上见到小女孩的娇羞。
“姐,这位是许昴清,我的朋友。”
许昴清在关北霖介绍后,微笑打招呼:“您好。”
关薇道:“你好,真麻烦你抽出时间来参加我的婚礼。”
许昴清道:“您客气了。”
“姐,我哥会晚些时候过来,大概就在你们举行婚礼的时候。”
“关北霆也来?”关薇明艳的脸上出现紧绷的神情,使人不忍心看,但因为周围的朋友沉浸在参加婚礼的喜悦中,不免把视线落在酒店布置的新房里,以及各种马上要使用的小道具身上,连刚才说话的关北霖,说完也是看了一眼“新婚快乐”四个大字,真正注意到关薇表情变化的只有许昴清。
“是啊,大伯早就给我们打电话了,我哥还特意提前从出差的地方回来了。”
“这样啊。”关薇是个美丽的女人,但此时,似乎心情有些不美丽。
怕许昴清在一堆陌生人面前会感到不自在,关北霖和关薇简单说了几句后,就带着他到宾客休息室。
上了楼,宾客休息室其实是一间酒店最大的客房,房间有最大的床和衣柜。这是男方特意租下来的。不过,这会儿人都跑到楼下,等待新郎方过来,都围着新娘子。进了门,许昴清见到白色的床单上被洒了酒,大约是昨晚这里的人太过兴奋,开了派对。
因为窗帘没有拉开,房间不开灯,就暗的像在黑夜。又仿佛在昨天那个窗户前,许昴清在关北霖转过身时,心底深处将昨天的情绪翻涌上来。
“也许我们也该像那些人一样,在那里等着。”许昴清说。
“可我想单独和你在一起。”关北霖毫不掩饰自己急切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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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肖邦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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