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楼。
滦霖夜揽着刘谌,硬是将自己与滦思和解之事与一干人等炫耀了上百遍,属于是路过条狗都得听一句的程度了。
“当时我抱住阿姐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竟还没有我高呢。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这几年的赌气,也挺莫名其妙的。”
瞧瞧,这会子又说上了。
言亭便坐在一侧,听他侃侃而谈,多少遍也听不倦似的。
不过……他看向桌上的酒坛,叹了口气,轻轻推了推。
酒太浓烈,自小他便受不得这等刺激的东西。
或许,也有些例外。
“记得少饮些,别伤了脾胃。”他拦下滦霖夜再一杯送入口中的欢伯,倒是尽了所谓“夫人”的责任,“我可不送醉鬼回府。”
滦霖夜瘪嘴,转手就要赶走刘谌:“去去去,没听我夫人说吗?不跟你们这群酒鬼热闹了。”
“世子还真是会过河拆桥。”刘谌打着嗝,踉跄这起身,“不打扰你们二人了,先——先走了。”
听着二人幼稚的拌嘴,言亭轻笑一声,又抬眼确认对方没有看到,继而举起一杯淡茶,掩袖轻抿一口。
门被掩上,屋内重归寂静。滦霖夜慵懒靠在椅背上,预备装作不省人事逗弄言亭背他出去。
然而被算计的某人自然看出了他算得上拙劣的演技,但偏又要往枪口上撞。
“世子这是醉了?”
滦霖夜不答,只自作聪明地眯起一条缝来观察言亭的动向。
言亭唇角带笑,起身要去取大氅。
正当二人松懈时,窗外忽的响起细微的折枝声。
雨夜虽有水声掩盖,但言亭自小感官比常人敏感,下意识地,他拾起手边的瓷瓶就往外头掷去。
与此同时,他又拉过滦霖夜,试图将人带离刺客的视线。
哪知脚下一滑,他整个身子都朝着对方压去。
一阵失重感后,滦霖夜只感到自己跌入一阵柔软中,下意识睁眼,言亭微蹙的眉眼叫他霎时清醒过来。
方才那样紧急的时刻,他竟也能迅速反应并将自己护在怀中。
滦霖夜欲起身,却被身下人攥住衣袖。
“别动。”碧色长袍揽过滦霖夜的身躯,二人瞬时上下对换。
言亭触及滦霖夜放置在手边的拐杖,又迅速反应将外头掷入的暗器打下。
玄衣人破窗而入,矛头直指滦霖夜。
言亭对着佩剑剑珌一踢,长剑出鞘,剑柄击中刺客手肘,叫滦霖夜暂逃过一劫。
他又上前,拾起掉落的长剑,顺道将滦霖夜捞到自己身后。
二人来不及开口,那刺客再次举刀,与言亭缠斗起来。
本着留活口的念头,他并不敢施力,只得在见招拆招时试图看破对方的路数。
俗话说,傻子克天才。
刺客的刀挥得毫无章法,最明确的也就是他每一步都是冲着死穴去的。
滦霖夜便趁此时,绕过二人,将饮了一半的酒壶朝歹徒的头上砸去。
毫不意外的,那贼霎时失了力气,言亭也顺势将其抓获。
正要质问,他牙板上下一碰,藏于齿间的剧毒瞬间入体,原地死亡。
二人一顿,略显无措。
言亭松了手,刺客尸身便倒了下去。
“死侍?“滦霖夜取过千疮百孔的拐杖,碰了碰那人,确认无声息后,又嫌弃地丢开,“扫兴。”
言亭瞧他一眼,见他眼中的嫌恶,大抵也猜到了幕后之人是谁。
“此人力气不小,刀法和身法却是迟钝,不像专司暗杀之徒。”
“大抵是小老头以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和一个残了的废人,不需要派遣什么精锐吧。”滦霖夜眸色暗淡,“可阿姐刚走,他便敢出手,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
确实,司奕侯世子身死,滦思又远赴前线,等交战一结束,立即宣一道谋逆的旨意,世子与世子妃已被斩杀,那滦思可真是无处申冤了。
“所幸,他没那么聪明。”言亭收剑,“或许,是试探也不一定。”
滦霖夜觉得有理,便与他密谋将此事甩包给刘谌。
言亭嘴角微微抽动,拒绝了这道提议。
“那你说怎么办?”滦霖夜有些不满,双手环抱胸前,预备看他有何高见。
“不如,求助九先生?”
于是言惊寒在调香时莫名收到了掌柜递来的密信,里头的内容更是叫她无言以对。
“姑娘预备如何做?”
“你去回世子与世子妃,明日等消息就好。”
掌柜也知道她是答应了,于是行过礼告辞。
言惊寒将密信送入烛台,燃作灰烬。
“还真是沉不住气啊。”司陌挽帘,自内室而出,“这就想着要打压侯府了。”
“毕竟功高盖主,为君者自然忌惮多些。”言惊寒起身,抱起案上的琴,递送到司陌手上,“桉巷那位先生托我交给你的。”
司陌郑重接过,又将其安然置于石桌之上。
“金秋琴会,往后也不用再去了。”
他抚上弦的手一顿,连余光也不用分出去,他也知道言惊寒会是什么表情。
“你知道了?”
“司公子在怕什么?”她倒是不以为意,“你自有你的谋算,我自然不会横加干涉。”
言毕,她又话锋一转:“但你若要算计阿亭,我也不会顾及同盟之谊。”
“自然不会。”许是觉得单凭一句誓言过于不可信,司陌又道,“宋祁纯善,我不愿将他拖累,便只得在士子间安插一个暗桩,本意也不过是盼他高中可保我在启渊手下死里逃生罢了。”
言惊寒从公文中抬眸瞧他,道:“你不必同我说这些,只要你未有悔意,我自会保你安然回到昌国。”
司陌像是松了口气,但见她继续埋首研习,心中也是一阵酸涩。
我也只是,不想被你怀疑而已。
翌日,一醉鬼失足从清溪楼一跃而下的逸闻传遍大街小巷。
其中不乏言惊寒的推波助澜。
司奕侯府内,滦霖夜又早早放话说养伤闭门不出,叫外头的人怎么也探听不到消息。
更不知是伤了何处,或者是死了也说不准。
可惜未若人愿,毕竟咱们的世子大人还在后院一边吃着新摘的果子一边观赏“夫人”舞剑。
言亭打小便被言惊寒秘密培养,身姿自是一绝,挽剑的一招一式颇具美感,更不失力度。
滦霖夜目之所及便是他剑指之地。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天赋异禀,总之言亭总能准确无误地停留在他预判的身位上。
除了,最后这一刺。
剑锋险些划破滦霖夜的腰带,他下意识侧身避开,却被言亭拿捏住了心理。
三尺青锋在他周身划过,发出簌簌声,足可见对面那人是使了些力道的。
“言……”滦霖夜来不及叫停,言亭的剑便错开他的面颊,刺入发间。
四目相对,滦霖夜见了言亭眸中暗含的戏谑和信手拈来。
“剑榜第一,就是靠偷袭吗?”滦霖夜有些气恼,这人分明心怀叵测,偏又摆出这副得意样子。
“剑榜第二,也名不虚传。”
周身似有清风吹拂,将言亭的发梢吹起。
青丝交缠,不觉间二人竟只有半寸之距。
滦霖夜语塞,他自认当日伪装天衣无缝,就算启渊老儿站在面前也定是认不出来的。
“你……”滦霖夜有些羞愤,一是恼他故作不知,二是惊他火眼金睛。
言亭为他理好垂到腰间的长发,淡然开口解答他的疑惑:“不难,你我当日交手过三招,此前我也看过不少剑道高手的场次,基本上剑客自成一派,世子方才躲闪的那几步,下意识暴露了您轻功优异。”
滦霖夜嘴角一抽,又问:“可如此就断定我是当日之人,是否过于草率?”
言亭又笑,缓缓道:“这不是诈出来了吗。”
……敢情是心理战。
滦霖夜喉间一堵,莫名来了些情绪。
“若非当日本世子让你,没准你还没这剑道第一。”
“世子高抬贵手,言某承让。”言亭也十分识时务地低头,转眼却又笑道,“昔日见惯了黑衣侠客的风采,原来伪装之下的世子您,也并非生人勿近。”
“……”滦霖夜一甩袖就要往内院而去。
言亭忙收剑紧随其后,问询道:“可是言某言行无状?”
滦霖夜倏地停下脚步,却不曾回头。
“我问你,你是仅仅因为我是你对手而观察研究的吗?”
言亭有一刹的沉默,而后便是没头没尾的一句:“其实我没料到你会弃赛。”
滦霖夜觉得好笑,这人还真是,反应迟钝到让人恼怒不起来。
“那若是知晓我弃赛,你可还会下那些苦功夫?”
“自然。”
像是意料之外,言亭目光炯炯,也不知在期待个什么劲儿。
“为何?”
滦霖夜正预备听他狡辩,哪知只得到一句: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切。”
意料之内,这是个绝对错误的答案。
言亭立于庭中,见滦霖夜甩袖离去。
衣袖下的手渐渐攥紧,似是在懊恼方才那一瞬的冲动。
又似是,怪罪自己的不作为和懦弱。
知己知彼,我的意思是,我对你一见钟情。
如今看来,他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怎么感觉感情线有点快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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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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