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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五章《和解》

时间,仿佛一粒投入滚水中的蚕茧,无尽地抽着丝。月关在榻上翻滚着,连床单都因他的抽搐而扭曲。

他的肺里像硌满了玻璃渣,喉管和鼻腔则堵严了棉花,每一次呼吸都尖锐而滞涩。他似乎正于冰海中溺亡,从头冷到脚,甚至意识也逐渐冻僵了。

浓黑的夜里没有人,月关眼前不断闪过成片的黑白雪花,他发出粗重的喘咳,恍惚有温热腥甜的东西从他内部呛了出来,而他唯一的抵抗便是竭力蜷缩自身。

直到他连这也做不到了,游历于凡间的神灵即将被痛楚蚕食殆尽,如同腐木般朝无穷的幽暗湿冷坠去。

但他被托住了,一条坚实的手臂捞起他,将他圈在温暖的怀抱里。丝丝热流淌入他的心肺,再顺着颈椎通入颅脑,驱散了那些雪花,使得他辨认出一个模糊的蓝影子。

哇,幻觉居然这么真实吗?

“我在这儿。”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清晰的响起,唐三搂住月关的双腿往怀里拢,使对方整个人横靠在他身上,又不死心地问,“真的没有药吗?”月关不吭气,老半天才小幅度地摇头。唐三便一手护好他,一手捧起床头柜上那杯剩茶,用神力温过后,方才小口小口地喂给他。

原来你真的来了,月关晕晕糊糊地忧虑,小傻瓜又该给他吓坏了。

该说是自己作孽么......为什么要逮住芙蕾雅不放呢?三十来年没被旧伤教育了,还真当自己能跟人动火阿......

不对,都是那死丫头害人。

在月关那些残存的小意识千回百转间,唐三已经抱着他单手铺好被窝,又给他卸了那一身外罩,把他严严实实裹进被里,仅探入只手握住他,好向他输神力取暖,“你好好休息,我今晚就在这儿,跟玛特说过了。”月关合了会儿眼,虚虚牵他两下:“你把那个......鱼......拿开,躺着吧。”

“你身上......”他话音未落,又咳得哆嗦不止。唐三才生出的喜悦霎时被冲走,忙扶着月关侧过身,给人连着拍了几下背,不想牵动了肩头的伤口,疼的直激灵。月关貌似察觉到了什么,两眼虽是涣散的,眼珠到底往唐三身上转了转:“你进来、进来。”他揪着唐三的衣袖,“我挺冷的。”

唐三依他的话绕到床另一侧,拎起那个虎鲸玩偶打量片刻,暗想月关不会拿这玩意代替自己吧?便将其甩到桌上,自己脱了外衣钻进被子。他本想直接把人搂住,刚伸手又怕唐突,只得轻抚对方的脊背。然而月关竟向他贴来,唐三瞬间明白,遂帮人翻过身,不经意间,两人又几乎相贴。唐三合掌拢住月关双手,道:“睡吧。”不料月关一手搭上他肩上的伤,声音游丝般:“又是塞赫美特?”

“玛特帮我驱了邪,现在就是皮外伤。”唐三见月关还想张嘴,便伸出根手指轻轻压住他的唇,又帮他把碎发别到耳后,边说:“先睡吧,起来好了再问。你既然怕我过分担心你,那你也别太担心我。”

这话令月关怔了两秒,他强打精神仔细打量了唐三半晌,最后竟然主动把手环在唐三腰上,唐三顺势回抱住他。月关又拿前额往唐三下巴上蹭了几下,“晚安。”他说。

唐三也吻了下他的发顶:“晚安。”

这确切是他们许多年来头一回同床共枕,久违的安宁和喜悦犹如某种共振,顺着两人的指尖涌入彼此的身心。沉重的疲惫压垮了月关,他依偎在爱人怀里,直接陷入了无梦的安眠。

但他们都没有睡很久,当月关清醒时,窗外的天还是黑的。唐三比他醒得更早,正在帮他按揉掌心的穴位,见他醒来,即问:“好些了吗?”月关点头,同样回问:“你呢?还流血吗?”唐三笑答:“就是被挠了一下,没事。”

“‘挠了一下’?那早该好了。”月关瞟了眼手机,才三点。他转回去,花了点时间整理思路,不觉皱眉问唐三:“这回怎么处理?不会又是关起来吧?她都越狱几次了?次次都要你去抓。”

“她是拉的女儿,还有战功在身,确实很难妥善处置。不过玛特和我提过,拉已经动了让‘塞赫美特’这个神格休眠的念头,她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然后罚哈索尔禁闭思过。只要议事院和审判团没有异议,大致就这么安排。”

“就这?不能直接抹杀‘塞赫美特’或者废除其神职神权?”

“几乎不能。”唐三垂下眼帘,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来‘塞赫美特’和‘哈索尔’异心同体,抹杀两个神格中的任何一个,都会对另一个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就连强制休眠都必须谨慎操作;二来塞赫美特战功非凡,如果她遭受极刑,恐怕会使神界受到动摇;三来她实力超群,如果能恢复正常,将来说不定还需要她;最后就是她的身份,得考虑众神之母和上古女神的脸面。还有荷鲁斯,哈索尔是他的前妻,在他身边才落得这样,做绝了未免显得太无情。”

“说了一大堆,就最后那条实在。”月关“嘁”了声,紧接着嘲道,“荷鲁斯还有情呐?我当他只有他屁股底下的凳子和手上的竿子哩。”说罢,把唐三的一条手臂牵过去枕着,闭起眼养神。

这话听得唐三半是好笑半是无奈,他摸了摸月关的头,哄道:“说实话,我也认为塞赫美特至少应该被废除神权神职,她确实失职。但是......”

“她身上有几百条罪名来着?”

“是十六项罪名。但是,”唐三快速解释,“我这段时间去过托特那里,荷鲁斯和他父母辈的事我都听说了,完全是笔烂账。哈索尔本来是个局外人,荷鲁斯把她骗进局,背着她让她难堪。如今荷鲁斯安然无恙,只有她疯疯癫癫,若还要被塞赫美特牵连,未免有些不公平。当然,一码归一码,我不否认塞赫美特的罪行,要是荷鲁斯也能付出代价,我支持给她更重的责罚。”

“哇,唐小三,你这......”月关刚开口,不想嗓子犯起痒,没忍住咳出了声。唐三见状,赶紧一边为他顺气,一边问他要不要喝水,月关连摆几下手,自顾自咳了一阵,才把脸埋进唐三的胸膛,哑着嗓问他:“你这执法神是越当越宽容了。怎么我上辈子认识你时,你好像没这样阿?”

唐三并未立即接话,待确认月关缓过劲了,方才苦笑:“人总会变的。何况这件事上,哪怕我们真想严惩塞赫美特,下神界也没有神器足以摧毁上古女神的神格神权。再说到我变宽容......那还不是跟你过久了?”不等月关反驳,他便探出一指,朝床脚对面那堵墙戳了两下,“她可都要砍你了,你怎么还在这儿?这次也跟她有关,是不是?”

这下月关不吱声了,他低下头,下意识般绞弄起唐三的碎发,直到两缕头发被扎成个蝴蝶,作俑者结才憋出句:“你还在盯着我?”

“没有,在她试图砍你后就没了,我当你会走。当然,我以后也不会再这么做了。”

“嗯,那你开了屏障吗?刚才忘了问。”

“开了,她听不见的。”

“那......”

“但她会拿别的法子找你茬,只要你没走。”唐三断然叫停了月关的太极行为,同时没忘记解开自己的头发。

在长久的沉默后,月关终于放弃了挣扎,“我不知道。”他低声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必须留下?”

“嗯。”月关翻身仰躺,他望着天花板发呆,许久后阖目问,“要么你帮我分析分析?”

分析?唐三有点茫然,稍加思考后,试探性问:“你总不会是,因为同情?”

“废话,她有什么好同情的。吸个毒至今没有一点悔意,每天好吃好喝好耍,办案子整个警局都对她服服帖帖,我就跟在后面跑。”月关在抱怨中拧眉,接着咕哝,“我就是......觉得她,让我感兴趣。但我,啧......”

“你觉得她在吸引你?”

“是。”

“那我也不懂她哪里吸引人,说实话,我不喜欢她,因为她那样对你。”唐三观察着月关,见对方连眼皮都没抬,便尝试放开了引导,“我承认她很聪明,很有能耐,或许,还可以说负责任?可她的性格太讨厌了,我就没见到过这样的女孩,我对她的了解有限,很难想象她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女孩?”月关莫名被这个词触动,他反复嚼上它两遍,喃喃自语,“焰焰也很聪明。”

“焰焰可没她扎人。”

“嗯,对......扎人。”月关又没声儿了,唐三也不多话,默默把手垫到爱人后颈底下,帮他按揉颈椎。这样的寂静大约僵持了五分钟,月关重启他们的讨论:“柳德米拉也很聪明上进,有时候也挺刻薄,可我没对她这么感兴趣。”

柳德米拉?唐三微愣,半秒后反应过来:“是柳德米拉.利特维亚克?你在德国读博时那个俄罗斯女同事?”

月关安安静静地点头,唐三一时语塞,他没料到还能把这名字扯出来,更不确定月关是否仍在缅怀它的主人。思虑良久,唐三还是决定问个究竟:“你还会为她难过吗?”

“不算吧,偶尔会想起来。我现在感觉她和芙蕾雅有些像,也不是很像,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留下的原因。”月关睁开眼,浅金色的眸子里并没有多少伤怀的迹象,反倒蓄着些笑意。唐三本想多安慰几句,一番纠结后,最终选择绕过这个坎:“那她具体会在什么时候刻薄呢?和芙蕾雅一样吗?”

“不不不,完全不一样。她只会在工作中被针对时特别刻薄,你也知道,地球上很多地方的刑侦业风气......对女人就那样......”

“我知道、我知道。”唐三随着爱人叹息,他连连抚摸月关的手臂,仿佛在安慰一只被淋湿的白鸟。

其实神界也没好到哪里去,刑侦业至今都是男性的天下,总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劝挤进这个行业的女性离开,总有如影随形的墙挡住她们前行的路,那些声音大部分出自男性之口,墙也多由他们建起,打着为女同行们好的旗号。然而犯罪的也多是男性,男性们似乎妄图自己点火,自己熄火,然后告诉女性:“嘿,小姑娘,这儿就是男人的领域,回家乖乖待着去吧,让我们来保护你。”

实际上,女神与男神的战斗力无甚差异,人类在进入工业化后,经过严格训练的女性刑侦人员也可以持热武器制服绝大部分犯罪分子。甚至由于月经和生育机制的存在,女性演化出了更强的造血能力和疼痛耐受力,这意味这在面临绝境时,女性刑侦人员的生存率可能更高。刑侦业最难以预防的危险恐怕当属遭遇报复,但神灵面对的犯罪者找上神界报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当人类犯罪者拿着硫酸、汽油、炸药找上门时,女人顶不住,男人莫非就是铜头铁臂了?

“......她什么时候都很尖锐,还特别强势加自恋。谁怀疑她她就挖苦谁,谁惹毛她她就让谁难堪,所有人都得跟她的节奏走。嘿、嘿,你在听吗?”唐三被从思绪里揪回现实,月关见他回神,索性支起身体,托腮俯视他道,“我也没见过她这样的女孩,千仞雪、宁荣荣她们都够强了,也没见她们这样。谁说她她都不听,唯我独尊,完全不受外界影响。”

“但是,那个,我记得她是反社会来着?”唐三再度尝试让月关正视这种可能性,后者撇撇嘴:“唔,也许吧。”他抿了下嘴唇,接上刚才的陈述,“我才搞清她的身世,她是被收养的,对方是个企业董事长,还是议员,收养她是因为她有个比较能搞事的姐姐,据她说她本来会被培养去制衡自己姐姐。结果她整了那老家伙一顿,然后住出来了,那时她才十三岁。”

“你想想看阿,如果她老老实实听安排,她现在说不定拥有更多资源。那老家伙只收养了两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遗产八成都归她了。但她可能......”月关清清嗓子,冷不防对上唐三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着深邃的蓝光。

“但她可能永远不会成为侦探,也永远没有,自由。”唐三徐徐替爱人补完了谜底。他稍微使了点劲,想让月关趴下以防再度遭到寒气的侵蚀,后者顺从地偎在了他肩头。不知过了多久,月关才以极轻的音调肯定:“你说的对。”

他们貌似触及问题的核心了。唐三一面为月关按摩后颈,一面继续话题:“说‘永远’有点夸张,但至少是大半辈子......不过就我而言,她多少太自由了,碍到了别人。无论男女,她这样性格的人都很罕见,虽然放在女孩里更少。”

月关在他怀里动了动,闷声总结:“讨厌,但罕见。”

“是啊,很自傲,很叛逆,不受掌控,能做自己喜好的事,还能持续驾驭这种状态,我都开始羡慕她了。”唐三瞥了眼外头由漆黑转为墨蓝的天空,“我爸年轻时也算这样吧,女孩倒真是头一次见。”

“你还记得焰焰那次说她小时候喜欢爬树吗?到咱们家之前,四五岁那时候。”月关突然蹦出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唐三下意识接口:“阿?记得阿,她说后来她妈不让她爬,她就没再爬了。”

“她妈说她那样不像个女孩,才不让她爬。”

“是,我记得,咱们让她试试,她都不敢爬。”

“如果她是个男孩,没准就敢爬了?”

“那样没准不会有人拦他。”

他们同时发出两声嗤笑,某个同样的答案隐约浮现在他们心底。月关长舒口气,道:“‘定义和区分女人的参照物是男人,而定义和区分男人的参照物却不是女人。她是附属的人,是同主要者相对立的次要者。他是主体、是绝对,而她则是他者。’”他停顿几秒,正视唐三继续念:“很少有人说‘矮的人不该爬树’、‘胖的人不该爬树’,可在女孩爬树的时候,很可能会有人告诉她们‘女孩不该这么做’,于是当女孩长成女人,她们便也认定自己不该爬树。‘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生理、心理或经济上,没有任何命运能决定人类女性在社会的表现形象。决定这种介于男性与阉人之间的、所谓具有女性气质的人的,是整个文明。’”

唐三恍然,不禁一笑:“西蒙纳.波伏瓦?我记得你原来不喜欢她。”

“是因为她那一段‘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月关耸耸肩,“我之前觉得她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想‘哇,要是我能一辈子躺平享受,肯定爽死了。’但受伤之后,一切都变了。”提及旧事,月关的目光竟有些黯淡,唐三略微后仰:“是因为我......?”

“不,不全是。”月关无意识垂眸,像是避开爱人的目光,又像是在回忆,“是以你为源头的......全世界,都在让我感到下滑。所有人、所有事,都不再对我有要求,我除了躺着、等着,什么也不用做。”

“但你那时确实不能......”

“我没有那么严重!”徒然拔高的音调打散了唐三的开解,月关的语速也变得极其急促,“我养伤整整半年,回去上班时他们还把我供着,我动一下都要搀,下班了你也跑来接。我知道你肯定去交代过。”

我的确去过,唐三默不作声地承认,以此应对月关决堤似的控诉:“他们什么都不让我管,甚至都不告诉我,闹出事居然也去找你。我就像个摆设,因为被人护着才能在那儿,但万紫千红明明归我做主。像这么耗下去,我迟早没必要去了。在家里也是,你、焰焰,什么都瞒着我,要我休息要我喝药,我总想要是没有我,你们还能省些事......”

“怎么可能。”唐三忍不住出言,“我怎么会,我只是......我很......害怕。”

“你是不会。”月关气势渐弱,他咳嗽两声,却推开唐三那只试图抚慰他的手,“你不会给我海市蜃楼,我很确信。我是不相信我自己,我什么也抓不住,太无力了。我不敢想长此以往,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或者神都是有......惰性的。而我,”月关呵出一口沉闷的白雾,“我当年之所以离开武魂殿,是认定这辈子荣华富贵也好,流血流泪也罢,只有自己握着,那才算真的。”

这短暂的爆发过后,空气中仅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被漫长岁月积压的点滴,如今终于寻着个契机喷涌而出,月关合上眼,在翻涌的肺部刺痛中品出一种掺杂着难过的轻松。唐三望着他苍白的面孔,想来是伤痛作怪,顿时揪心内疚不已,忙用神力为他缓解,左思右虑,仍只能吐出个:“对不起。”

原来我明知他最憎恨什么,到头来自己却在上面起舞。

“我没在怪你。”月关捂住嘴,胸膛剧烈起伏数次,像是压下了一阵咳嗽,过后却说,“没事了,这伤从没在短时间内连续爆发两次。”

“嗯,我知道。刚也说过,咱们往后该怎样,就怎样。”唐三连连答应,观察着月关面色渐缓,也不再动作。月关倒也翻个身和他面对面相依,两人就这么歇了一阵子,前者才慢慢分析道:“所以我或许是意识到,芙蕾雅至少在走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

“这也确实是条有价值的路。”唐三照旧表示赞同。

“所以走这条路的人,有理由长久的走下去。”

“前提是她能脱离毒品。”唐三发出声低笑,“靠你了阿,不过......”他欲言又止,月关心领神会,挑眉道:“我懂的,实在不行我会去要精神损失费,然后走。”他盯了会儿唐三,见对方不说话,好奇道:“你不问我?”

唐三直摇头:“你想回来,自然会回来;不想的话,问也没用。”

这次月关真正笑了,一双金瞳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唐三心头一松,拿鼻尖往人脸上拱了拱,发觉对方不躲,遂往他眉心亲了一口,贴着他的耳畔笑:“说不定,我往后也会来地球过。”

“哇,怎么,神界没有给修罗大人养老的地方啦?”

“对阿。我都快被架空了,不如走了好。”

月关惊得忙问:“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改了几年家暴法,统统不给我过,连投票的机会都没。”唐三叹息,才舒展开的眉毛又纠缠在一处。

“你怎么改起这个了?”

“最近几年的家暴案越来越多,动不动当天报案、隔天和好,过几个月怀孩子,明年又被打进医院,最严重的甚至闹出命案来。你最清楚的,我一直觉得对亲近的人下手比对陌生人下手更可怕。所以我打算干脆把家暴归在故意伤害罪下,按照同等措施严惩,同时取消私人谅解的有效性。但是么......”唐三扶额,“算了,反正现在连婚姻都没了。”

“你得搞清楚,家暴的家伙基本上只敢窝里横,碰上外头的,他们通常会这样——”月关说着,把头往被子里一缩,给唐三逗得笑了,他又钻出来,“你要把某些东西获取优越感的唯一途径给扬了,他们同意才有......”他把“鬼”字咽了回去,直接总结,“我早说婚姻是奴隶制。”

“......你真的相信?”唐三不是首次听见这话,至今仍免不了质疑。月关看他这模样,打个哈欠:“本来就是。你没有感受到,不代表别人也没有,不信你去问焰焰,看她想不想结婚。”

“我话说在前头,你过来后咱们也不可能领证。我顶多养你两年,然后你得出去工作。嗯,我要教你开车和射击,你肯定学得很快。还有什么?你想不想打游戏?咱们就能——”月关又打了个哈欠,唐三指指他的手机:“几点了?”

“快五点半了,唔......”

“要不再睡会儿?”

“嗯,你不急吗?”

唐三笑笑:“不急的,回去也是写报告。”

“那就好。对了,我之前是不是咳血了?”

“有些,不多。”唐三的脚趾不自觉抽动,应该是在他脚掌下,靠近床边缘那处便有一小块血渍。他生出几分后怕,倘或自己再晚到一瞬,月关极可能头朝下栽到地上。可月关大概是对自己当时的危机印象模糊,“那等下你帮我把床单带走吧,免得她发现。”他以平淡的语气交代。

“好,你别再跟她动气,不值得。”唐三的五指梳理过爱人发梢,月关也拥住他,“我记住啦。”

“你放心。”他对他说,随后再度与他相拥而眠。

*月关说的“屁股底下的凳子”和“手上的竿子”分别指的是王座和权杖。

*“定义和区分女人的参照物是男人,而定义和区分男人的参照物却不是女人。她是附属的人,是同主要者相对立的次要者。他是主体、是绝对,而她则是他者。”

“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生理、心理或经济上,没有任何命运能决定人类女性在社会的表现形象。决定这种介于男性与阉人之间的、所谓具有女性气质的人的,是整个文明。”

“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均出自于西蒙纳.波伏瓦的《第二性》。

实际上“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的女性为社会创造了大量的再生产价值,这些价值很多时候却被故意忽略以否定她们的能力、打压她们的地位。她们中的许多甚至早已被社会和家庭洗/脑,心甘情愿地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贡献都理所当然,自己应当满足,安于现状。到最后,这些女性既不会像正常的人一样被尊重,也不会像珍贵的物一样被保护,而是像物美价廉的工具那样,用完了便被丢弃。

无法独立的人是危险的,无论在她或他处于何种环境中。唐三或许对爱的人没有要求,但一味的保护和宠爱必将让月关变成废人。

*“现代的独立家庭是建立在对妻子公开或隐蔽的奴役基础之上的。婚姻制度起源于父权对血统纯正的渴求,本质是对女性生育权的剥夺和掌控。婚姻制度发展到今天已然成为一种男权文明的象征。婚姻本质是保障每一个男人有自己的奴隶。”

摘自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

*本章有些口语化的表达,就是想尽力营造出拉家常的氛围。

隔了这么久才更新真的很抱歉,这章全程思想沟通写起来也有点费力,加上年末了忙,就拖更了。现在还在开《花海》的if线,所以本文的更新速度恐怕是提不上去了。

提前祝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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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五章《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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