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日子像被压缩的罐头，塞满了试卷、晨读和永远不够用的睡眠。教室前方的倒计时牌每天减少一个数字，红得刺眼，像在提醒所有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许涵和魏勋的座位隔着大半个教室，却像是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河。他们很少再有眼神交汇，即使偶尔在走廊撞见，也只是低着头匆匆走过，连衣角都不会碰到。
魏勋和转学生的关系稳定得像道数学公式。他们会一起在晚自习后走回家，会在模拟考后互相分析错题，会在课间分享一副耳机——这些画面被许涵用余光捕捉到，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却再也疼不出眼泪了。
她好像真的习惯了这种“不在乎”的状态。不再刻意和男生打闹，不再在朋友圈发些故作洒脱的动态，只是埋头刷题，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厚厚的试卷底下。班主任找她谈话，说她“最近状态很好，进步很大”，她只是低着头笑，没说其实是因为除了学习，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唯一的破绽，出现在某次模拟考后。
那天成绩公布，许涵的名字第一次冲进了年级前五十，而魏勋却再次下滑，掉出了前一百。放学时，她看到魏勋的妈妈站在校门口，脸色铁青地把他拉到一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过来：“我让你别跟那个女生走那么近，你不听！现在成绩掉成这样，你想考不上大学吗？”
魏勋低着头，双手攥成拳头，一声不吭。转学生站在不远处，眼圈红红的，想上前又不敢。
许涵背着书包从他们身边走过，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可走到街角，她却忍不住停下，回头望去。看到魏勋被他妈妈推了一把，看到他踉跄着站稳，看到他抬头时，眼神里那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当初拒绝她时，扒着石榴树蹲在地上的样子，一模一样。
那一刻，许涵突然很想走回去，告诉魏勋的妈妈：“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很努力了。”甚至想告诉魏勋：“没关系，一次考不好而已。”
可她最终只是转过身，加快脚步离开了。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那天晚上，许涵失眠了。她坐在书桌前，翻开高一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被压得平平整整的纸条——是魏勋当初教她英语时，写下的“固定搭配表”。字迹龙飞凤舞，却在“look forward to doing”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蛋糕，和他当初举的例子一模一样。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个蛋糕，突然想起那个晚自习，教学楼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落了层霜。那时的他，眼里没有阴郁，没有疲惫，只有讲题时的专注，和偶尔抬头时，藏在玩笑里的温柔。
原来，他们也有过那样轻松的时刻。
只是那些时刻，像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旦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高考前最后一次班会，班主任让每个人在纸条上写下自己的目标大学，折成纸飞机，一起放飞。许涵写的是南方的一所大学，离这里很远。她看着自己的纸飞机划过教室的上空，飞得又高又远，心里却空落落的。
她偷偷看了一眼魏勋，他的纸飞机飞得很低，刚飞出去就落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手指捏着纸飞机，迟迟没有再扔。许涵不知道他写的是哪所大学，也不想知道了。
最后一个月，教室里弥漫着离愁别绪。同学之间互相写同学录，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里，藏着对未来的期待和对过去的不舍。有人把同学录递给许涵，让她给魏勋写一句祝福。
许涵握着笔，犹豫了很久。同学录上的魏勋笑得很灿烂，还是高一那个在乒乓球台边的样子，露出两颗小虎牙。她低下头，在祝福栏里写下：“愿你前程似锦，得偿所愿。”
没有署名，也没有多余的话。
她把同学录递回去时，看到魏勋正看着她，眼神复杂，像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
高考前一天，学校放了假。许涵收拾书包时，从桌洞里翻出一个小小的、被压变形的乒乓球——是高一那年，魏勋打球时不小心飞到她脚边的，她一直偷偷收着。
她捏着那个乒乓球，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看着前方的倒计时牌，上面的数字停留在“1”。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被打碎的画。
她突然想起很多事：开学典礼上的初见，斜后方的座位，藏在试卷里的纸条，深夜□□上的“做我女朋友吧”，办公室里的沉默，假装不在乎的争吵，笑着成全的痛……
这些碎片拼凑起来，就是她整个兵荒马乱的青春。
许涵把乒乓球塞进书包最深处，转身走出教室。锁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魏勋的座位空荡荡的，转学生的座位也空荡荡的。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在和过去告别。
她知道，明天走进考场，合上笔盖的那一刻，不仅是高中生涯的结束，也是她和魏勋故事的终点。那些说不出的遗憾，道不明的委屈，藏不住的喜欢，终究要和这场考试一起，被封存在这个夏天里。
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有些记忆，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反而会像坛子里的酒，越酿越浓，在很多年后，依旧能让人红了眼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