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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8

再醒来我靠在师兄怀里,他掐着我的人中,“瘦仔,总唠叨你多吃一点啊!你这样让寿司店老板很难办哦。”

我见自己已经被放回寿司店的包间内,看到案桌上被切开半个露出米粒和肉松的寿司,顿时呕出一股酸水,咽喉犹如生锈的刀片,我推开师兄,“我去卫生间。”

师兄担心我却没有多说,只是用与另外三人相同却迥异的目光盯着我,与我擦肩而过的食客都隐晦地看我一眼。

面对入口对面的镜子,我打量外貌是否有所不同,发现自己左下颌留下一个薄嘴唇的唇形,在衣领下有三五个暧昧痕迹。

领带也有松动后重新系好的迹象,我对手法和力度都很讲究,稍有改变便会发现此类事实,留下标记的人故意在不明显和明显的地方都留下痕迹。

我抽了一张手指擦拭,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

放弃念头回到房间,师兄和师弟在嘀咕谋划什么,屋外下起暴雨,雨点很重地打在墙壁上,我坐回去时,师兄开始说教我:“眠仔,你好歹是个阿sir,不该在外面猥亵女孩子吧?”

我无奈又苦恼地看着他们,“不是吧?师兄你不相信我的为人吗?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啊,拜托!还有我都不记得自己进入公共卫生间之后发生了什么。”

师兄的手按在我头顶揉来揉去,声音很严肃,“你小子竟然还在这里假装失忆,明明自己窝在没人的角落大吃一顿吧?”

“不是啊……我真的什么不记得了!”我坦白说。

神色凝重,几人都又重新思考我的话。

警局在半年前有一阵朝令夕改、没头没尾的日子,所有警员都像断了头的苍蝇,至于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我问父亲他只是闭口不谈要我自己在房间睡大觉。

新闻报道天天皆有,政府空降,所有标准和命令一改再改,海港市民陷入浮沉不定的浮萍阶段。

母亲和隔壁间的妈妈聊天提到过此事,她儿子的学校连续裁掉三位男老师,连校长和主任都换了遍。

父亲给了我休息时间去看社会报道,看新闻和报纸的习惯遗传母亲,父亲又跟着母亲的要求走,我在休假的两个月迷上杂七杂八的报道——有不实言论透露口风,被裁的教师亦或是其他职业男性均存在与黑恶势力交易的可能。

黑恶——包含一切有碍于社会发展、国家太平的大小事情。

我想到这个有点苦恼,默默咬了咬牙,如果不想要活下去完全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何必做恶事来惩罚别人。

我当然觉得生命是自己的,没有人可以轻易了解自己的生命。人一生不过是次次与阻碍争斗的结果,所以永远不可以停下脚步。但如果是生命结束的前夕,那倒可以躺下好好欣赏流光转瞬即逝的最后时间。

对他们做的事我知道一点,有害社会交通,随意变换红绿灯显示,在下水道内投毒,使水资源不可被回收利用……我所看到的,最不值一提的是:有关男人和女人的私拍流出。

生命是渺茫的,放眼星球少一颗都可以,何况是人。

但这不该是将战场放在大多弱者身上的原因,我看到一个时代所定义的弱者——女人、老人、孩童,被人用刀叉架在大火中炙烤,莫非其他同类看着白花花的肉被灼焦,就会发自内心的开心吗?

很久没有再想到以前了,我用一副平静的表情问师兄,“到卫生间之后,我只记得自己被人从身后捂上眼睛,后面就失去了意识。”

师兄说:“我们是在寿司店牌匾那里找到你的,睡得和烂醉的人一样。只有半个小时你就变了副样子,本来还想帮你擦掉下巴上的口红,结果发现擦不掉。”

我沉默了。

师兄师弟把头转过去不明显地皱了皱眉。

我看讨论不出结果也不想追究,心想可能是某种恶作剧,为了避免被警局的同事调侃,我拜托师兄师弟帮我保密。

回海港的清晨待在甲板上看日出,直到海岸消失,地平线升起的红日还被蒙在一层雾中。

师兄到甲板找我,“我听同个宿舍的人说你早早就出来吹风了,不害怕脑袋痛?”

“那有什么好害怕的。”我转过来脸,师兄耳高于眉,天生智者长相,我还听说他大学时期有个台湾女友,说话嗲声嗲气,又可爱又粘人。

像他冷血跟不会说话的性格,我还真想不到。

师兄问我:“对于最晚的事有头绪吗?”

我摇头,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也没有……”师兄坐在我身旁,我知道今早不可能再好好盯着日出欣赏了,他说,“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半年前的事,我总觉得很奇怪。师父那段时间一直不在局里,就像被人……带去调查。”

“好哇!师兄竟然还怀疑师父,当心被他听到了遭打啊!”我拍了下他的肩膀。

师兄的话让我很在意,还有他皱眉的动作。我有强迫症,总喜欢盯着人的眼睛看,不自觉便观察到他神情中的怪异之处,像某种死植。

回到海港,我想要独自在大街散步,顺便散心。

无处可去的我跟着隔壁的张太去花店买花,张太在下午要去墓园扫墓,母亲知道的话也会让我陪着她。

张太和张生结婚十年有一个女儿,不像我只能混到一个差强人意的毕业证,张太的女儿是英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回国不到一年,再从母亲口中听到她的消息,已经是入土为安之后的事了。

母亲不想聊后生遭遇的不幸,她平日在家一定要在晚饭后跪地伏案,净手抄写经文,她说向上天赎罪。

张太在一家花店前停留片刻,老板包了一束白菊给她。张太和善地问我:“庄sir,你要花吗?”

我向店面不大的花店内投去一个探究的眼神,忽然停在一丛蓝色的花种上,老板看了眼我,嘿一声,“现在还有人跟阿sir一样喜欢风信子呢!”

我微微一笑,“算不上喜欢,只是随便看看。”

张太立刻对老板表态,“庄sir是我家人啦,你不要打趣他。那就包一束风信子吧,可以摆在房间里换换心情。”

我对花草不怎么感兴趣,张太偏要在年前去扫墓,距离新年不远,外面的空气又湿又冷,我实在没心情陪她聊些花花草草。

老板跟张太解释蓝色的风信子寓意不好,还是一样选白色,我没有表态,要张太自己决定就好,我回去一定把她的意思转告母亲。

张太艳丽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两分,我在她眼中见到熟悉的拉拢和站队预告。我母亲和大多女性一样在晚年时会和妈妈们坐在一起唠家常里短,她可不是个爱搬弄是非的人。

母亲在我小时候为了让搬来居住的我有个和街里邻里相处不错的坏境,多多走动花费五年才让大家笑对我。

我不是草包或智障,父亲不善言辞,压根就不会主动和邻里调和关系,他一定觉得只有别人找他的资格,他高贵的头颅和骄傲的身份不允许他轻易向别人低头。

邻居大多知道这一点,也因为他警察的身份对他宽容很多,得以让父亲在人群面前有摆架子的机会。

所以我看到面带笑容的妈妈们总先想起母亲,想不到为了一个潜移默化的环境,她究竟在别人面前摆了多少笑脸。

我劝自己对其他妈妈宽容一些,这样她们日后对我的母亲就能多嘴下留情,我即将老去的母亲还保留着童心,可我对不起她,我身上流淌着另一半冷酷的鲜血。

我拿着风信子回家,母亲看到花并没有表现出开心,她明明以前最喜欢花的,父亲从警局回来看到我摆放在茶几上的风信子,拿起来丢进了垃圾桶,懒洋洋地抬起下巴,“眠子,你不要跟一群女人一样,眼界短浅得只能看见这些花花草草。”

父亲以前是内地人,母亲是海港人,工作也是母亲帮他找来的,父亲忘恩负义,还伤了母亲的心,我心底凉了一晚上才恍然发现自己选择风信子是因为威廉教授在课堂上讲解自己绘制花卉的心得,而其中一支便是风信子。

我在凌晨又看了一遍演讲的视频,师兄给我通电话问我有没有觉得威廉奇怪,我笑笑,“那你是觉得哪里很奇怪?他明明长得那么帅。”

师兄一本正经地汇报,“我找了威廉在大学担任教授时期的音频还有视频,声音来源的确出自演讲台站着的人。就是,你不觉得他的眼睛很吓人吗?就像盯着一根木头,或者说他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甚至都不会眨眼。”

我抽着烟在窗台吞云吐雾,看不见窗外的雾气,“别说笑了,那你的意思是威廉是个木头?师兄,现在不是该关心关心我被强行要挟的事吗?”

师兄笑我不正经,又说:“反正我觉得威廉不像真人,连眼睛都不会动。”

我只是开玩笑,说:“那师兄把眼睛剜下来给他好了,说不准他就能学会眨眼睛了。”

他怪我太没情商,我笑着告诉他,“情商要留给值得的人。”

“那我不值得庄sir费心思咯?”

无聊的冷笑话。师兄惯会说些因人误会的话。

“我要结婚了,就在下周。”

我眨眨眼,没明白是真是假的话被我咽进肚子里搅拌。

“我会去的,随礼的话还要准备一段时间。”我意识到师兄心情不好,小声劝他,“准新郎不该多笑一笑吗?干嘛丧气着脸,多不吉利?”

师兄勉强得笑了下,我抬起眼,岂料他盯着我,眼神中压着一座灰黑色的山,我站在山顶,他毫不犹豫地用悲哀的眼神推我下山。

我的眼神在师兄肩头一晃,我被他拥抱在怀——两个大男人做这么矫情的事,我本来要推开他的,感受到师兄在抽泣。没想到他结个婚会高兴成这样,我鬼使神差地拍拍他的后背。

“好啦,都是要结婚的男人啦,涕泪不断小心我在你结婚宴上告诉嫂子哦!”我嘲笑他。

我回到宿舍,休在另一边床位的同事已经洗漱完毕,要我随便使用盥洗室,我看着他正在系紧的腰带和蜿蜒的裤线,觉得心脏踮起脚尖想要够到小时候被母亲放在高处的糖果。

“在看什么?”他笑着看向我,熟悉的微笑化在我眼眸的湖水中。

语言有巧言令色的成分,我喜欢隐瞒,“后生仔,台风天小心上天爱上你的扣子。”

他谢过我的提醒,整理好袖子便到甲板去吹风。

休息室两侧墙壁只有四步的距离,我看着躺在窗台上的牛皮线圈本,线圈里插着一支钢笔。

师父喜欢送给徒弟纪念品,我得到了师娘买给他的小夜灯。

我在台北念完高中才到海港上警察大学,为了让自己外表糊上一层银箔,我比同龄的任何人都要努力。

同宿舍的兄弟说我眼睛会瞎掉,我将此事告诉母亲,她特意为我买了各种保健品,我当时还嘲笑不如扔给街友吃,她打了我,我却觉得甜蜜。

母亲努努嘴,“妈咪忧心你。”

我知道。

从内陆折转到国外,再从国外到台中,我在十几岁的年纪就跟着母亲走遍世界,十几岁年纪的我不知道一切都是为了父亲的工作,成为警察大多在本地工作,父亲是在走出警校十五年后才带着我和母亲落地生根。

母亲在台中租住了一间二人公寓,尴尬的楼道即便互相碰到也不会打招呼,没有再多的钱让我上明星学校。后来一场投机取巧的意外让我的高中定在台北,隔日我带着国中课本到学校报道。

我想着自己一定要讲好中文,回到内地还可以帮助父亲做事。十五岁的我更心疼父亲,单方面看到母亲整日在外闲逛觉得她无所事事,高中时期的我心智还不成熟,现在想想和蠢货一样。

同学老师对我的评价各有差异,我既不参与青春时期对弱者的围剿也不参与逃课等叛逆演习。

我记得师母家有个深入简出的大小姐,我在书店翻找口语练习材料前想要到对面书架的冒险奇幻小说前搜寻我感兴趣的图书,碰巧偶遇老师,是他邀请我到家做客。

“不用啦,有时间我一定买好水果拜访您和师母。”

我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老师坚持要我进门,拒绝无用再拒绝就不礼貌,我的成绩不是最好但态度端正,在外人面前端着沉重的“好学生”模样,所以我才去的。

师母一手抱着书,一边倦倦地给我们开门,她看到我第一眼是夸我眼睛漂亮,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师母将书推到老师怀里,骄傲地说:“我约了隔壁的妈妈去观光饭店喝下午茶。”

我见到不同内陆女人娇小玲珑的台北女人,台北的风打破了循规蹈矩的生活,我和老师一家萍水相逢,他请我坐在沙发上等待水壶,一杯橘子粉泡成的水,我看着玻璃杯中的气泡,乘着降落伞在水面破开。

母亲也喜欢水果味气泡水,我喝腻了,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拿在手中的玻璃杯转了两圈,老师问我:“怎么了?不喜欢气泡水吗?”

“啊,为什么要用这么厚实的玻璃杯?”我在手中掂量重量,的确比家中的还要重两倍。

老师白黄色的粗手指握着玻璃杯放下,茶几有一种高亢之意,我的心脏没懂,也跟不上和音。

老师眯起眼睛,严谨地告诉我:“如果你家里有一个暴脾气的玩具,就要小心他会偷偷打破玻璃杯。”

我称赞老师说话有文采,看到他们家供奉在神龛里的观音菩萨,颔首也默然点了头就当是将我向往慈悲的虔诚之心一并献给老师家中的暴脾气玩具。

我在十五岁年末见过暴脾气玩具,正是高二的升学季,老师忽然以家中有事与我们再见,放学前最后一课,他教我们要懂得谦逊和尊重。

关闭灯光后,在幽幽的反影中我只看到他腰间的皮带,感觉到五脏被打散纠在一起,我沉闷地咳嗽,他走到我身边,腰带卡扣的反光更清晰,我看到**在座位四周枯萎,想到那日的观音,想到我站在凄疼惨淡的庙宇间回望香火鼎盛的过去。

隔壁放学的学生在楼道喧哗,不停在窗口打探,老师拍拍手掌,门打开让楼道的人声泄进来,又闭合,听起来有一种沉闷到发酸的痛楚。

暴脾气玩具在讲台上摔了跟头,老师眼色冷冰冰叫我们不敢出声,后座的男生说出口,“什么啊?原来是个瞎眼。”

老师让我们闭上眼睛站起身陆续退场,带着我们孩子气的轻蔑滚进高二年纪。结果我被挤到讲台上,所有人一个接一个踩踏,掉了鞋子和脸面,后面连耳朵也跌入地,我想要逃避,请求上天——那日的菩萨帮帮我,于是我等来了“瞎眼”的菩萨。

“你也看不到吗?”

他的嗓音不是暴躁易怒,不是被师母揉皱的书本,皱巴巴的脸皮都被翻到软烂,即将十六的我心思慢慢成熟,和男人混在一起,学会了流氓和在大脑思绪中制造废料。

我看着冤枉我的暴躁玩具觉得他是被|操|烂的书页,我想要翻上一翻。

“是啊,看不见。”我说,“以后就要去上夜校,还可以省电费。”

“瞎眼”菩萨笑了,我呢,跟着傻笑是明智的选择。我不能违逆信奉的神,他能洗涤净化我被污浊的精神气,让一个卑鄙的蚊蝼虾蚁蜷伏在神人佛祖脚下。

从警校毕业时还觉得这段萍水相逢最奇特,遇到师父他问我有没有在意的人。

我说:“最在意瞎眼菩萨,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师父以为我学习要瞎掉眼睛,叮嘱我晚上学习备课要留灯,小老头不想亲自跑一场百货大楼,把师娘的小夜灯拿来扔给我。

线圈本上记录了天气和日期,用蓝色钢笔标准写下每一日的内容,偶尔有心情标注。看着注脚向纸张心渗透墨水,仿佛人皮肤下的蓝色血管,我手指按上去,感受它的脉搏,只突然想到那天的菩萨,袅袅白烟后,藏匿在怯懦、愤怒、苦闷、怨恨交织痛苦中的空白眼睛。

放下线圈本,我收拾自己的衣物为下船做准备,再次站上甲板眺望远方,面前的小岛和身后的小岛都已经远离,我永远回不到曾经的美好中去,只好一遍遍寻找丢失的自己,“庄雨眠,你死一次,让身体里那个真正的你活过来,好不好?”

新年没什么意思,母亲在家抄写经文,彬彬有礼、跳脱如小鹿的母亲藏起来,高中结束后我找了两年,没有耐心也没有头绪,是我自己放弃的,但我现在后悔了。

母亲没给我反悔的机会。

我看着她干净,有一层茧皮的手指,“妈咪,我可以学你吗?我也要抄写经文,帮你分担一些。妈咪,你看着好像中学在房间赶作业的我。”

“谁教你不好好写作业啦?”母亲敲了我的头,用取出腌鱼吃为由支开我。

玻璃茶壶里放着葡萄和橘子,母亲喜欢橙子,而不是柑橘。

新年过后三四天就是师兄的婚礼,我在除夕夜收到了请帖,原本还和父亲欢天喜地地展示自己与同事关系不错。

当晚他在柔软的沙发啜饮不伦不类的罐头瓶盛装欧洲咖啡,看了一眼就警告我不要去,少年时期的叛逆还留在基因的某处,要我在绝对自由的情况下反抗,“怎么能不去?我一定要去!”

父亲扔下罐头瓶扇了我一巴掌,从此与他交流成了颇为痛苦的一件事,我跑出家门站在巷子等待,手机屏幕亮起来,嗡嗡嗡——我的耳膜都要穿孔了,看到母亲的名字我正要接听,突如其来的挂断比冷雨都狠心。

迎面吹来的雨将人浇了个透湿,我站在店铺的房檐下避雨,效果聊胜于无。

“庄雨眠,你该死在雨季。”

“让雨水冲刷你的罪恶。”

“充满扭曲虚伪的基因从你父辈身上来,让你死去,不要祸及下一代了。”

……

警告的声音将我锤入地底,我要下地狱,为我赎罪。

我跪倒雨地中,死去的主意似乎不错,我有意向死亡靠拢,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以一种绚烂如烟花的方式估计还不错。

或许我神经质上头渴求没尝试过的让死亡此类禁忌话题与兴奋捆绑在一起的刺激感。

追逐刺激就是男人的天性,让罪恶遍布全身血液,让它流入下一代的血中,带着致命毒药的思想为他们父辈的工业做贡献。

师兄婚礼当天我在父亲面前换上皮鞋,承受他的冷眼,“我走了。”

母亲叮嘱我路上慢点,我看出她也不希望我去。

天气预报说会有暴雨,早饭后听到父亲手机来电时,母亲手中的苹果皮削断了,她不走心割到手指。

父亲咋舌,“干嘛那么不小心,还要吓我一跳。”

母亲遇到鲜血总是很慌张,脚步杂乱,我看着她挽在耳后的头发掉下来,俨然披头散发的家庭主妇形象,她打开水龙头,将吮吸后的手指拿到水流下冲洗,割断的皮已经发白,她还是不停下来。

我担心她劳累到忘记照顾自己,跑过去夺过她的手指关掉开关,“妈咪,手指已经不流血了。”

不等我话说完,她的手指被水果刀切断处,一片月牙似的肉皮下,有淡红色的血液按照指纹的螺纹一圈圈旋转出来。

母亲大力按到手指发白,“我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重复两遍就咬了她的手指,咬出血,我说她疯了,父亲不予理会,母亲更加尖利的情绪在眼眶中打转,我看着她通红滴血的眼睛觉得好苍白,仿佛什么感情都没有了,我和她都是父亲眼中的空壳,不在意也不会遭天谴。

我看着母亲处理好手指才决定下楼,到约定地点前下车。

如果是师兄一定要到中菜馆才对,婚礼预约地点却是在室外的伪造庄园,草坪修剪合理到位,走两步后才发现是购买的伪制草皮。

我翻了个白眼吐槽装修者品味差劲,草坪起码要是真实的、定时修剪的才对。

院子中摆放着大白漆粉刷的圆桌,铺了一张薄纱似的纸片,上面压着红色的餐巾盒,最令我觉得诧异的事——我迟到了,然而婚礼仪式空无一人,连音乐都没有,静得瘆人。

我感觉到太阳穴,有凉意在扩散。

抬头看到挤压在一起的乌云,两片撞击在一起挥洒大块闪电,电纹蓝蓝细细顺着空气和雨水劈下来。

直觉告诉我院子不对劲,脚步向前想要一探究竟,慢慢靠近入口,白漆在闪电中反射阴雾色的白光,大门没有上锁,手指一碰便自动打开。

身后滑下一道闪电,眼前景象亮起来在眼睛中打着闪。

师兄**地悬挂在天花板上,眼珠被剜走,脸颊上干干净净的鲜血笔直淌下,他身旁挂着参加典礼的亲人和朋友,我看到另外几位同事。

视线又落到大厅里侧的平台上,窗口一闪一闪有盏冷白的灯照亮那具遗体,我辨认出那是师兄的女友,脸颊向里侧凹陷,遗体整体偏靠阴灰色和青紫色,手臂上的肌肉萎缩,只剩下一张裹着骨头和血管的人皮。

脚下泛起一股腥臊的臭味,我捏着鼻尖看过去,发现在场男人的阳||具全部被切割下来,摆放在遗体脚下,鲜血精准滴在上面,像是为了浇灌开在糜乱土地上的罂粟花。

所有行恶的人早该想到他们有一天会遭受天谴,惩罚会落在男人女人、小孩老人身上,还来不及反思自己,下一场风暴便会到来。

不是自己惩罚自己,而是同样行恶的人之间的相互搜刮。

我看着师兄最后的面孔,还有他的女友,一副早早丧命的假象。

拿出手机冷静报警,来的人是刚刚在家中喝茶的父亲,他说了今天不会出勤,可他来了,师父晚他五分钟。

父亲将我拉进怀里揉了把头,不喜欢,厌恶,种种,只要我让我反感的事,他都会做。

师父惊讶他出警快,他的理由是:“在附近散步。”

雨天,散步,可笑的借口。

他们两人待在一起分析,粗声大气,没仔细听还以为是美声歌唱家在交流心得。

师弟捂着嘴巴,趴在一旁草坪上干呕,他乱糟糟的头发还有发皱的便服,我走过去,拍拍他的后背:“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也被叫过来了?”

“组里……有消息,”他说,“威廉貌似前不久在海港散步被市民看到了,拍了张照片发布到网络上,被我们劫持了。不过消息还是传开,网警现在正想办法处理。我被叫去加班。”

我完全不知情,父亲好像在刻意隐瞒真相,连我也一起隐瞒,反常的警告以及母亲恰如其分的差错,低级、愚蠢的错误是要多心大才会犯。

“眠子,你等着和你师弟一起去警局做笔录。”师父忙起来时,脸总是严肃的,情绪总是易怒的。台风天也好,伪造庄园的婚礼仪式也好,仿佛都是为了被摆放在台子的女人而办。

师兄告知我时颤抖发涩的嗓音和行为,我反复抚摸自己的左下颌,想不到是谁拉我下水,想不到是谁救我上岸。

跟着父亲回到警局,加班的同事顶着黑眼圈庆祝换班的人到来,听到师父的禁令,眼神中的光芒再次消失,我远望一片发旋,在靠窗位子下看到曾经的师兄,他拿着手枪对准我,“我要结婚了,就在下周。”

他漆黑绝望的眼神让我站回原来的时间节点,发现了整起事件的缘由所在。

我下床看着身旁熟睡的同事,掀开帘子发现正是凌晨,船外的天蓝得发冷,看着便能闻到冷空气和海上咸潮的气味。

从房间到甲板的路不远,我拐了两道弯见过几个相熟的船员,甲板上的风很大,鼓膜呜楞楞接收不到身旁的讯息。

警察办案喜欢寻找动机,职业病带在身上让我开始思考自己的动机——想被海浪舔个满怀,或者干脆有个漂亮孤独的小男孩给我排遣寂寞。

用海浪的潮湿和沉闷类比男人的舌头再好不过,他们天生会使用一切器官,还是那句话,他们的父辈将肮脏的基因种子播入母亲体内,在藏满蜜语的贝壳中孕育壮丽的、满是刽子手的未来。

我只是想要跑到甲板吹冷风,以此压制体内想要造福同事的恶念,不想,师兄跑上来找我,见到我就如同见到十几年生活在一起的亲人。

“瘦仔,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师父看起来很痛苦,并非悲壮雄浑,他只是用一双无波无浪的眼睛和嘴唇询问世间最不值得一提的感情。

心动是十七岁少女被风掀起的裙摆和发帘。

十七岁的我认为心动是目睹一个男人强((暴另一个少男,有所不同,只是后者更直白一些。

我无从下口回答,只好说:“爱,不懂,总之我不懂。”

师兄似乎醉了,“爱上一个人是痛苦的,即便你愿意把一切都给她,她也不会照单全收。”

“为什么不愿意?”

“已经不可能了。”

煞人的海风割得脸颊干涩,我吹了口气,“师兄,干嘛那么悲观,往好处想啊。我想嫂子不收肯定是因为她更想你自己好好的吧?”

我的话没有劝导他回头,在寻找真相的路上,师兄是真正的警察。

分别时,在码头,师兄取下帽子捋了捋头发,盯着我的眼神茫然,我要跟他告别的,后来看他的表情似乎在祭奠某个人,便识趣地走掉了。

我傻傻地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好早之前就在祭奠死去的女友,为她早逝的生命,为她经历的我所未知的一切。

我带着一种糟蹋的心情回家冲澡,母亲见我兴致缺缺,上前询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不答她也知道。

母亲始终是父亲的连体婴儿,她知道所有或者她也是整起事件中被耽误或隐瞒的人,我和她一样是待宰的羔羊,要闭嘴,要学会安静地留给屠夫得逞的时间。

师兄在甲板上给我看了他和女友在大学时期的合影,那女人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悲伤,我隔着阴阳看她,眼睛又大又圆,挺翘的鼻子和红润的薄嘴唇,亲昵又羞涩地搂抱师兄的脖子。

疲乏上头,我冲完澡就将自己扔进被子里,睡一觉就会好起来。

在绵软有些粗糙的布料下听到父亲关门的声响,假装没听到,继续睡。敲门。睁开眼睛盯着透光短袖下笼罩的模糊窗影,闭眼。

父亲趿着拖鞋走远,和母亲在客厅大声呵斥我惹来的案子,咒骂我猪猡一样的脑筋和倔脾气。

听到母亲为了生存而刻意的讨好,我慢慢掀开短袖,朝墙面甩去,发出不小的动静让父亲在意,他们的狐假虎威安静不过三秒钟,房门便被菜刀砍出一个豁口。

劈在房门上,恨在我心里。

我穿上衣服,裹了件不太厚的大衣,下楼,远离腐烂变质的楼房。

被冷风吹过就会觉得呆钝,命运指使我到张太经常光顾的花店,再次看到老板和三两个顾客,不合时宜地嗅到擦肩而过那位女士身上的冷调香水,我第一次察觉自己肚腹下的骚动如此笨拙。

对男人感兴趣是件可怕的事,他们不会因身体亲自制造出什么就难舍难分,感情关系,血缘纽带,种种之于他们都是拖累。

我手中没有把柄,我也没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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