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烧伤经过一夜发酵，这会正是灼痛的时候，沈烬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一击下去，顾淮野的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闷痛之余脚下一个不稳，被沈烬压着后颈推到了柜台上压实。
混乱间，他似乎听到对方咬着牙含糊了一句什么，是自己没听过的语言，刚钻进耳朵就被疼痛盖了过去。
后背已经肿胀发烫，这会又被男人从后面压着，顾淮野心里的火也腾了起来。
靠！老子这辈子就没被个男人压过！
“你他妈有什么毛病！”
他压着嗓子骂了一声，右脚猛地往后一绊再一踹，沈烬被他踹得重心不稳往后退去，后背“砰”的撞到了身后的货架，力道之大震的货架上的零碎物件噼里啪啦落了他一头。但他只是不在意的甩了甩头，调整了一下姿势，看这样子是还想冲上去。
顾淮野活动了下疼到发麻的后背，紧盯着沈烬混沌疯狂的眼睛，虽然不知道这个刚才还礼貌客气的老板发的什么疯，但心里大概也有了数：这人现在神志不清，跟他硬拼没用。
他的动作很快，沈烬再次冲上来时准备给他一个顶膝时，顾淮野已经抄起了柜台上的一个水壶，感受到手里的水是冰凉的，他没有犹豫，一抬手全泼在了沈烬的脸上。
“哗啦——”
冷水浇头，沈烬的动作猛地一顿，用力眨了眨眼，脑子里终于有了丝清明。
就这么一个晃神的时候，顾淮野已经占据了上风，他欺身上前一手扣住沈烬的肩膀，一手顺着往下摸到手腕，然后借力一拧，沈烬被迫顺着劲弯下了腰，顾淮野提膝顶上了对方的后腰，随后往下一压——动作干脆利落。
等沈烬缓冲掉脑子里的混沌再回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本来用来绑零线的红绳，此刻已经缠绕在自己身上，只是这捆绑的手法……怎么看怎么别扭。
“……”
沈烬无言的看向柜台上斜倚着的男人，对方手里正拿着自己的手表把玩着，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你绑人的手法是从正规渠道学的吗？”沈烬冷冷的开口。
“清醒了？”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语气轻佻。
“清醒了就回答我的问题，姓名？”
多年来的审讯经验，让顾淮野的语气骤然带上了逼人的压迫感。
沈烬的头还是很痛，都能感觉到太阳穴血管在突突的跳动，他没有回答，眼神淡淡的扫过，看到男人手里的手表，沈烬才想起刚才那场混乱的起因，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这手表是谁的？！”
顾淮野挑了挑眉毛，跟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手里的手表，没有说话。
这人什么意思，难道刚才的失态，是因为自己的手表？
沈烬反应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露了破绽，马上调整了状态：“这位警察叔叔，我一良好市民，您凭什么这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呦。”顾淮野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笑了起来，“装起来了啊？”
沈烬冷冷的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沈烬是吧，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的？”顾淮野手里变戏法一样甩出一张身份证，是刚才捆人的时候顺手从对方口袋里摸得。
“这位良好市民沈烬先生，你刚才袭警了，这个理由可以吗？”顾淮野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是像审犯人一样。
沈烬脸色有些难看，他还是不想招惹到面前这位刑警队长。
“我刚才意识不清，你摸我脖子……”
顾淮野一抬手打断他：“哎！你好好说话，我是想探你脉搏，什么摸不摸的。”
“……”沈烬无语，咬了咬唇耐着性子继续说：“你刚才探我脉搏，我以为你要掐死我，所以才反抗，是正当防卫。”
这会轮到顾淮野无语了，他忍了又忍，还是开骂：“你他妈脑子真有毛病吧？老子看你要晕死了，好心过来救你，你觉得我要掐死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啊？”
长得好看的人都这么神经吗？
当然这句话顾淮野只在心里吐槽了一下。
“对，我脑子有病，可以放开我了吗？”沈烬一脸坦然的认下。
顾淮野被他一噎，却没有答应，继续问道：“你脸上的痣……”
“个人**无可奉告。”
“那你的纹身……”
“个人**无可奉告”
“那你的身手……”
“个人**……”
“你再敢说后面那四个字，我现在就安排几位消防工商的兄弟给你这小破店添点人气儿！”顾淮野再也忍不住，指着沈烬一溜烟说完，最后手指都快戳到他的鼻子了。
沈烬面无表情的把头偏了偏。
虽然顾淮野这么问了，但刚才那几下交手，顾淮野已经感觉出来了——对方身手很好，但出手狠辣，招招往要害上逼，几乎全是杀招，绝对不是什么自卫拳击散打班能学出来的。
沈烬默了两秒才悠悠说：“小时候打架打出来的。”
顾淮野明显不信：“你小时候在铜锣湾啊，你们那块小孩打架都奔着要人命去的？”
沈烬迅速的点了点头：“对，我小时候在铜锣湾。”
“……”
顾淮野被气笑了，“啪”的一声把沈烬的身份证摔在柜台上。
“行，这位铜锣湾良好市民沈先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的。”
你的手表你的手机亲口告诉我的。
说出来吓死你呀这位警官。
“你的身手。”沈烬面不改色的说。
“继续说。”意料之中的回答，顾淮野大概知道他会说什么。
“都是擒拿类，不是攻击类，一看就是警队统一训练出来的。”而且没我厉害。
顾淮野不置可否，摸了摸下巴，看着沈烬眼下已经黯淡了些的小痣，又看了看他衣领间缓慢扇动翅膀的蝴蝶，心里对这个浑身都是破绽的沈老板产生了生平没有过的好奇。
沈烬甩了甩头发，他的头发还在滴水，从桌子上的空水壶来看，之前里面打算浇花的水现在应该已经全泼在自己身上了，他有些无法忍受，难耐的扭了扭绑在身后的手腕。
抬头正想开口催促时，面前忽然凑过来顾淮野放大的脸。沈烬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两人的距离近的只有3公分，顾淮野188公分的健硕身形把沈烬拢进了阴影里，同时环绕上来的是顾淮野的气息——像旧书页混合着淡淡的烟草，不刺鼻，反而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最后一个问题，这位注重**的铜锣湾良好市民沈先生”顾淮野黑漆漆的眼睛微眯了起来，让沈烬心跳快了半拍，他感觉自己被这个人看透了，“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沈烬的喉结上下滚了滚，面对这种刑讯高手，哪怕是他在能装，也很难保持镇定。
见他垂着眼避开自己的视线，顾淮野轻笑一声，反手摸起柜台上沈烬的身份证，轻佻十足的用那张薄卡片挑起了沈烬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沈烬忍不住皱了皱眉，这种被对方完全压制的感觉让他十分厌烦，恨不得起身把他那张脸砸进鼻孔里。
“怎么，沈先生不会想说，自己刚才是低血糖犯了吧？”顾淮野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赶紧趴地上把话舔起来。
果然，沈烬的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了狡黠的笑容：“警察叔叔真是明察秋毫，我刚才，就是低血糖了。”
“……”
顾淮野你话怎么这么密呢？
顾淮野眉头一皱，还想继续说什么，沈烬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他裤兜上，紧接着，装在里面的手机响了起来，急促的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顾淮野有些不耐烦的接了起来：“说。”
“顾队，刚接到报案，十里堡一建筑工地附近发现了女性残肢，附近派出所已经到达现场，确认情况属实！”对面的孙津京的声音带着急促，一连串的话像炮弹似得砸过来。
顾淮野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刚才的漫不经心几秒内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沉默半秒，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冷硬如铁。
“马上确认具体位置发我手机上，让派出所的先封锁现场！通知技术队和法医，再多喊几个侦查研判。”说着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旧时钟，“半小时内，手里没活的案发现场集合！”
“还有顾队！”孙津京补充道“据报案者描述，残肢上有一枚红色胎记，和上周来报失踪案的肖虹家属描述相符！”
顾淮野闭了闭眼，声音更沉了：“我知道了，先别走漏消息。”
挂断电话，顾淮野犹豫了两秒，看了看还被自己五花大绑的沈老板，最终还是上前，边解着束缚的绳索边说：“手表能修好吗？”
沈烬已经并非他本意的偷听到了所有内容，知道兹事体大，也没多废话：“能，3天后来取。”
顾淮野低头看到了对方手腕上的勒痕，心里啧了一声：看着也高高大大的男人，出手那么狠，怎么皮肤这么嫩？
不过自己算是罪魁祸首，这会情况紧急，也没心思再打趣，最后警告似的看了一眼沈烬，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沈烬看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眼前的手表。
说实话，基于顾淮野刚才的恶劣行径，如果不是因为从里面听到了阿原乌内的声音，沈烬现在很想把这手表扔护城河去。
他叹了口气：还是赶紧修好手表还给他吧，这位‘顾队’实在是太敏锐了，再多接触几次，难保对方会起疑心。
不过今天过的莫名其妙，又是打架又是扯谎，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他没心情这会就给这个没礼貌的顾队长干活，简单擦了擦头上的水，揣起手表也起身关了店门走了出去。
到家后先进了卫生间，换下衣服后先结结实实洗了个澡，把换下来的衣服扔洗衣机里，紧绷的神经才算放松了一点。
擦头发时。沈烬又看到了刚才带回来的手表，心里犹豫起来。
现在已经他已经想起来了，手表确实属于阿原乌内——沈烬曾经看到过。
夜晚无人的时候阿原乌内会拿出来，对着月亮凝视，他还记得阿原屋内当时的表情，像是在透过手表看什么人一样。
只是沈烬精神一直很不好，店里那一小会的刺激，就让他到现在都还难受着。
如果再来一次……
可今天都已经难受了，如果明天再修，那明天还会难受一次的，与其分两次难受，不如一次解决。
沈烬不是犹豫不决的人，想清楚哪个更划算以后，就放好毛巾坐到了餐桌前，面前端端正正的摆放着顾淮野的手表。
手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皮质表带虽然经过了精心保养，但还是能看出来磨损的痕迹；表盘边缘有一道轻微的裂缝，不影响看时间，却破坏了整体的美观。
看来这块手表对于这位顾队长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从衣着打扮上能看出来，这位顾队是很讲究的一个人，形象好，生活条件应该也很好，手表有了明显破损，却没换掉，还郑重其事的来维修，再加上刚才在店里，他从手表里听到的零星片段，沈烬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块手表，对于这位顾队长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阿原乌内，会是这位顾队长的什么人呢？
他当年不告而别了无音讯，留自己一个人在泥潭中挣扎，最后还落……
他不是说过，要带自己走的吗？
沈烬深呼吸了几次，压下了心头滋长出来的怨恨——是的，哪怕当年他视阿原乌内为救命稻草，甚至视他为真正的父亲。
在对方言而无信的一走了之后，也难免的恨了起来。
屏除杂念后，深吸一口气，沈烬闭上了眼睛——眼下的小红痣像什么机器启动的信号灯，颜色艳丽了起来，他微微偏头，仔细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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