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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两个星期,延里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雨。
沈秋秋刚结束工作离开酒馆,就被雨幕难倒。她纠结着要不要打车回家时,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
对方一身黑,没撑伞,卫衣帽子盖住了大半张精致冷白的脸。
沈秋秋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刚打算绕开他离开时,对方却忽然开了口,声音冷冽平静:“阿姨,我想和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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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秋带着他去了家里,她背靠门框,满脸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
“张瑶雨的尸体被发现了。”他音色干净,淡声道。
听见这个名字,沈秋秋下意识后退,连连反驳:“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那个人!”
“我都看见了。”对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一声又一声,“两个月前,后山,掩埋,水果刀。”
闻言,沈秋秋肩膀塌下来,气若游丝:“我会去自首……”
“我替你去。”他说。
“……”
沈吟月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替你。”男生重复了一遍,拉下扣在脑袋上的帽子,表情平静。
沈秋秋从来没有见过他,之前花钱找别人调查沈吟月的时候,也从来没听别人提起过还有什么男生。
她看着这个陌生的男生,开了口:“为什么?”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水砸在关不上的窗户上,发出清脆巨大的声响。
面前的男生继续道:“你是她妈妈,我不想她失去唯一的亲人。”
沈秋秋一愣,对方接着补充:“我知道,你对她很好,你想对她好。”
“……”
雨一直下,沈秋秋鬼使神差地同意了他的提议。
出于她自私阴暗的心理,她和对方对了口供,然后让这个十八岁的、她第一次见到的陌生少年踏上了负罪的艰难路途。
这天,他进行了自我介绍,说他叫谢棘,荆棘丛生的棘。
沈秋秋还有点不安和愧疚,但这个叫谢棘的男生完全没有一丝反应,还帮她换了灯泡做了饭。
两个初次见面的人,一言不发地共同享用了这顿饭。
末了,他看了眼手机时间,拉上帽子准备离开。沈秋秋还是和进门一样,靠在门框边,但已经没有了警惕,有的只是疑惑和不解。
“为什么?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替我去做这种事?”她问。
对方顿了顿,拉开了门,声音在大雨里变得模糊。
“因为我们都想守护同一个人。”
-
回忆结束。
今天的雨同样下得很大,一如当初。
沈吟月努力平复下情绪,扶起了沈秋秋,抓起手机跑出门:“我下次再来见你!”
她没有打伞,而是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跑去了改装厂。
这是她第三次来到这里,也是她第一次和谢棘重逢的地方。
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会在这里。
然而里面异常安静,她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
沈吟月环绕一圈,看见了周应奇。
他头上的鸭舌帽压得极低,正弯着腰往堆在脚边的纸箱里放东西。
“不好意思,我们不接客了……”周应奇听到动静后抬眼,见到了狼狈的她,嘴巴微张,大呼小叫地跑去拿来毛巾给她,“擦擦吧……哎哟小姐姐,你怎么弄成这样?下雨了就老实待在家里看春晚吧……”
周应奇絮絮叨叨的,沈吟月没接话,只道了声谢,就直奔主题,问:“谢棘呢?”
“啊?啊……车队好几个人都被英国flurry车队签了,我也是。那是全球最顶尖的车队,我们以后都会去英国发展……”
周应奇看见女人失魂落魄的神情,有些欲言又止:“改装厂不做了,准备转租出去。谢老板没和你说吗?”
沈吟月毫无力气地摇摇头,周应奇于心不忍,但还是接着道:“他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我们凌晨五点的飞机,要没时间了。”
她肩膀一瞬间塌下来,盯着地面发呆:“他没提过。”
从来都没有。
周应奇和她不熟,见到她这幅模样,也不太会安慰,只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你们什么时候决定去英国的?”
听见她提问,周应奇皱着眉想了一会,说道:“大概是十一月前后吧,就是谢氏举办年会的前一周。毕竟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都很犹豫,最犹豫的是谢老板,他那段时间情绪很低迷。”
年会?
沈吟月猛然抬起头。
她记得,她在年会上看见岑逢归和陶雅在谈话,当时她特别生气,然后就离开了年会现场,坐了辆公交车。
还睡过头坐过站了,睁开眼就看见了谢棘。
那一次,他乖乖地叫她嫂子,原本也不打算两人一起坐同一辆车离开。
谢棘情绪的转变,和对她的不同,好像就是从这里发生了转折点。
因为他收到了英国著名车队的邀请,所以想开了,不准备和她纠缠下去了,准备……放手?
她终于读懂了谢棘。
但……似乎没那么开心。
沈吟月低着头,转身打算离开,又听见周应奇在身后抱怨:“不过Lena不去英国,她家里出了点事情,直接回美国了。”
她记得,Lena是车队的机械师。在新加坡时她还见过对方。
“我们没有合适的机械师。”周应奇叹息,用抹布擦拭起桌面的灰尘,“虽然flurry也有一名机械师,不过还是要多磨合磨合才方便合作吧。谢老板也为这事烦了好多天。”
沈吟月脚步顿住,转头问:“这个需要考证吗?”
周应奇:“需要啊,做什么工作都需要考证吧!不过机械师证书特简单,只要你有基本知识和实操技术就OK,基本一次通关。”
沈吟月思索着,道了声谢后便转身离开。
雨幕中她的背影模糊高挑,却异常坚定。
-
沈吟月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书店购买了几本机械书,然后才回家。
公寓一片漆黑,她抬手把灯打开。
向烛倾还要过几天才回来,沈吟月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后坐在地毯上,翻起那几本机械书。
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开始学几乎从未涉猎的机械领域,无疑是个疯狂的举动。
她已经二十四岁了,不应该做冲动的决定,而应该求稳,继续待在庆延做调酒师,和谢棘就此走在截然不同的路上。
可她没有办法真的那样做。
一想起刚才沈秋秋的话,她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十八岁的谢棘。
那个孤身一人在暴雨中毅然走进警局的少年。
那个初次见面就救了她的少年。
那个只身入局,替她报复张瑶雨的少年。
那个保护了她妈妈的少年。
那个……始终很爱她的少年。
沈吟月不敢想象,这些年里他是怎样过的。
她有一点判断错了。他给她的爱也是温柔的,并且强大又隐忍。
只要想到以后会和他形同陌路,沈吟月就无法接受。
如果他决定要放弃,那她会走到他的路上去。
你沉默地爱了我那么多年,我却不知道。
-
这天晚上,沈吟月看了很多谢棘以前比赛的视频。
他从十六岁开始代表车队参加比赛,过往的影像多到几乎看不完。但沈吟月还是去看了,倒着往回看,从他的现在开始看,一直看到了十七岁。
十七岁的谢棘风光正盛,是车队里年纪最小的种子选手。
他一身火红的赛车服站在领奖台上,被赠予奖牌后,他笑得风华正茂,看向了镜头,好像和屏幕后的沈吟月对上目光。
少年漆黑的眼睛明亮,里面仿佛盛着光。
被镜头扫过后,他低头,虔诚地在奖牌上落下一吻。
是对赛车的热爱。
是对自己拿奖的感激。
总之这个吻里包含了许多情感,是沈吟月难以一一捕捉到情感。
这是谢棘第一次在大赛上拿奖。
在后来的一次比赛中,因为路程陡峭,加上机械师的失职,导致赛车零件出了一点小问题。
正是这个小问题,酿成了大错。
谢棘跟着赛车一同摔下山坡,看得沈吟月不由得捂住嘴,泪水却从眼睛里跑出来。
“因为一场比赛事故,他的手受了很严重的伤。”
她的脑海里回荡着教练徐烟先前跟她说的话。
就是这一场比赛吧。
原来真的那么严重。
在后来的纪录片里,详细记载了谢棘为这场重要比赛的准备过程。
十七岁的他也在继续学业,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就来到赛车基地体训加练赛车,一直训练到凌晨一点多。然后再背起书包回家,准备第二天的学习。
纪录片里的少年穿着校服,背影萧瑟又孤独,步伐缓慢地离开基地。
比赛事故一出,谢棘被紧急送往医院,在医院病床上昏迷了有三天,才被允许探望。
相机对准了病床上的少年,谢棘脸色苍白,穿着病号服,看上去格外单薄。但他仍然在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次失败了,但我下次会努力的。”
之后的一切就像徐烟说的那样,谢棘被禁止了赛车活动,然后放逐到延里,遇到了她。
一切都那么自然,好像上天安排好似的。
遇见她,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凌晨三点,沈吟月看完了谢棘历年的所有比赛。关掉电视时,她没来由地想着。
但她没有时间多想了,她必须去英国,必须和谢棘走在同一条路上。
你的安全,我想守护。
沈吟月在心里下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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