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两天，天气异常闷热，蝉鸣聒噪得像要把整个夏天掀翻。许涵走进考场时，特意看了一眼魏勋的考场方向，只看到攒动的人头，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语文考试的作文题是“关于青春的记忆”，许涵握着笔，盯着答题卡发呆了很久。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乒乓球台边的阳光，斜后方的背影，深夜亮着的□□界面，办公室里的沉默，还有那个被她亲手推出去的拥抱……可最终，她只是写了些泛泛而谈的句子，关于友谊，关于奋斗，关于那些“无疾而终的遗憾”。
最后一科考英语时，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敲打着玻璃，像在倒计时。交卷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整个考场都沸腾了，有人尖叫，有人扔书，有人抱着同学痛哭。许涵坐在座位上，看着被收走的答题卡，突然觉得心里空得厉害，像被掏空了一块。
走出考场，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校门口挤满了人，家长举着鲜花，同学互相拥抱，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许涵看到魏勋和转学生站在不远处，转学生笑着递给他一瓶水，他接过来，却没喝，只是看着人群，眼神茫然。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像两颗流星擦肩而过。许涵先移开了视线，转身走向妈妈，脸上挤出一个笑：“妈，我考完了。”
毕业聚会定在一周后，在一家KTV。许涵本来不想去，被朋友硬拉着来了。包厢里灯光昏暗，音乐震耳欲聋，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喝酒，有人在角落里相拥而泣。
魏勋来得很晚，身边没有转学生。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头发剪短了，看起来清瘦了些。他一进来，喧闹的包厢安静了几秒，然后又恢复了热闹，只是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听说他和转学生高考后分了手，没人知道原因。
许涵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抱着一杯果汁，看着魏勋被男生们拉去喝酒。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眉头紧锁，像是在跟谁较劲。有女生过去跟他说话，他只是摇摇头，眼神飘向许涵的方向，又很快移开。
聚会过半，有人提议“每个人说一句最想对某个人说的话”。轮到许涵时，她站起来，握着话筒，沉默了几秒，笑着说：“祝大家前程似锦，江湖再见。”
没有特指谁，也没有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她看到魏勋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然后仰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散场时，外面又下起了雨。大家在KTV门口道别，互相留着联系方式，说着“一定要常联系”。许涵撑着伞，准备走，却被魏勋叫住了。
“许涵。”他站在雨里，头发被打湿了，贴在额头上，眼神在路灯下显得格外亮，“我们……能聊聊吗？”
许涵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脚边溅起水花。她看着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那个枫叶满地的小花园里，她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等着一个答案。
“没什么好聊的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魏勋，都结束了。”
魏勋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站回雨里：“那……你多保重。”
“你也是。”许涵转过身，撑着伞走进雨幕，没有回头。
雨声很大，掩盖了身后的动静。她不知道魏勋有没有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说的话，也不想知道了。有些故事，到了该散场的时候，再纠缠，只会更难看。
那个夏天，许涵收到了南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去报到前，她回了一趟高中，教学楼正在翻新，操场的乒乓球台被拆了，种上了一排新的梧桐树。她站在曾经的教室窗外，看到里面空荡荡的，桌椅被搬到了走廊上，蒙着一层灰。
她从书包里拿出那个被压变形的乒乓球，轻轻放在窗台上。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球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高一那年，魏勋眼里的星星。
她知道，这个夏天结束了。她和魏勋的故事，也彻底落幕了。那些甜蜜的，伤痛的，假装的，隐藏的，都将被封存在这座即将翻新的教学楼里，和蝉鸣、粉笔灰、倒计时牌一起，成为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有些记忆，就像窗台上的乒乓球，即使被遗忘在角落，也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阳光照亮，提醒你曾经有过那样一个夏天，那样一个人，曾让你笑得比阳光灿烂，哭得比雨声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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