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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好香啊

直到中午,骆松寒才重新看见李兰。

他上午去了一趟借阅室,盯着老旧电脑看邮件、各种审批政策文件,被低端显示器的屏闪搞得头晕眼花,身心俱疲。因此一吃完午饭他就决定回房休息,好好保护自己过劳的双眼。

李兰在他刚躺上床的时候推门进来,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给你留了一份盒饭。”

“谢谢。”

骆松寒看着小孩儿把怀里的水壶往桌上一搁,抱起盒饭转头就出了门,像一道悄无声息的暗影。不多一会儿人又回来了,默默地脱鞋上床,钻进被窝。

早上还热情的太阳花,中午就蔫儿了,他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由。可是骆松寒累极了,急等着补觉,实在没工夫疏导青少年心理问题。

当——当——当——

被敲击声惊醒时,骆松寒以为自己只是刚刚闭上眼。但是再睁眼已是三点,耳膜有节奏地一鼓一跳,伴随着慷慨激昂的诗朗诵声音。

“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

……

有一瞬间,骆松寒怀疑自己回到高中,在某个夏日午后躺在教室后排打盹,却被话剧社团的排练吵醒。他想发作,起身便要教训那个没眼力见的中二病,却只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背影。

背影单薄瘦削,微蜷着腰腿躺在铁床上,没发出一丝声音。

这是精神病院,骆松寒告诫自己,克制、无视。

可是李兰的安静也很奇怪。在震耳欲聋的噪音里沉睡,几个小时保持同一姿势,连早上分发的药片也放在桌上没有动……

骆松寒清清嗓子,决定打破沉默。

“小孩儿,你哪里不舒服吗?”

无人应声。

骆松寒走到桌边,提起空水壶晃了晃,又走到李兰床边。

“醒醒。”

李兰分明是醒着的。走近了一瞧,骆松寒才发现他睁着眼睛,只是手脚未动,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

“你怎么了?说话。”

“我……”

李兰说得极小声,骆松寒忍着不耐烦凑到脸前,才勉强听清。“……和我没关系,让我回去。”

“你要回哪儿?”

李兰又不说话了。他看起来像是要哭,为了克制激动情绪,一口咬住自己的手指,把脸埋进枕头里。

骆松寒当即掐住李兰下颌,把流血的指头从嘴里拽了出来。“要什么,说话,别玩儿自残这一套。”

“我没有!”听见“自残”二字,李兰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吐字也变得清晰。“我没有自残——”

“那这是我的血?”

骆松寒丢开李兰的手,拉过凳子在床边坐下。“我只问你一件事。现在脑子清不清楚,需不需要找人陪着?要是哪里难受就赶紧叫医生,我待会儿有探视,可不能一直在这看着你。”

鬼迷心窍似的,李兰舔掉自己手上的血,急匆匆起身,去拉骆松寒的胳膊。“我不难受,但是,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行。”

从荒诞意义上讲,骆松寒遇到了此生的巅峰。咒骂声,尖叫声,耳畔敲水管的噪音活像一万只失控的大本钟,嗡鸣着提醒他此刻正身处精神病院。穿着病友不合身的旧衣服,胳膊被人紧紧抱在怀里,还要帮忙处理一只流血的手——天知道骆松寒心里多焦躁,多想赶紧和正常人会面,拿到自己的应急生存物资。

身边的人却跟块橡皮糖似的,黏黏糊糊地说些昏话。“骆松寒,你身上好香啊。”

“那是你的沐浴液。”

“老板,你可算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都快怀疑你被那些疯——那些病人扒皮吃光了!”

医院一楼,阴暗狭小的探视室里,一个浓妆艳抹的大美女映亮了房间。她顶着一张标准的整容脸,皮肤细腻到看不见毛孔,整个人精致无瑕,唯独说话是糙的:“从来了到现在,这一屋子瓜皮不是哭就是骂,吵得我想骂娘,你可怎么活哟……医院网速也够X蛋的,五分钟,硬是没加载出两张身份证照片!要是提前知道,我肯定多买几张流量卡过来。还有,护士小哥刚刚把包里都检查过了,说是旁边那一摞衣服不许带进去,怕您用来上吊自杀。”

三四十岁的护士“小哥”脸一僵,勉强解释道:“绳子、带子是危险品,请您配合院方工作。”

“没关系。”

骆松寒挥手,用手指关节轻点额头,努力思考正经话题。“平阳度假村那边如何,卫生投诉解决了吗?”

“解决了,”美女一边支起平板电脑,一边借着掩护搞小动作,给自家老板塞指甲钳、打火机、小刀……“清者自清,咱们的供应链是自家的,全年365天接受检查。造谣的网红一收到起诉状就怂了,平台出手之前视频全删。也还好现在的媒体不是傻子,不至于为了吸引流量就一窝蜂造谣,毁掉一家本地企业。”

“行业风头上扬,沾光罢了。”

看着平板上的图片和报表,骆松寒刚想提出几点疑问,忽听身旁一个粗哑的声音大声哭喊道:

“不可能!你们休想骗我,他是爱我的!”

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穿着不修边幅,张口闭口说什么情呀爱呀的,闹得家属当场憋出个大红脸。骆松寒也不忍直视,捏着眉头转过身去,努力将精力集中在数据上:“这份报价有水分,具体在装修还是设备上我看不出来,你和——”

“呜呜——帽子不见了,呜呜呜——”

嚎啕哭声越来越洪亮,三百六十度回荡在小房间里,考验骆松寒濒临崩溃的神经。他忍了又忍,实在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只得把兜里的钱包一扔,回头怒斥道:“拿去!买五十个帽子够了吧,给我安静一会儿!”

此话一出,像冰水浇在了沸锅上,压下一阵燥热。可消散的热度化作冷漠视线,一起集中到了骆松寒身上。

“什么呀,有钱人了不起吗。”

“妈,他好像也是个病人。”

“这位家属,请您把患者钱包拿回去……”

骆松寒头疼地按住太阳穴,恨不能赶紧结束探视。另一边,老头子的家属倒是没有表示愤怒,只是匆匆起身,叫护士领着病人回房,临走前还跟骆松寒的下属道了歉。

“老板……”

“土匪,什么事儿回头再聊吧。回去之后叫唐律发一封遗嘱范本给我,越快越好。”

见老板扶额叹息,美女双眸盈泪,露出十足的动容姿态。一旁的护士小哥满以为要见证一幕红颜解语、不离不弃,听八卦的耳朵自觉凑近,却听见美女用台湾腔娇嗔道:“老板~人家叫胡斐啦,怎么可以叫女生土匪~~~”

护士撤步,骆松寒也不自觉后撤身体。

“叫你少看偶像剧,抓紧考过CPA,你是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骆松寒笑了,这便达成了胡斐的目标。

“说实在的,老大,我真挺担心的。不是有句话么,好人在精神病院都能关成疯子,你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怎么能忍受这种坐牢一样的生活?还一呆就是半年?要么还是跟骆董——”

“你忘了。”骆松寒扫视胡斐,眼角的笑意冷下去。“是他把我关进来的。”

“但他毕竟是你爸呀。就算为了不背案底,还是有其他办法转圜的,没必要——”

“你搞错了。”

骆松寒起身,走向旁边的行李包,一一检查自己的生活用品。“对骆董事长来说,生意场上只有利益,没有父子。我的前程?集团股价下跌4.9%的那天,估计他杀了我的心都有了,你还想让他替我收拾烂摊子、找人说情?关成疯子已经是开恩了。”

“何况我也不会求他。”走出隔离门之前,骆松寒回头又笑。“因为,清者自清。”

“越好看的人越会骗人,小兰,我是愿者上钩、自投罗网……”

“蒋叔,你忽然在说什么呀?”

“听叔一句劝。远离那些聪明、漂亮、还无缘无故对你笑的男人,他们都有两幅面孔,都是装的!危险,实在是太危险了!”

“……”

活动室里,“老顽童”抓着李兰的手喋喋不休。李兰以为他要讲很久,都准备放下手里的画笔了,可当门口浮现骆松寒的身影时,老烟嗓突然噤声,连带着整个人也瞬间消弭无踪。

“……你回来了。”

骆松寒盯着老顽童从后门划走的凉拖,若有所思。“他得的什么病?”

“精神分裂症。”

“能治好吗?”

“……不能。”

说话间骆松寒越走越近,搞得李兰莫名紧张。他还记得骆松寒身上好闻的香味——那绝非他的廉价洗发水和沐浴露味道,而是一种介于檀香和麝香之间的,仿佛熏进了骨子里又散出来的体香。

到底是什么呢……

“你会画画。”

骆松寒走到塑料长椅上,随性地坐在李兰身边。他脚上换了一双新鞋,但身上依然穿着李兰的旧衣服,为了避开椅背上的灰尘,有意挺直了腰杆。

“啊。”李兰老老实实应声,把怀里的画板交出去。“我是学建筑设计的,小时候学过一点油画。在这里用油彩太麻烦,所以就只能画素描了。”

“只有风景和静物。”骆松寒一页页翻看,“不会画人?”

“会!”

李兰几乎是立刻反驳,顺嘴漏出心里话。“画人和画物没有区别,我只是有点脸盲,但解剖和比例从来不会错的!昨天下午你睡觉的时候,我还——”

骆松寒翻到最后一张画纸,看见了自己的肖像。

“画得不错。”

李兰耳朵红了。还没等他分清自己是羞涩还是羞愤,只听骆松寒又问道:“邻水凤凰滩去过吗?”

李兰一愣,呆呆地点头。邻水是昌洲下辖的一个县级市,和李兰的老家平阳相连,中间便夹着凤凰滩这么一处2A景点。说是景区,不过是未经开发的一片临海湿地,吸引着许多驴友和小孩子前去夜半露营。李兰人生的前二十年几乎都在省内度过,细数下来,凤凰滩竟是童年中少有的一抹亮色。

“去过。”

“能不能画下来?不是画你当年见过的河滩,而是你心目中最美的凤凰滩,或者说未来十年、二十年那里的风景会变成什么模样,你有没有设想过?”

“有呀,我写生的时候真的画过那里。但是我更想画点不一样的,赛博朋克、科幻废土风格的你能不能接受?”

“随你。”

虽然李兰不知道骆松寒意欲何为,但他认为对方的要求简单至极。他上学时候经常给人画图,早就听腻了“人眼照相机”的称号,非常想接一次真正的创意设计单,哪怕没有报酬。

“好。给我十五分钟。”

临近晚饭时间,阔大的活动室内空空荡荡。三楼最大的一间屋子开了整整六扇窗,南北空气流通,刮进一阵饭菜香。随之而来的,是楼下某处飘出的歌声,奇声怪调中外混杂的歌词拧在一起,竟能汇成一支断断续续的教堂圣歌。

李兰低头作画,骆松寒在祷告声里看他。

“好了。”

李兰抬起头的时候,骆松寒尚未收回目光。淡色的瞳仁在曙暮霞光里也好看,像一对价值连城的绛色羊脂玉,眼波微动便勾走人魂魄。

“——骆先生!”

流光华彩倏忽即逝。在李兰呆坐着还在期待评价的时候,骆松寒已经被人叫走。一个年轻小护士拎着电脑包,倚在门口喊人,眼神里的期盼比李兰还热切。

“骆先生,这是您的笔记本电脑。本来是不许带进病房的,但考虑到您的工作需要,医院还是决定通融。充电线就只能放在护士站了,白天的时候,可以随时过来充电。”

“谢谢。”

“还有,您女朋友送来的那些衣服,如果抽掉腰带、剪掉衬衫系带之类的,还是可以带进来的,您看要不要——”

“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

李兰撇撇嘴,视线落回手里的画。他笔下的风景只有黑白,饶是细节丰满,也像褪了色的童年记忆,在纸上显得呆板。

楼下的颂歌还在唱,音准飘忽,参差不齐,循环往复。

恍惚中,李兰想起小学时光。那时候妈妈妹妹都在,年幼的妹妹也没有生病,他们一家人喜欢在周末郊游,四个人骑三辆自行车出发,去看山、看海、看花。小妹妹笑着闹着跑一天,傍晚的时候累了就原地断电,睡倒在爸爸的后座上。妈妈给李兰买一支奶油雪糕或是烤红薯,看着他吃完,然后一起踏上归程。每每路过老城区的教堂,伴着晚祷告空灵的唱诗声,他们会放慢车速,慢悠悠荡回家。

那是李兰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日子。不过六年之前,却恍如隔世。

生活总是出错,又很难找出bug。可能错在了妹妹查出脑癌那一年,可能错在了妈妈因工触电身亡那一天,也可能毁在更早,譬如李兰看见少年宫的莫奈临摹心生贪念,缠着爸爸妈妈送自己去学画画,于无形中掏空了工薪家庭的收入。

福祸、因果,全是借口。李兰知道生活要向前看,苦难终会过去,只要他能放下“心结”,改掉喜欢男人这一最致命的坏毛病,明天就能走出精神病院,重新拥抱光明。

可是他做不到。

“怎么了?”

骆松寒拎着提包走回来,颀长的身影挡住夕阳。

晚祷恰好进入尾声。李兰上下唇轻碰,默默跟着念了句“阿门”。

“没什么,该吃饭了。”

李兰眨眨酸涩的眼,从长椅上站起来,低头整理画本。软橡皮滚到地上,他弯腰去捡,感受到久坐带来的腰腿僵硬。把凤凰滩愿景图收进画夹的一瞬,他手指顿了顿,犹豫着是否开口讨要个评价。

可是骆松寒已经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算了,李兰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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