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虹莉见李女士没有撒手的意思,咽喉也跟着火辣辣地疼,她用蛮力推,用拳头捶,“真的不是他!我不会让他动两个孩子的,我也是个妈妈啊!”
车窗玻璃上淅淅沥沥点着雨珠,李女士慢慢松开周虹莉,片刻后,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回荡开,周虹莉看着清瘦的女人,主动用毛巾帮她擦干脸上的水渍。
“那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孩子。”她的声音在打颤,惊魂不定地抱上周虹莉,哽塞道:“我和我先生要孩子的时候,第一胎没保住,第二胎是小眠,我生他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小眠刚生下来满身是血,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我好不容易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他救了我,没有小眠我早就活不下去了,我不能让他出事。你懂我吗?”
周虹莉有种不知所措的恍惚,怔了片刻才点头,“我懂你。”
周虹莉脱下外套搭在李女士的肩膀上,毛衣褶皱里的手机催命似的响起来,李女士逼视周虹莉接电话。
周虹莉生硬地拿起手机,“喂?”
“没找到,监控里没有那辆车的出入记录。”说话人是个男人,陌生的音线,却和周虹莉交谈流畅,李女士一瞬就猜到两人的关系,抓过手机,“喂?你是江先生吧?有小眠消息吗?”
周虹莉平静地挑了挑眉,但没说什么,电话那头被瞬间挂断,李女士的手“啪”地掉下来,手机滚到脚边处,温热的手机屏幕在灼烧她的脚掌。
周虹莉捡起手机,模棱两可地敷衍了事,落下车窗给方才的男人挥了挥手才开车回公寓。
男人将车开进公寓地下停车场,李女士从左侧下车,抬眼注意到角落里停着一辆黑车,棚顶和车窗上还有未滴净的雨水。
周虹莉拿着伞走到她身边,一再强调:“先回公寓等消息,你再着急也没有用。”
李女士认真且固执地盯着黑车,抿了抿嘴唇,黑车的左侧车门打开,一个白色头发梳着背头的男人走向出口,李女士跟了上去。
李女士现在想想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周虹莉,她的行踪轨迹和庄雨眠重合度很高,也许双方都有外援,也许周虹莉已经把儿子交给那些人了。
周虹莉带着李女士上楼,路过楼下房门时,李女士迟疑地勾了下门把手,黑下来的声控灯又亮起来,她悲愤地喘息,心一惊便开门冲进去,家里被人翻了个遍,一地渣滓,墙皮地板上净是斧头劈砍的凹槽。
发丝顺下去的水珠打湿木屑和墙皮,耳边是层出不穷的雷鸣声,雨一直在下,没有要停的迹象。
李女士在雷电劈下来时,漆黑的眼睛盯着周虹莉,“他的人?”
“跟我们没关系!”
周虹莉脱力跌在沙发上,目光旁敲侧击瞥向李女士,对她讲:“你现在着急没有用的,先跟我上楼吃饭。”
李女士最终被劝服了,跟周虹莉上楼时,两人看到台阶上有一本展开的《月亮与六便士》,书页破损严重,周虹莉牵着亮晃晃的眼泪蹲下身,开始不停地吞口水。
两人的心情都很奇怪,李女士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
眼泪灌进喉咙,周虹莉沉默了,表现出的情绪只是冰山一角,下面还藏着数不清的尖刺,她把钱包里的东西哗啦哗啦倒在书页上,摸到钥匙冲到房门前。
打开后,周虹莉单薄的外套被穿堂风吹得鼓起来,从顶楼安全通道涌下来的,还带着屋外雨水的冰冷。
李女士就站在门口看着她,两人都又语焉不详,连眼神都让人看不清。李女士心想,只要一次,被她抓到一次就一定会没命。
男人带着陌生号码冲到李女士身后,“李小姐,电话。”
和命令一样,李女士最不喜欢别人用阻塞的消息和线索威胁她,以前是,现在亦是。
周虹莉夺过手机,李女士根本来不及拦着她就接听了。
“李小姐,帮我一个忙。”男人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刀,在女人心上雕刻疼痛。
周虹莉再次吞口水,绷紧的肩膀瘫痪下去,用没底气的目光注视李女士,张合嘴唇,帮帮我。
李女士从口袋拿出湿透的烟盒,夹了一根湿烟在口中咀嚼,挑眉要来手机,“什么忙?”
男人说:“监视系统有漏洞,我要你帮我补上。还要切断警方的追踪,这点小忙一定不会难倒你吧?”
李女士气定神闲地吐出卷烟的纸,“犯法的事情我不做,也不想做。”
男人呵呵笑起来,反问道:“以前做的还少吗?”
她突然定住,又观察另外两人,男人佩戴耳机,在物理上应该会阻碍一些声音,至于周虹莉,她站在玄关的柜子旁盯着全家福看,几乎盯出窟窿。
李女士曾经以为传统上的“金盆洗手”是让自己放下从前,成为一个新的人。
于是,老天爷很不给面子地留给她现实上的打击,还是被追来索要些补偿才可以真正放下过去。
男人又说:“李小姐,我们是互相帮助的。你帮我,我就会帮你,如果你有事情发生,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最先保证你的安全。”
“不需要。”李女士否定后提议,“我要你保证两个孩子的安全,在我们过去之前,能做到吗?”
男人说:“当然,谁让我们是朋友呢?朋友的小孩就是我的小孩,两个孩子都好好的。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做事,绝对不会动他们一丝一毫。”
李女士轻缓地喘了口气,周虹莉盯着她,小声问:“怎么样?两个孩子都还好吧?”
李女士对周虹莉心存一丝芥蒂,没人会在入住后又详细打听搬来的新邻居的详细情况,周虹莉向物业管理员试探的时候就已经在关系上破开一条口子,是他们两个家庭的情况漏洞。
李女士也曾尽量发现周虹莉的优点,结果只看到她脆弱敏感多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
大概跟她接受的枯燥教育有关,李女士看谁都喜欢用数据来看,给不同人贴上可分类的标签,以ABCD的等级来划分关系远近,那么周虹莉在Z的等级上,方才通电话的男人是A。
如果向许多国内老师学习,和男人的关系是A加。
李女士念大学时有过一段粉红色的初恋经历,她在海港长大,父母亲却是一个海港人,一个英国人。
她在学校是人人喊打的“英国佬”,在小孩眼中是异类,因为自己接触不到国外鲜亮地生活,他们便要将不合群的人逐出群体,在唯一可以相互对齐的起跑线上接着创立孩子们的规则。
被逐出群体的李女士在内陆与英国间折转,看过云海,见过内陆河流形成的白线,听过中英双语的广播,在英国被人喊做黑头发的巫婆,是不详的恶女。
母亲作为海港人对两个地区的教育理念很无奈,更多是对规则,李女士在家自学,由于父亲经商也会玩炒股,她每次都默默坐在旁边看线条上下跌动起伏。
跟着父亲学会了人生多印象最深刻的两个单词,sharp和dynamic,也慢慢意识到数据信息和代码文件有最清晰明了的分类,她不用估计换一个环境就换一副样子。
对于没有感情的机器,她可以成为掌控者,甚至是主动分类的人。
李女士爱上了一台机器,迷恋上一组组可以打散的代码,考上大学,选择计算机信息与工程专业,成为一名真正坐在座椅上全天敲代码的机器。
也正是机器让她迎来人生第一次告白和挑战。
李女士在大学时期的化名是李周岁,是她自己起的,本来是想着人人都要过生日,而她只想用一周来记录生活,不用想未来几年的打算,她只想定下下周五是否要在工作完成后吃鲜橙的任务,便捷高效也在大学时期成为她判定事物最通俗的标签。
李周岁也像往常一样定下周五去吃鲜橙的任务,在工作结束,她甚至已经换下工作服取下吊牌,电脑下方弹出一个提示,她首次创造的防火墙正在被攻击。
虽说这是校方留下的任务,每个学生都要自己设计一款用于保护一张身份信息的防火墙,一旦被攻破就可以被投放在学校官网上用来娱乐。
对同校其他专业地学生来说,不过是随机刷新校友的乐子,对同专业的学生来说就是奇耻大辱。
李周岁就在遭遇人生重第一个奇耻大辱,她的防火墙被攻破了。
也并非轻而易举,李周岁正准备离开,看到提示便坐回座椅上等待,看着浮动的数据和不停闪亮的提示,李周岁逐渐坐不住。
和屏幕另一头的人对峙整整一小时,卖鲜橙的商铺也已经关门,李周岁从抽屉拿出眼药水在眼球上滴了两滴,对方便利用空隙在她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攻破了防火墙。
李周岁还在追溯代码检查时,对方发来打招呼的几句话,句句都点燃她心中的怒火。
“Orange enthusiast?”
“我还以为你更喜欢coffee,没想到只喜欢甜的食物,那可乐呢?”
“或者是橙子汁,我以前有认识的朋友,他只喜欢一个牌子的可乐,换个牌子喝对他来说都是挑战。”
“那你呢?”
李周岁认为这是句挑衅的话语,在决定回击过去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在无声的战争中失败了,像极了曾经背逐出群体,这次反而是被抛入群体——只不过都是被淘汰的一方。
她没有耐心等电脑关闭,直接了当地拔掉电源线,手指点开学校的官网,不到一秒就会下滑一次,在整整三百次后都没有出现她的信息。
李周岁正在纳闷,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提醒,学校餐厅正在售卖苹果,她打开日历确认是否处于平安夜,结果的确如此。
但她没打算去买苹果,李周岁只钟情周岁内要做的事情,在返回宿舍时路过餐厅,情侣或教授手中都握着苹果,只有她握着一大本书在看。
英国的冬天多愁善感,李周岁抱着书正要离开,寒风掀起她的刘海,只有身前的人将她拥进怀抱。
“李小姐,如果是平安夜的橙子,你会喜欢吗?”男人高她一头,手掌能遮住她的脸颊,李周岁感到来自他的威胁和压迫。
“我不认识你。”李周岁低下头想要跑,却被男人牵住手,带着一袋子橙子走进餐厅。
男人在一楼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和李周岁坐下,吃西餐还要打开头顶的艺术灯,觥筹间两人像是在吃烛光晚宴。
李周岁很畏惧比自己强大的人,抱紧书本往椅背上紧靠。
男人点完餐品又为李周岁倒酒,他要喝洋酒,还要喝烈酒,而李周岁面前那杯是果酒,香甜甘醇的果汁滴入杯中时,李周岁看到男人伸手舔了下指尖。
男人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大惊小怪又嘻嘻哈哈,“哦,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叫陈絮,是三年级的学生。”
才上大三,李周岁想到自己已经准备实习了,表现得有些失落。
陈絮带着橙汁果香的手指伸过来抬起她的下巴,莞尔道:“柳絮的絮,你呢?”
李周岁很快猜到他是谁,那个攻破她的防火墙却没有把她的信息投放到官网的家伙,还是个性情恶劣的混小子,她恼火地拍开陈絮的手,“你不是很清楚吗?”
陈絮露出温和的笑容,眼睛弯成一条小船的模样,在灯光下看他的脸庞会觉得他很英俊,眉眼深刻,鼻梁的阴影垂落在鼻尖下像英雄的斗篷,李周岁知道那绝不是她春心萌动,是餐厅的灯光始作俑者。
陈絮说:“你的防火墙上被人编辑了定位代码,只要你打开他们就能把你的**看得清清楚楚。我本来只是想用虚假代码攻击一下,结果不小心攻错了,导致你的墙被我一股脑轰塌。抱歉啊,好姐姐求你原谅我。”
因为他很无辜,李周岁就知道他是假装出的情绪,她完全不可能相信陈絮,便质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陈絮吹鼓一边的脸皮,顽皮又好玩地掀了掀眼皮,对李周岁的手机扬下巴,“我猜你还没有查看邮箱。”
李周岁微微一愣,看着陈絮泰然自若的模样,心中一阵恼火,“我手机从来不用邮箱的。”
“啊?”陈絮拿着酒杯也不再有动作,他看着李周岁吞吐呼吸,还有泛红的眼角,兀自又不礼貌地翻出她的手机,没有密码很好打开,翻过两遍后找到藏在工具软件和推荐软件方格中的邮箱,“你是说,你从来不在手机上使用邮箱?”
李周岁不定的情绪被他质疑的语气拖下来,重新拿到手机,她问陈絮,有问题吗?
陈絮皱眉打量李周岁,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当事人完全是一副不自知的样子,他扶着腰和额头无奈地笑出声,终于喘匀气之后,他坐在李周岁对面,让她看完消息再做评定。
李周岁看完发送至邮箱内的消息,属于及时文件,打开在人眼能确认画面的基础上便会自动销毁,而及时文件却是李周岁的裸照。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拍到的,连自己都没有印象,回想了一下,光线都像是在室内,她背对着洁白的方形瓷砖,仔细回想发现那是宿舍浴室的瓷砖样式。
李周岁清楚一点,那就是不可能有人在她的浴室内放任何可以监视她的仪器,源头就只有可能是她自己放进去的。
陈絮这时开口:“你记不记得你有没有拿进去过什么东西?”
她瞥了一眼陈絮,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李周岁只是个二十岁的女生,是个不成熟的成年人,也谈不上是高知女人,这仅是她对自己的评价。
所以把事实告诉陈絮就是个很丢脸的事情,她选择闭口。
李周岁只是喜欢泡在书本里,念大学的时候在英国第一次接触到智能手机和电脑,她下载了可以和家人联系的邮箱,有了自己的账号。
其次,又学会用智能手机读电子书,能拍到她**的只有被拿进浴室的手机。
李周岁又看了遍发信人的书面信息,除了威胁还有语重心长的劝说。
重点是陈絮,一个她从前从未接触过的人。
“离陈絮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陈絮又喝了一口洋酒,他顶着虾红的脸颊看向李周岁,问她:“需不需要我帮忙?”
李周岁给了陈絮一个无情的回答:“不需要,你看起来很蠢。”
陈絮沉默了几秒,李周岁正要离开,又被她拉住手腕,“不需要帮忙,那……能不能跟你谈个恋爱?我喜欢你,是你的追求者。”
“追求者?”李周岁冷冷地对陈絮说,“你以为你不把我的信息发送到学校官网上是在给我留情面,是吧?比起被你隐瞒到随时都有可能被曝光丑态的不确定性,我更愿意堂堂正正告诉别人我李周岁输给了一个学弟。那是我的失误,不是需要别人替我掩盖真相的弱者。”
“不是弱者,”陈絮提出异议,拉紧李周岁的手,“因为你很强大,所以我喜欢你。我连喜欢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吗?我只是说出口,并没有强求你。”
李周岁垂下眼皮,盯着被拉拽的手腕,说,“陈絮,脑子有病就去看病,不要再影响我的生活了。我对你不感兴趣,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李周岁离开的冬夜,是她和陈絮见面的一小时之后。
第二天如约般在学校官网上看到学生信息,李周岁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大腿上的电脑挪在肚子上,滚烫的热气暖着肚皮,李周岁开始思考,陈絮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手机被安装病毒软件这回事。
她没有主动询问,而是不再在洗澡的时候看电子书。
距离和陈絮相识一个月后,李周岁再次在校园聚会上遇到陈絮。
对方仿佛变了个人,更加稳重也更加安静。
李周岁没有上前打招呼,拿着一杯香槟站在格子窗后,找了一处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看到陈絮是在演讲台。
院长准备聚会仪式的演讲稿,陈絮和一个白发男人站在院长身旁。
白发男人的身材更魁梧,喜欢把手臂搭在陈絮的腰上,李周岁觉得肢体语言可以表达很多,就像告诉所有人,他和陈絮是情侣一样,十分霸道强制的姿势。
李周岁看了一会儿窗外,英国的冬天还是不饶人的湿冷,一辈子都沉浸在雨和血冲撞的忽冷忽热中,李周岁终于沉不住气起身,她走向陈絮。
陈絮看到李周岁走过来,拉着白发男人要离开,白发男人也意识到这一点,挽着他的手臂转身对李周岁打招呼。
李周岁只想要伸手问好,男人表情怪异地把陈絮拉紧怀里,神情堪比豺狼维护自己的领地。
“陈先生,好久不见。”李周岁懂礼地没有收回手掌。
男人把陈絮拉到身后,接过李周岁的手,“李小姐,你好。请问你是想问我先生什么事情吗?”
“学姐,”陈絮往男人身旁动了动,又对男人说,“史密斯,她是我朋友,麻烦你对她客气一点。”
“算不上。”李周岁收回手,对史密斯解释,“我们只是最普通的校友关系,我和你也是。”
史密斯难看地皱眉笑了下,对陈絮比了个手势,在他耳边小声说:“给你三分钟时间,聊完就快点回来参加仪式。”
史密斯距离他太近,已经超过了陈絮能容忍的最后底线,陈絮排斥地侧过脸推开他。
李周岁走出大厅,两人站在格子窗前,很久都没有开口。
她觉察到陈絮可能在看自己,于是看着腕表说:“你还有两分钟,如果不想说的话就回去吧。”
“我要结婚了。”陈絮说。
很奇异地,李周岁心中惊了一下,和谁结婚?
她没能平静,但心脏只是颤动了一下,而后就告诉陈絮,“我要离开这里了,明年也许就见不到了,今晚想跟你告个别。陈絮,再见。”
陈絮看着李周岁没有进屋拿走放在餐桌上的苹果,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压着一条讯息,“偶尔尝试一下苹果也不错。”
从之后就没见过陈絮,李周岁渐渐忘记在决定离开的前一晚她第一次尝试买来苹果,将苹果汁和橙汁混合在一起,那是一种奇怪的味道,酸涩绵长,如同雨季一场阴冷潮湿的小雨洒在身上,布料和发丝都潮得沉重。
在另一所国外高校实习完成回到学校参加毕业典礼,那天下午见到陈絮和他的导师。
“李小姐,别来无恙。”这次是陈絮先递出手掌。
李周岁平静地和他握手,内心已经没有一丝起伏,抬头时看到站在二楼露台上的史密斯,握着高脚杯,指戒发出耀眼的光,只有陈絮握在黑暗中的戒指是被熄灭的。
李周岁在结束典礼后收到不少私企的邀约,要她做公司的技术人员,陈絮在她查看邮箱的时候冒出来,像是为了看得更清楚往李周岁肩膀上靠。
“离我远点,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李周岁说。
陈絮小声说:“第二家,那家公司的老板是史密斯的哥哥,拜托你了,帮我个忙。”
李周岁对麻烦的事情一向敬而远之,这次却关闭手机,认真问陈絮,“结婚不是你自愿的,对吗?”
陈絮穿着衬衫,下摆有半截露在外面,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他说:“我那时候跟你告白,是真心的。”
李周岁松了一口气,“所以你才会攻破我设置的防火墙……你想让我帮你,对吗?”
“我知道很不尊重你,但是我对你的喜欢并不假,我很崇拜你。”陈絮没有说完,史密斯从大厅走出来搭上他的肩膀。
李周岁深吸一口气,追着史密斯的背影说:“史密斯先生,我在邮箱中有看到您兄长公司发来的邀请,我明天想去贵司面试,请问有时间吗?”
史密斯转头盯着李周岁笑了一下,又转身挥手。
面试很顺利,李周岁在公司做技术人员,枯燥的生活在英国持续了四年,父母终于要求李周岁和其他女人一样结婚,找一个男人组成一个稳定的家。
在追追寻寻的四年,陈絮这个人和死了一样,因为一年前的请求她留在那家公司工作,看着刷上白漆的天花板,以及木色桌子,敲着写不完的代码,李周岁甚至都以为陈絮已经死了。
父母强制她回国相亲的上午,是史密斯的哥哥亲自告诉李周岁被解雇了。
原因是,四年前陈絮出面留情要公司纳入李周岁这个没有经验的新人,他只是为了完成的弟弟妻子的请求,而现在人已经死了,也就没有必要留她继续干活。
李周岁回国和第一个相亲对象见面时很恍惚,不敢相信陈絮会突然离世,那天海港的咖啡馆前下着太阳雨,相亲对象介绍他姓庄,说方庄的庄。
李周岁想到那日被束缚的陈絮,大概也死在规矩气派的大房子里面,她同意了婚事,很快就和庄先生结婚,换了身份和职业,只有爱吃鲜橙的习惯从来没有变过。
李周岁很快和先生有了第一个孩子,双方父母拿到报告单的时候,李周岁父母想要接回她,庄家不同意,李周岁每天都被关在房间读书或是睡觉。
国内有台式电脑兴起的时候,庄先生给李周岁买了一台,她摸到时隔已久的键盘,接触到按键向下的哒哒手感,忽然腾升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李周岁说想要去环海公路走走,只是想要散步。
父母二人争吵许久,最终是庄先生开绿灯带她下楼,仅仅一次,李周岁在海边见到一个拾荒的老人,庄先生双手环抱着李周岁的手臂,将她护在怀抱中,轻柔地告诉她,“海水很凉,周岁,我们回家吧。”
拾荒老人顿时转身跑到李周岁面前,即便她不再记得那声音那长相,却记得声音和眼睛,分明是陈絮。
“你去哪里了?”
两人问出口,又都沉默了,庄先生护着李周岁,要求她回家,不要和奇怪的人聊天。
陈絮拉李周岁的手臂和肩膀,在海边两人起了争执,李周岁看到扑上来的潮水,心情像潮汐一样,她走向海边,庄先生注意到李周岁不要命的行为,喊道:“周岁,回来!”
陈絮先他一步冲过去,李周岁那时根本就已经没有了思想,她许多年前不懂得女孩的心动是怎样的,以至于现在彻底死心了,对爱情的乌托邦和幻想都已经破灭,她不要活,不要带着不爱的人的孩子生活在世界上。
李周岁倒下的时候,陈絮接住了她,下|体瞬间涌出大片血水,庄先生和陈絮在潮湿的沙滩上扭打,还是好心的路人叫来救护车。
李周岁的第一胎没保住,在医院又听到亲生父母离世的消息,精神上的压力和身心上的迫害让她精神崩溃,李周岁忘记了一切,忘记了陈絮,只有庄先生对她提起陈絮,说那是杀害我们第一个孩子的凶手。
曾经工作过的公司又对李周岁抛来橄榄枝,工作地点却是在国内的分公司,李周岁在怀上庄雨眠之前一直在那家公司做技术顾问和特聘技术人员,为公司开发不少便捷的定位和追踪软件。
李周岁的价值就在于此,任务完成她就会被像丢垃圾一样扔出去,和公司签订离职手续的下个月公司被警察查封,新闻报道说该公司利用网络手段在网络上对国家和不同地区的大型资金链定位并追踪。
责任在于李周岁,警察请她到警局喝茶的时候,庄先生现身说法,将所有可以证明李周岁清白的文件全部上交,又请来市内最权威的律师证明,李周岁引发的大型资金案在自证不知情的情况被无罪释放。
李周岁也是在这一年“金盆洗手”,洗去罪孽,洗去曾经。
再次怀孕后,庄先生甚至都没有让她下楼,始终都被关在房间里,吃喝一切都交给庄先生负责,她的食谱变化再大,唯一不变的是鲜橙。
因为身材消瘦,又长期缺乏运动,李周岁在生产时有些难产,还伴随大出血。
为儿子起名,李周岁原本想要起一个通俗的名字,叫顺承。
有顺承天命和现实的意思,至于改变是因为窗外下雨,李周岁记忆中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记得那人死在大房子中,惨不忍睹的脸庞和身躯,她突然好恨,恨先生没有陪她,恨父母接连因意外去世,恨世界的霉雨全都落进她的世界。
李周岁想到,向上天祈求,让这雨永远沉眠吧。
再次听到模糊的声音时,李周岁还是想起来了痛心的记忆,是陈絮的声音,在十五年前的平安夜,她初次见到陈絮时就永远记下来的声音,仿佛编进身体中的代码,只要再次出现就会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李周岁说:“陈先生,好久不见。”
对方笑了一下,确认身份曝光,回答:“李小姐,别来无恙。”
架空的,都是胡编乱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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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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