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的影子被太阳拉得斜斜的,唐若瑶正跟着李阳辨认野菜,忽然听见一阵“嘚嘚”的蹄声,混着清脆的牛铃,从玉米地那头传过来,还夹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老黄,你再慢点儿,再慢李阳家的马齿苋都要被猪拱了!”
“是孙知遥!”李阳直起身,又气又笑地朝那边喊,“你才被猪拱呢!”
唐若瑶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头老黄牛慢悠悠地从玉米地的缝隙里钻出来,牛背上坐着个男生。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皮肤是健康的麦色。手里牵着牛绳,另一只手枕在脑后,两条腿晃悠着,活像个说书先生。
老黄牛走到向日葵地边,打了个响鼻,停下了脚步。男生突然一歪身子,吓得唐若瑶“呀”了一声,他却稳稳地坐直了,还冲她挤了挤眼睛:“别怕,我跟老黄练过杂技,它敢摔我,我就敢炖它的肉。”
老黄牛像是听懂了,不满地“哞”了一声,用脑袋蹭他的后背。
“这是唐奶奶家的孙女吧?”他利落地翻身跳下来,落地时故意跺了跺脚,扬起一阵尘土,然后朝唐若瑶作了个揖,“在下孙知遥,江湖人称‘花溪第一放牛娃’,幸会幸会。”
唐若瑶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刚才那点拘谨瞬间散了:“唐若瑶。”
“唐若瑶?”孙知遥摸着下巴,故作深沉,“这名字听着像画里走出来的,跟我们这土坷垃地有点不搭——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怎么在泥地里走猫步,保证比T台还稳。”
李阳在旁边翻白眼:“别听他瞎掰,他上次在泥地里摔成个泥猴,还说自己在表演行为艺术。”
“那叫沉浸式体验生活。”孙知遥拍了拍老黄牛的脖子,“不像某些人,摘个野菜都能把自己绊倒,还得我背着去卫生所,回来还嘴硬说‘我是故意练你体力’。”
李阳的脸腾地红了,作势要打他,被孙知遥灵活躲开。两人闹作一团,老黄牛在旁边“哞哞”叫着,像是在加油。
唐若瑶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笑,觉得这比城里那些精心设计的脱口秀有趣多了。孙知遥的幽默不是刻意的梗,是带着泥土气的鲜活,像刚摘的黄瓜,咬一口脆生生的。
“说正事,”李阳好不容易按住孙知遥,“若瑶想去中学看看。”
“中学?”孙知遥眼睛一亮,突然凑近唐若瑶,压低声音,“我知道一条近路,翻墙进去,能省出三分钟吃冰棍的时间——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走?”他挑眉的样子有点痞,却不让人讨厌。
唐若瑶想起自己的马术课,教练总说“贵族要有勇气”,此刻看着孙知遥眼里的促狭,突然觉得翻墙比骑阿拉伯马刺激多了:“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摔了可不负责扶我。”
“放心,”孙知遥拍着胸脯,“我孙知遥的肩膀,除了扛过老黄的缰绳,还没扛过姑娘——今天正好开个张。”
李阳在旁边干呕:“你能不能别耍贫嘴?”
孙知遥笑着吹了声口哨,老黄牛“哞”地应了一声,跟着他往村西头走。他走得晃晃悠悠,时不时踢飞脚边的小石子,嘴里还哼着跑调的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
“你这唱的什么啊?”唐若瑶忍不住问。
“改编版《上学歌》,”孙知遥回头,一脸认真,“我们班同学编的,说这样唱着有动力翻墙。”
唐若瑶笑得肚子疼,连李阳都忍不住笑:“他就是我们班的‘活宝’,上课接话茬能把老师气笑,罚站还能跟窗外的麻雀聊上两句。”
把老黄牛拴在孙家院子的槐树上,孙知遥从屋里拎出两个草帽,扔给唐若瑶和李阳,自己却戴了顶破了边的草帽,帽檐歪在一边,像个滑稽的海盗:“唐大小姐,这草帽可是我们花溪村的‘防晒神器’,比你那瓶写满洋文的玩意儿管用——就是有点扎脸,忍忍,美是要付出代价的。”
唐若瑶接过草帽,果然有点扎,却忍不住笑:“那我宁愿黑着。”
“别啊,”孙知遥夸张地摆手,“你要是黑了,我们村的向日葵都得自卑——它们可不想承认自己没姑娘亮。”
一路说说笑笑,没一会儿就到了中学。两层白砖楼在阳光下亮晃晃的,操场坑坑洼洼,篮球架锈得像块废铁。孙知遥指着楼后的围墙:“目的地到了,翻过这道墙,你就能看见我们班学霸用圆规刻的‘到此一游’。”
他扒开挡着豁口的野草,率先爬上去,还回头冲唐若瑶做了个鬼脸:“别怕,我在这儿给你当人肉垫子——不过我这身板,估计得把你弹飞。”
唐若瑶学着他的样子抓着爬山虎藤,刚爬到一半,脚下一滑,孙知遥眼疾手快,伸手一捞,正好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带着点泥土的温度,力气却很稳。
“抓牢喽,”他故意压低声音,“掉下去我可不会人工呼吸——我只会给老黄做心肺复苏。”
唐若瑶被他逗得手一松,反而被他更紧地拉住,稳稳地翻了过去。落地时,她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你能不能别吓我?”
“这叫转移注意力法,”孙知遥一本正经,“科学家说,人在紧张的时候笑一笑,就不害怕了——虽然我这招是自学成才。”
教学楼的走廊里很安静,孙知遥踮着脚走路,像只偷油的耗子,还冲唐若瑶比了个“嘘”的手势:“别出声,要是被王老师看见,他能从校规讲到他年轻时候追校花的故事,能讲一下午。”
他们溜进初二(1)班,教室里的桌椅旧得掉漆,孙知遥却指着靠窗的位置:“看,那是李阳的宝座,他总说坐在这儿能看见路过的小卖部老板娘——其实是想偷看隔壁班的女生。”
李阳脸一红:“你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孙知遥从桌肚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翻开,“这是他画的小卖部老板娘,你看这发际线,跟隔壁班小花一模一样。”
唐若瑶凑过去看,忍不住笑喷了。画上的人确实发际线堪忧,旁边还写着“今日冰棍卖完了”,字歪歪扭扭的。
“孙知遥!”李阳扑过去抢笔记本,两人又闹作一团。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打闹的身影上,扬起的灰尘在光里跳舞。唐若瑶靠在门框上,看着孙知遥灵活躲闪,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君子动手不动口……哦不对,我是小人我怕谁!”
她突然觉得,这个“要待两年”的地方,好像被孙知遥的笑声泡软了,没那么坚硬了。他的幽默像阵清风,吹散了她心里的不安,让这满是土腥味的校园,也变得鲜活起来。
“走了,”孙知遥终于摆脱李阳,拍了拍身上的灰,“带你去看黑板报——保证比你家墙上的艺术挂画接地气,还带拼音注释呢。”
唐若瑶跟着他往走廊那头走,听着他嘴里不停冒出的俏皮话,脚步都轻快了。她看着孙知遥的背影,白衬衫在风里晃晃悠悠,突然觉得,这两年的日子,或许会像他的幽默一样,带着点土气,却格外生动。
风穿过走廊,带着爬山虎的清香,也带着孙知遥没说完的笑话,飘向远处的向日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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