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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宝石的尸体

骆松寒愣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李兰为什么哭。

数位板大约是画图用的吧,再贵能有他手里一支烟贵?也值得这样小题大做。

“小孩儿,走了。”

骆松寒走过去,尽可能使步伐显得自然。李兰蹲在地上抹眼泪,听见他的声音急匆匆站起来,把铁门撞得一阵叮当乱响。

“你、你也在这儿?”

“慢点。”骆松寒拧眉,“这个给你。”

李兰接过包裹,层层叠叠好一顿拆解,从里头挖出个冒着寒气儿的雪糕,不禁看呆了。“它怎么不化呀?”

“你再不吃就化了。”

李兰刚要下嘴,又陷入犹豫。“可这是你家人大老远拿过来的,我吃不好吧?”

“没事,我不爱吃甜的。”

奶油味的雪糕很甜,口感浓郁,带着一点淡淡的可可香,像是现做的。自从住院以来,李兰还没尝过这种新鲜的冷饮,所以吃得很慢。他跟在骆松寒身后,顶着一路好奇目光走回病房。

“谢谢。”

骆松寒显然听到了李兰的道谢。但他没回话,而是走到桌边打开电脑,吩咐道:“行了。现在你有手绘板,这还有电脑,咱们可以开展工作了。”

“啊?工作……什么工作?”

面对李兰的一头雾水,骆松寒心安理得道:“画图啊。你是学建筑的,除了画设计图,我还能让你做什么。”

李兰想起那天,骆松寒让他画凤凰滩。他用了心血完成的作品藏在画夹里,至今还没收到一句评价。

“……我不画。”李兰小声拒绝,“又没有报酬,凭什么让我画图。”

“你要报酬?”

骆松寒跨近一步,手伸到李兰怀里,强硬地抽走数位板。“你刚刚吃的雪糕五百块一支,加上包装配送费,买你一个大学生的图够不够?”

天真的大学生上钩了,顺着人家的思路往下走。“那么贵……你想画几张图啊?”

“看情况吧。3D建模和渲染,学校教了没有?”

“……”

当——当——当——

“七月不远

性别的诞生不远

爱情不远————马鼻子下

湖泊含盐……”

下午三点,诗朗诵准时开播。今天的诗人有些温柔,声音比往常听来悦耳。当然,也许是因为李兰待在活动室,隔了几间屋子的缘故。

连精神衰弱的大爷们也没有抱怨。大家闷坐在午后,被夏日空气蒸干了灵魂,静静听诗。

“想什么呢?专心工作。”

骆松寒敲敲李兰额头,把他从天马行空的幻想拉回现实。李兰不服气,悄悄放下数控笔。

“我要休息。已经改了三版了。”

天气炎热,住院部的中央空调近乎摆设。打牌的人睡觉、聊天的人睡觉、平常没事爱串门的人也睡觉,年纪大的男病号索性**上身,像一条条沙丁鱼摆在床上、晾在长椅上吹风。

李兰也想凑近电风扇,可是骆松寒不许。

“工作就要有工作的样子。专注。”

专注个der,李兰腹诽,白嫖还挺多要求。

“你想要报酬?”

骆松寒一眼看穿小孩儿的心理活动。李兰在他面前总是很好懂,像一张白纸。

“说实话你的图根本没有价值,创意也无甚可取。譬如这里的三角地,连我都能想到把它做成弹性空间,和博物馆的露台连在一起造景,或者设户外展厅。内部功能单一,外观视觉杂乱,如果真的竞标,我不会为你的设计花一分钱。”

“哦。”

李兰干巴巴地答应,思绪又飘回抒情诗歌。他听见“青海湖”三字——那里海拔几千米,想必夏天也很凉爽。

“……我就是那个情种:诗中吟唱的野花

天堂的马肚子里唯一含毒的野花

青海湖请熄灭我的爱情!……”

骆松寒起身倒了一杯白水,递到李兰眼前。

“但我看好你本人。你天生拥有洞察力和对细节的把控能力,能凭借直觉平衡美观和科学,给出中规中矩的答卷。同一幅图改了三次,每一次都有布局变化,唯独核心功能区元素不变,说明设计者有自己的理念和坚持。”

李兰喝了一口水,重新点开电脑桌面。“哦。”

“但还是不值钱。大学生作业是废纸,我不会花钱收购废品。不过我倒是愿意在你本人身上投资一次,看看短期培训能起到什么效果。”

“培训——是什么意思?”

就着李兰的手,骆松寒推动滑鼠,点开桌面上的程序图标。“这是海外的一个在线课程平台,上面不仅有顶尖大学的课堂录像,还有欧陆建筑事务所的最新案例展示,你想不想看?”

“想!那……”

“那就好好画图。”骆松寒起身,满意地敲敲桌子。“把这几块火柴盒搭起来,凑成一个像样的设计稿,让我看看废纸里能不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做惯了少爷和老板的人无疑是刻薄的,李兰知道骆松寒与自己不一样。他所在意的、坚守的、或是害怕的东西,在骆老板的世界里压根无足轻重。曾经李兰很讨厌这类人,因为他有过一个看似谦逊儒雅的富二代朋友,那人撕下面具,以最无情的方式教会李兰“人分三六九等”的道理。与骆松寒一样,那个同学现在过着优渥的生活,穿着、谈吐、工作、信仰……与李兰有云泥之别。他们之间的差异是从头到脚的、从性格经历到底层逻辑的全方位的不同。

但李兰不讨厌骆松寒。或许是因为骆松寒也“病了”,被困在精神病院这方寸囹圄,就与尘埃里长大的李兰更近了一些。

“我去拿支笔,马上回来。”

好学生李兰求知若渴,奔回房间拿纸笔。他跑回来的时候没看路,被地上东西绊了一跤,差点摔倒。

“小兔崽子,你扔老子东西!”

李兰抬头,看见老顽童熟悉的身影;再一低头,看见一只老式木质手提箱。箱子对半敞开,一堆花花绿绿的内容物溢出来,掉在地上。

“有多远滚多远!瞧瞧你那些玩意儿,假发套、手绢儿、丝巾……一大把年纪了,还画眼线,谁看谁烂眼睛!”

“叫你看了?管天管地,管你老子放屁!”

老顽童站在病房门口和人对骂,两只眼睛气得要瞪出来。指责他的小孩儿也不甘示弱,当着人面儿就敢扔东西。

“就管!我才不和你这种二尾子住一起。男不男女不女的,晦气!”

“狗日的——”

李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老顽童冲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病房里其他患者也不劝架,只是站在一旁看笑话。

“诶,你看那掉的是个什么,眼线笔——真的化妆啊。”

“他自己都说自己是人妖啦,都不带脸红的。”

“我早看他不爽了,妈了个巴子……”

刚入院的小孩十七八岁,正值年轻气盛,能打十个老头子。老顽童只两下便落了下风,被少年一拳捣在地上,骑在身上打。

要是动真格的也就算了,可那少年明显是想羞辱人。他看见一瓶指甲油摔碎在地上,分不清那一滩红澄澄的液体是做什么用的,便抓过来胡乱涂在老顽童嘴上。

“你去楼上跟女的住去吧!跟娘们儿一块涂口红,挤眉弄眼,别在这里恶心人!”

李兰挤过人群,想去把他们分开。

“别动!都不许动!”

“66床,严重警告你,这里禁止斗殴!”

护士和护工赶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两手摊开摆出一副无辜姿态。“是他先打我的,我这叫正当防卫!”

“呸,去你妈的!”老顽童气愤填膺,还要冲上去再打,“你把老子东西扔一地,还有理了?”

护工没有忙着分辨曲直,而是先扥住老顽童的肩膀,呵斥道:“再不老实,就给你捆绳子了!”转头又对少年警告,“你也是!”

小男孩白眼一翻,一迭声地嚷嚷冤枉,还叫房间里其他的病号帮忙评理。

“我可不能跟这种人住一个屋,要么他走,要么我走!这人不光脑子有病,心也龌龊!诶,那位大哥你说,你昨晚上起来撒尿,是不是看见这老头子上我床边摸我,是不是?”

光头大哥躺在床上晾肚皮,用鼻音“嗯”了一声。

少年抓着了理儿,蹦着高儿地嚷嚷。“你看,你们看看!房间里都有监控的啊,护士,你们可以去查!”

“真是这样的?”护士回头,“蒋玉良,你‘又’半夜摸人脸了?”

老顽童面色铁青,低头没吭声。

两个工作人员一商议,先领着小男孩儿走了。

围观群众散开,屋里安静下来。站在一地七零八落的碎片里,老顽童像一只撒了气的牛蛙,不再吹胡子瞪眼。

李兰走过去,帮忙收拾东西。

“蒋叔,我给你找张湿巾吧——蒋叔?蒋叔!”

老顽童忽然后仰,“咚”的一声倒在地上,然后开始哭嚎。他踢蹬腿,拿脑袋砸地板,用胳膊捶打自己的肚子、胸膛。他锤得那样用力,像是要把身体捣成肉酱,全然不顾死活。

“我没有摸他,我只是帮他捉蚊子!我是喜欢男人,可我也不是流氓,什么人都搞!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呜呜呜——”

李兰看得心酸,可是他拉不动老顽童。真的疯子撒起疯来是不讲道理的,力大无穷,比赌命的匪徒都难缠。

“我是流氓,我是变态,我是人人耻笑的傻瓜!我生来就是贱种,我该死!该死!”

一边高声尖叫着,老顽童开始撕扯自己的皮肉。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隆的怪声,用指甲抓脸,用牙齿啃手、啃胳膊,不一会儿就见了血。

“蒋叔!”

地上的人已经退化成野兽。李兰怕他咬了自己的舌头,情急之下,只能伸手去捂他的嘴。老顽童敌我不分,张嘴便咬。

“啊、疼——”

李兰的手指被两排利齿叼住,几乎快要断成两截。他泪眼汪汪地抬头,寻求增援:“护士……”

护士没有来,来的是骆松寒。他单膝跪地把老顽童摁倒,一只手压住肩膀,另一条腿牢牢顶住肚皮,再从地上随手揪过两条丝巾,卷成团塞进乱咬的嘴里。

李兰的手指重获自由。

“按住他胳膊。”骆松寒抬头,瞥了一眼,“你也知道搬救兵?”

转过头,他讥讽屋里看热闹的病友:“还不叫人?等着他一口咬你们身上才算过瘾?”

挺尸的大哥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朝门外走。“护士——”

李兰感激涕零。他疼得要命,双手哆嗦着使不上力,全靠骆松寒帮忙才能摁住疯狂挣扎的老头子。等护士匆忙赶来接手的时候,他已经抖成了一条落水小狗,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怕的。

骆松寒把小狗从地上捞起来,神色严厉。

李兰瑟缩了一下,以为自己要挨训,却听骆松寒喊道:“等一下!”

老顽童已经被严严实实捆在床上,身体仍在抽搐。赶来的是个年轻的护士,正要去拿镇定剂,听见身后有人招呼立刻慌张回头:“怎么了?怎么了?”

“别忘了这个。”骆松寒抬起李兰的胳膊,“给他打一针破伤风疫苗。”

“好的好的。”

护士满口应下,风一样地穿梭在病房与护士站之间,脚不沾地。李兰看看自己流血的手,又看看床上五花大绑的老顽童,心里没来由地感到悲凉。

偏生这个当口,诗人还在继续上演诗朗诵:

“……只剩下青海湖这宝石的尸体

暮色苍茫的水面!”

血从指尖倒流,眼看要染脏白色的衬衫。李兰从兜里掏出纸巾,被骆松寒攥着手挡回去。

“别碰。”骆松寒拉着他走,“再等一会儿。”

李兰觉得自己听错了,因为骆松寒不可能这样有耐心。他或许也有温柔体贴的一面,但那一面没道理用在一个精神病友身上。

死掉的青海湖是宝石的尸体,那死掉的李兰是什么,一堆又一堆不值钱的废草稿?

“我再听会儿课吧。”李兰捡起地上的笔记本,停住脚步。“护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时间还早。”

骆松寒盯着他看了几秒,竟然默许。“也行,那你用左手写字。”

写就写,因为李兰真的是双利手。他太想从无情资本家身上讨一城了,等护士打完针、给右手缠上绷带之后,他还得意洋洋地炫耀:“你看,我左手写的笔记,和右手的差不多吧?”

骆松寒正在吃饭,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你吃饱了?排骨不要我拿走了。”

他们在休息室这头坐着,有人在那头打招呼。“哎,小伙子,肉不够来这一起吃啊。我们点的羊排,老香了!”

李兰抬头,看见郝汉哥豪迈的低胸背心。他以为骆松寒不会对大排档饮食感兴趣,却看见身边的人端起饭盒,朝屋子那头走了过去。

“有羊腿吗?我爱吃瘦的。”

“必须整上。哎,小江,给撒点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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