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劈啪作响,蹦出一个火星子,衣裳烫了个洞。
“发什么愣,没看见火要熄了?”厨娘双手叉腰,不耐烦的嚷嚷道。
青君默默添了一把柴,灶膛里一星火苗窜得老高,她搓了搓发僵的手,张开,靠近。滚烫席卷全身。
那日,芸娘在牙婆手里买了十个人。青君做了后厨里的烧火丫头,阿若较她强一些,给主子们送饭。郑府人口众多,日子过得极尽奢华。这厨房里没有哪一刻是熄火的。
“青君,柴没了,你去柴房取些来。”青君撇撇嘴,手下正压着一堆柴。
“这......还有呢。”
“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呢!”青君眼前一暗,那壮实的婆子像一堵墙立在跟前。这活计原本是她的,可她仗着有几分力气,便奴役这些新来的。
青君望向旁的人,他们手脚忽的就忙了起来,锅碗瓢盆盆弄得哗啦作响。他们埋头苦干,缄口不言。
青君打不过她,也不敢与她正面碰上,只好不情不愿应了声好。
今日出了太阳,雪水滴滴答答流出一条小壑。
青君推着小木板车,车轮碾过雪地,沙沙作响。雪地里有几只雀儿,扑扇翅膀争夺食物。
日头快要落山,天色也暗下来。
“青君——”不知是谁在后头脆生生喊了一句,她一回头,是阿若。
“阿若姐姐。”青君轻唤她。
阿若三两步奔过来,往她手里塞了盏灯笼,“天要黑了,我陪你一起吧。”
“不了。”青君拒绝道:“你活儿还多着呢,怎好陪我耽搁。快回去吧,一会掌事又要骂你了。”
一听到总管,阿若肩膀垮了下来。她叹息一声,“他们欺人太甚,就是看你老实,可劲欺负。”
青君不在意地笑笑,独自走了。
“早些回来。”
绕了一段路,远见小木屋上覆着厚厚一层雪。她不明白,这诺大的郑府,柴房竟在犄角旮旯里藏着。
青君将木板车停在门口,推门而入。柴房与她往日住的家一样黑,木头经水长年浸泡,生出青绿苔藓。腐朽潜滋暗长,霉味儿贯满屋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眼见时辰不早了,她麻溜地捧了一堆柴,正要出去,哪知裤脚却叫什么东西勾住了,她以为是树桩子,抬脚一踢,却是一声闷哼。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她皮肤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寒毛倒立,“放开!”她一脚踩下去,那人痛得没了声响。
此处关了一人,青君腾不出手搭理。
青君将最后一捆柴搬上小车,提灯去找那人。绕开比人高的柴堆,青君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她弯下腰,太暗,看不清,但她听见那孱弱的呼吸。
她又将灯笼照过去,豆大的火光布下细碎星子,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率先落到她心上。
是他!青君打死都不会想到。一位高高在上的人,她以为这辈子怕是只有一面之缘了。那知就是那么巧,这郑府的柴房里又叫她碰到了。
几日不见,他坠入泥潭,落得这般下场。
青君想扶他起来,却不知如何下手。他像是在血水里泡了一通,不成人样。
郎君好似认出她来,他勉强扯出一个笑脸,眨眨眼睛,他有些不好意思叫人看见这副摸样,将目光移到旁处。
“求你......”那声音细若蚊蝇,他的胸膛一起一伏。
青君将忙耳朵凑过去,听他下文。
他艰难的攀扯她手,青君顺势握住他,她摸到那人滚烫的皮肤,那是一双没有干过粗活的手,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从指尖滚落,滑入她手心,她凑近嗅了嗅,是血,他的生命在流逝。
他的血被冻住了,凝成小小一块,青君将它弹开。
他大概有些遗言,青君想。
青君被握的手发僵,外头好像又落雪了,郎君仍说不出话。
“你快说啊!”青君催促道。
郎君也很无奈,他张了张唇,始终发不出声,他额角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青君下达最后一道通牒,“再不说我可走了。”
作势她就要抽手,那人却紧紧攥着她的指尖。他另一只手不知在那堆柴火里摸索什么,弄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终于他将刀柄递入她手,合拢她的指尖。他说:“给我......一个痛快吧,求你了。”
没有遗言,他想死在她手里。天底下竟还有不想活的人。
他是如此期待,可青君不会如他的意。
“不行!”青君强硬掰开他手,他本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她动手,无非是熬不下去了,痛不欲生。
青君怀疑自己上辈子是刽子手,专门结果人家性命。曾经也有这样一人苦苦求她,她没法儿拒绝,可她再也不想了,午夜梦回总是惊出一身汗,害怕,后悔,折磨得她从没睡过一个好觉。
青君将匕首还给他,郎君绝望的流了一滴泪,“不准哭!”青君鬼使神差的凶了他一顿,郎君干脆闭眼。
青君不知所措,她向他解释:“你也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取人一命那可是要下十八层炼狱的,你是个好人,可我......不能帮你,我不想下炼狱!我是盼着来生投一户好人家的。”
郎君默默听着。
“对不起。”青君起身离去,她望了望那屋子,黑洞洞的,怪渗人。
她折返回去,“给你留一盏灯笼。”
青君摸着黑将那车柴推回去,掌灯时分肚子咕噜咕噜响了一通。到那后厨一看,果不其然,冷锅冷灶,连残汤剩羹都没给她留。
“青君。”青君吓了一大跳。环顾四周竟无一人。
“这里。”阿若朝她挥了挥手。青君踱着步子过去,她倚在门边上。
“还没吃饭吧。”阿若将一个微凉的白环饼塞进她嘴里,青君张了张嘴,被堵住了。
青君慢慢嚼饼子,并着眼泪咽下。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发酸,这世道吃一顿饭不易,吃一顿饱饭更是难上加难。没想到竟还有人留她一口饭。
阿若替她揩去眼泪,她信誓旦旦,“从今往后有我阿若一口饭,就留你一口汤。”
下人房里四处漏风,今夜没有熟睡鼾声,茅厕灯火通明。
“哎呀——”通铺上最后一个女人捧腹奔向茅厕,屋内只余两人。
“睡了吗?”阿若轻轻戳了戳青君。
“哈哈哈......”青君憋笑憋得肚子疼。
阿若一脸困惑,“你笑什么?”
青君悄悄附在她耳边,“他们喝的汤里被我下了料。”她笑咪咪地弯了一双眼睛。
阿若愣了一下,继而唾道:“那是他们活该!”
女主有点腹黑[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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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捅他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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