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不在意死者是怎样的,警察的工作就是负责调查所有,查清真相还死者清白。
熬夜整理的时候最痛苦,疲惫到睁不开的眼睛,发涩到难以忍受,双目通红盯着照片资料,脑子里的弦时紧时松。
师父走过来拍拍我的肩,“眠仔早点回去睡觉吧?剩下的我和你爸弄,你们年轻人体力好,要留到节骨眼上用,不能天天这样熬着浪费。”
我往半掩的房门里看,父亲正仰首吸烟,姿势是我常见的轻蔑和不屑。
我早该习惯破顶的房屋和高处的严寒酷暑,如果是他们想要的,那我给不了。
如果是我自己想要的,也许争一争还可以到手。
我回到家门前,告诉自己,迈进去一步,做他们的乖儿子,听话懂事;退出去一步,做自己的领袖,剑拔弩张。
被师父赶回来睡觉的不只有我,师弟回家便联系我,站在铁门前看着褪色的福字被透明胶带所保留下的一角鲜艳,红色反射进我的瞳孔,仿佛是被太阳灼伤了。
我问:“什么事?”
带着不常有的低沉和窝火,我问:“一定要在这时候联系我吗?”
注视着亮起的屏幕,师弟听罢后捡起七零八落的势利,终于明白我是个任谁欺负都不会反抗的软蛋,我问:“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师兄是我杀的。”
师弟在电话那头警告我安分一点,“还有,早在台北寿司店我就看出来了!你出去猥亵女人或者是更小的孩子,被她们留下标记,你担心事情会暴露所以决定杀害师兄!你就是市局的叛徒,你是刽子手!”
挣扎着心情下楼,师弟把我约到一家酒馆喝酒,看着台上弹吉他的女孩留着一头长发,头顶唯一一束灯光打在乐队身上,架子鼓上泛出一块或一片光斑。
师弟搓手盯着吉他女,“你知道吗?那个女孩是海港医科大的学生,她和旁边的主唱是一个学校的。”
“你跑题了,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我塌下肩膀,看着酒却不喝。
师弟看着台上的女人,又说:“她叫木知薇,那个主唱叫左子熙,都很可爱,对吧?”
眼神弥漫着危机感,很像冷掉的鲜血和坚硬牙齿的味道,我看着他所指的两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马上就会完蛋的,”他语重心长,“你不能只看着他们一点点被毁掉吧?”
师弟不轻不重地把酒杯放在托盘上,“嗒”的一声,让我想起无数次,这个声响曾是父亲羞辱我的前兆,连他都学会了。
他斜视我,大概意思是,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而我一无所有。
我对他依旧挑剔,师弟没有师兄的机敏,在此之前一直都以弱小的新人独当一面,而从羞涩变成强权只需要一个契机。
“你想表达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朝台上努努嘴,手托着头,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警察就应该要办案吧?无论一个还是两个应该都无所谓。”
“他们有危险,会像师兄那样?”我见他要走,急忙拉上他的手臂,意外地有力,都不像他了。
“我觉得庄sir是除了师兄以外最聪明的一个,”师弟戴上帽子,将剩下的半杯酒递到我手中,“好好工作啊,师哥。”
他拍拍我的肩膀,酒洒了,他也消失在人海中。
我没心力想太多,只觉得累,回到家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等我。
拉开门的瞬间,暖黄的灯光从门缝中泄出来。
如果进门的人是个懂得深情和浪漫的,那它算是找对人了,可惜我是个榆木脑袋。
母亲问:“我听你爸说,早早就让你们回家休息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啊……跟一个朋友去了趟酒馆,”我撒谎说,“他心情不好。”
母亲笑着说,“是吗?那以后都早一点回家吧,这样你爸也放心。”
“嗯,知道了。”
我回到房间,躺下又坐起身。
和师弟在酒馆染了一身烟味和酒味,臭烘烘的汗液熏得我眼睛疼。
我不是一个爱出汗的人,对待汗液只能想到想到“臭”。
以前听到过有网警查封黄色网站,总是提到男人舔舐女人的腋窝。
女人的身体是软的香的,体||液大概也是;喜欢男人的我只知道,一群胖男人挤在一起只有臭味熏天的各种“臭”,所以喜欢上瘦弱的小0就是我性子中本存的。
起身找了套欢换洗的衣服,正准备去洗澡,我打开门,看到母亲楞磕磕地站在门缝中,我的下巴几乎贴上她的额头。
她露出诧异的表情,我问:“妈咪,有事找我吗?”
她看着我手臂上的换洗衣物,“……你要洗澡?”
“不然呢?”我孩子气地嘟嘴耸肩。
在台北上学时,隔壁的妈妈最喜欢我嘟嘴给她看,她说眼睛和脸蛋像金鱼,像星星。母亲就会莞尔带笑要我谢谢她,她们都是可爱的妈妈,都曾是美好的小女人。
我念完高三正要跟着母亲陪父亲在海港扎根,隔壁妈妈说一定要让我吃一次升学宴,祝贺我高中毕业。我说不必了,但女人们总喜欢在小辈和宴席上大展身手,我有幸吃到她亲手做的饭。
饭后两家人坐在一起喝茶,她夸我写字漂亮秀气,然后又反驳自己的话,说字似颜真卿柳公权的真迹一样筋骨分明,说我刚强自知。
我就写了一幅字,十八岁之前唯一想要讨好过谁的笑脸,然而那日傍晚的火烧云烧红了我的双眼,一种酸楚造访过我年幼的内心。
她惨遭杀害,她的先生呢,早跑掉了。
拖着两条长长的血脚印,没有拯救和夫妻相互扶持,那个男人扔下被杀害的妻子独自跑路。
父亲捂上我的眼睛,呵斥母亲:“干嘛跟他家走那么近?都是你害的。”
为了避免背上嫌疑,父亲连夜以工作和案件为由回到海港,连夜离开的,和隔壁男主人一样,他们甚至踏上了同一条带血的道路。
隔天警察办案,告诉母亲台阶上有父亲的脚印,那是一定的,母亲说:“他有公事在身上,今早坐车走的。公寓没有逃生通道,只有这一条路。警察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先生的清白啊!”
她会被按上嫌疑的名头,不过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声誉,只要丈夫认可她就够了。
我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大多数是又臭又爱发汗的男人,也许就是从她次次对父亲的维护上,大概换作男人就能少一些所谓的追捧和身心上面对掌控的愉悦。
现在看来,我骨子流淌着的基因,最终还是让我一承相传父亲的男人性情。
“不然呢?”
我也问自己,没有结果。
“小眠,如果很累的话,那就早早洗洗睡吧。”母亲盯着地下的某处,我疑惑,截断她的话,“我正准备洗完睡觉。”
“……哦,好。”母亲眨眨眼,不确定地走开了。
我向房间内看了眼,没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
抱着睡衣,拖着木乃伊的身体到盥洗室冲洗,师弟反常的话还在耳边徘徊不散,台上的大学生看着年轻还有朝气,和我们这类已经半身入土的僵尸人不同。
思来想去,母亲敲门催我,“小眠,你洗好没有?”
她的房间也有盥洗室,我细细揉着手指上的泡沫,一片缩成一块滑到手腕下,“妈咪,要准备吹头了。有什么事吗?”
“啊……”她的犹豫在空气中絮叨,仿佛不确定要不要告诉我,“啊,我房间的马桶堵了,吃了坏东西又肚子痛。所以,小眠你快一点回房间,好吗?”
我收拾好,肩上搭着半湿不干的毛巾,母亲捏着自己的手指,破皮的那块已经长好了,她表情浮夸地捂上小腹,“哎呦!小眠快让妈妈进去。”
她一头钻进满是潮湿水汽的盥洗室,在里面闷声提醒我,“快回房间睡觉吧!”
母亲很早就喜欢唠叨我,要我早一点回房间,念中学是,现在亦然。
“妈咪,你要是实在不舒服,我就带你去医院哦!”我对她讲,她还是快声快语地催促,“不是啦,你快回去睡觉吧!”
我回到房间刚坐下,电脑弹出一封邮件,时间巧合得让房间静如处子,我觉得学习数学时有过一段枯燥晦涩的记忆,“瞎眼”菩萨是唯一解救我的人。
许多年不联系老师,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想着就点开邮件,是一个链接,在我完全未知的情况下,它自动下载到我的电脑上,又立刻弹出一段视频。
下面附赠了人物信息。
我认出来视频的主人公是酒馆乐队的主唱,师弟说他叫左子熙,看完不清不楚的左子熙日常生活影带,我点开附件——他的个人信息,一清二楚。
左子熙,海港医科大,18岁,家中有个妹妹……
我没明白发送人的意思,文件和视频怎么看都觉得像针对个人的监视,就连最隐蔽的私人房间都有录影,而主人公却像不知情一样在镜头前走动,进行镜头后观众所期待和欣赏的“表演”。
思绪被床下的凄惨犬吠打断,我掀开窗帘,打开窗子。
两三个高大男人压着一条小白狗,夹枪带棒地“指”着小狗,叫声在巷弄内回荡着,我抄起手边的笔记本从窗口扔下去,小狗夹着尾巴逃走了,那三个男人抬头一脸懵地盯着我。
“喂!下来给我们操……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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