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空了的牛奶盒精准被投进垃圾桶。
言朗伸了个懒腰，又凑宋离知近了些。
“许继突然认了罪，我听时与哥说，公安局上面想要尽快结案，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
“比如，凶手另有其人什么的啊。”
“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改变什么。”
“为什么？”
“……”
“算了，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他的声音很小，却足够被身边的人捕捉到。
宋离知转头看他。
从认识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在小狼崽子身上看到“失落”这两个字的影子。
“许继是影响力比较大的公众人物，主动投案已经造成了社会舆论，公安局怕再生事端着急结案。可李雪瑶怎么办……她还是一个高中生，如果现在还活着，这个时候应该坐在教室里上课，可杀害她的真凶没找到，我们这些说要为死者伸冤的人却要帮忙掩盖真相，我……”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一通，言朗的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不是要哭，而是觉得自己没用。
世界人种法则本就是维持人种平衡的存在。
不管言索他们愿不愿意结案，最后结果都是由权力更大的上级决定的。
“言小狼。”
微凉的指骨划过眼角，留下一道浅浅的摩擦痕迹。
言朗顺着下颌的力道抬起头，面对面跟离自己不足二十公分距离的宋离知对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相处这么久，这好像还是男人第一次这么叫自己的名字。
确认他没哭，宋离知很快就松了手。
“既然不想结案，那就继续查下去，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准备在这里大哭一场然后再灰溜溜离开公安局。”
“你好烦！我才没有要哭！”
“……”
“局里都要结案了，还怎么查……嗷！”
言朗抬手捂住额头，睁得溜圆的眼睛怒视着施施然收回手的男人，“干嘛拍我的脑袋！”
估计是他这幅炸毛样太过好笑，宋离知没忍住勾了勾唇。
“都说了是快结案，不是还没结案吗。”
……
××××年十月三日，星期一，天气晴。
今天是爸爸去世的第一千零六十七天，也是我的生日。
虽然没有生日蛋糕和礼物，但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我又找到了一份兼职，工资很高，明天去面试，如果表现好，可以长期留在那里……
××××十月四日，星期二，天气多云。
我今天搞砸了工作，还好只扣了一半工资。
感谢那个席间帮我说话的叔叔，不然我就要被开除了。
身上被碎玻璃划得很疼，但我不想再浪费钱买药，过几天这些伤口会自己愈合吧……
……
××××年十月二十一日，星期五，天气小雨。
今天真倒霉，接了一个距离很远的外卖订单。
明明是别墅区，可邻近的路居然都是土路，骑不了车，只能步行。
不过住在别墅里的人也会定外卖吗？有钱人不都是保姆做饭？
外卖主人让我把外卖放在门口，有些可惜，没看到别墅里面是不是很漂亮。
对了，今天居然还碰到了之前那个帮我说话的叔叔，不过他好像不记得我了。
叔叔裤腿上沾了很多泥水，但我不敢提醒他，因为他看起来心情很糟糕……
××××十月二十二日，星期六，天气多云转晴。
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今天又碰到之前的那个叔叔，店长说他是特意在等我。
叔叔说他想资助我上学，还问我愿不愿意。
天啊！我当然愿意！
这样我就能多点时间复习功课了！
叔叔果然是个大好人！
……
李雪瑶的日记大概是从他父亲去世后开始写的，最开始的几年几乎每天都没断过。
内容多是对父亲的想念，还有对母亲突然性情大变的恐惧，纸张很多页上都浸有水渍的晕痕。
后来思念跟恐惧逐渐麻木，内容开始趋向于记录日常生活。
今天做了什么兼职，赚了多久钱，考试考了多少分。
从这里面可以推断一个大致的时间线。
女孩不满十二岁就开始兼职，那个时候的李晴大概已经混迹于酒吧彻夜不归，所以没有给过她学费。
这么小的年纪也不知道在哪里找到的工作，断断续续居然坚持了半年多。
日记中提到的“叔叔”应该就是许继，第一次出现时间是在六年前，跟许继嘴里第一次跟她见面的时间描述对得上。
可决定资助她的时间却又是在半个月后才决定的，按许家那位助理的办事效率，这点有些不对劲。
“李雪瑶日记里提到许继是在她去送外卖的第二天才资助她，你说是不是因为她去过别墅区，许继才为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资助她？”
这本日记言朗来来回回翻了很多遍，找到很多细节地方跟许继的描述对不上。
李雪瑶现在虽然开不了口，但生前也犯不上写个日记都要撒谎，所以一定是许继那边有隐瞒。
宋离知接过日记，往后翻了几页。
本子厚度不算薄，但李雪瑶从开始接受许继的资助，日记的时期就开始续不上，也没什么重要信息。
一直到大概两年前的地方，才又出现了另一个人。
李雪瑶把这个人统称为“他”，日记的内容随之也越来越多。
“这个‘他’应该是李雪瑶喜欢的人，原本平淡的流水账写得跟一篇篇小作文似的，大段文字都是在描述这个‘他’是如何如何的好。”
宋离知合上日记捏了捏食指指尖。
“这个‘他’，说不定就是凶手也说不定。”
……
××××年五月七日，星期一，天气阴。
上周的测试成绩出来了，不出所料，跌出了年级前十。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但成绩不升反跌，我觉得有些对不起许叔叔。
任何人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许叔叔既然花钱资助我，我就应该好好学习报答他。
下次努力吧，希望这一次考试失误的情况不会再发生。
嗯……我今天遇到了一个人，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走楼梯的时候分神差点摔跤，是他及时扶住了我。
有点后悔没有问他的名字，我应该好好道谢的……
……
××××年六月三日，星期×，天气晴。
真的好巧，又遇到他了，上次看他在天台背书，没敢去打扰他，这次鼓足勇气跟他道了谢，他和我说没关系。
他说话可真温柔，人也有趣，不过这次说话的时间不长，希望下一次还能遇上吧……
……
××××年六月五日，星期×，天气晴。
原来是他！
怪不得之前一直觉得眼熟！
不过他好像和大家说的不一样，明明是一个很温柔爱笑的人，就像……
就像爸爸一样……
……
××××年十一月十三日，星期×，天气晴。
我今天决定跟他在一起了，他实在是太好太温柔了！
从爸爸离开以后，他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是喜欢他的，也希望他能一直对我这么好……
……
××××年十二月三十日，星期×，天气阴。
今天是新年，他陪我吃了爸爸离开后的第一顿团圆饭。
我越来越爱他了，他对我这么好，我决定把自己彻底交给他……
……
××××年一月十七日，星期×，天气晴。
开学了，学校又忙了起来，好在再熬过这半年就彻底解放了。
他回家了，我很想他，可他说自己很忙，我不想去打扰他……
……
××××年二月一日，星期×，天气阴。
我觉得他变了，变得很冷淡，明明只有几天没见面……
他让我有些害怕……
……
××××年二月五日，星期×，天气小雨。
他今天居然动手打了我，因为我看到了他电脑里的视频。
他居然是这样的人！好可怕、好残忍……
原来这就是别墅区的路都是土路的原因。
他彻底变得不像‘他’了……
……
××××年二月七日，星期×，天气小雨。
他又打了我，好疼，真的好疼，我好害怕……
……
××××二月八日，星期×，天气阴。
他又打了我……
……
××××二月九日，星期×，天气阴。
他又打了我……
……
××××二月二十五日，星期×，天气暴雨。
我怀孕了……
他说他会改，我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他。
可我，不想孩子没有爸爸……
……
午间十二点钟，警车刺耳尖锐的鸣笛声穿透了整个别墅区。
有好事者围在警戒线外凑热闹，只看到通往别墅区的那条土路全段被封了起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刑警抡着铁锹，把本就不平整的小道翻得面目全非。
半小时后，靠近别墅门禁的一片区域开始爆发出隐隐恶臭。
越往里面，恶臭味愈浓，直至一截棕色卷毛的动物肢体从土里露了出来……
加起来不到四平米的面积，翻出的动物尸体足足有五十多具。
有猫有狗，甚至还有体型壮硕的大型犬。
两局法医当天就给这些动物挨个做了尸检，无一例外，都是被虐杀致死。
时间最近的是一只棕色卷毛泰迪，体型堪堪不过成年人小腿腿肚。
头骨、腿骨、腰骨、肋骨全部断裂，内脏几乎碎成了血水。
李雪瑶的日记从死亡前近两个月开始，一直提到“他”在打自己。
虽然不知道法医科为什么没有从尸体上检测到她生前被虐待过的迹象，但“他”极可能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而日记里李雪瑶提及到的意外看到的视频，大概就是这些动物被虐杀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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