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西安的冬雪总爱挑着清晨落,余臻南开车驶过城墙根时,挡风玻璃上已经积了层薄雪,雨刮器轻轻扫过,露出窗外素白的世界——青砖灰瓦裹着雪,路边的老槐树桠上积着蓬松的白,连街角卖早点的铺子,都冒着暖乎乎的白气,混着雪粒飘在风里。
他抬手调小了车载音乐,目光落在副驾驶座的深绿色帆布包上。包里除了要跟柴酥对接的供应商资质清单,还放着个深蓝色的药膏盒子——是上周特意让母亲从香港寄来的进口关节药膏,说明书上用荧光笔标了“每日两次,温水送服”,旁边还贴了张便签,是他模仿母亲的字迹写的“冬季注意保暖,避免碰冷水”。其实他上周跟柴酥微信聊起供应商专利问题时,就留意到她朋友圈里母亲扶着茶馆门框的照片,指关节泛着红,配文是“又到了妈妈关节炎犯的季节”,他没敢多问,只借着“帮朋友打听”的由头,让母亲找了最好的药膏。
车快到西交大南门时,余臻南提前减速。后视镜里,那抹米白色身影正从校门里走出来——柴酥裹着件长款羽绒服,围巾绕了两圈,只露出双琥珀色的眼睛,睫毛上沾着雪粒,像落了层碎钻。她怀里抱着本厚厚的《国际经济法》,书页边缘夹着那枚银质书签,上次讲座时他就注意到,她总把书签别在领口或夹在书里,翻书时“知行合一”四个字偶尔露出来,在灯光下泛着淡光。
“余参谋。”柴酥走到车旁,弯腰敲了敲车窗,声音里还带着点刚从图书馆出来的清润,像浸了温水的蜜。她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很快散开,眼尾弯起来时,连睫毛上的雪粒都跟着晃,“您怎么在这儿?不是说在茶社见面吗?”
余臻南推开车门下车,黑色军靴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雪粒落在他深灰色的大衣肩上,没一会儿就积了层薄白。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说话时得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她被冻得泛红的耳尖上——那耳尖像熟透的樱桃,透着点南方姑娘特有的软嫩,他下意识地想伸手碰,又很快收回手插进大衣口袋:“雪大,怕你走太久冻着,直接带你过去。”他没提自己提前半小时就到了,也没说刚才在车里,盯着校门看了十分钟,就怕错过她出来的身影。
“不用这么麻烦的,我穿得可厚了。”柴酥笑着晃了晃胳膊,羽绒服的袖子鼓起来,像只圆滚滚的兔子,“这件羽绒服是妈妈去年给我寄的,苏州的羊绒填充,说是能扛住零下十度,不过西安的风还是比苏州烈——上次去买早饭,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我都快把围巾裹到眼睛上了。”她说着,哈了口气,又赶紧把下巴缩进围巾里,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却偏偏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余臻南没接话,只是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书。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皱了下眉:“怎么手这么凉?没戴手套?”
“戴了的,刚才翻书时摘下来忘戴了。”柴酥连忙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副米白色手套,指尖捏着蕾丝花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手套是妈妈钩的,上面有桂花图案,我怕勾到书页,就总忘戴。”
余臻南看着她笨拙地戴手套,指尖捏着蕾丝花边半天没理顺,忍不住伸手帮了她一把。他的手指粗粝,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碰到她细腻的手背时,两人都愣了一下。他很快收回手,打开后座车门把书放进去:“上车吧,茶社离这儿不远,十分钟就到。”
车里很快热起来,空调风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是余臻南常用的车载香氛,不是浓烈的香水味,更像常年待在军营里,被寒风和雪水浸出来的冷冽气息,却不刺鼻,反而让人觉得安心。柴酥偷偷看了眼余臻南,他正专注地开车,侧脸轮廓在雪光里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绷得笔直,却不像上次在会议室里那样严肃,反而多了点生活化的松弛——比如他左手搭在方向盘上时,手指会偶尔轻轻敲一下,像是在跟着车载音乐打节拍,动作很轻,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余参谋,您上次说的法国供应商专利问题,我又查了些资料。”柴酥忍不住先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羽绒服的拉链,“我找了法国国家工业产权局的官网,发现他们的专利续期需要提前六个月申请,而咱们之前对接的那家供应商,还有三个月就到期了,要是不赶紧提醒他们,可能会影响后续的采购流程。”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给余臻南看,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写满了备注,红色是紧急事项,蓝色是待确认问题,字迹工整又娟秀。
余臻南点头,从储物格里拿出个黑色文件夹递给她:“这里面有我母亲律所整理的欧洲医疗设备贸易案例,近三年的都有,中英文对照,你看第12页,正好有个跟法国供应商专利续期相关的案例,里面写了具体的申请流程和注意事项。”文件夹的封皮上印着香港某律所的logo,边角很整齐,显然是刚打印没多久。其实他上周跟母亲打电话时,特意说“要找对医疗设备跨境贸易法律研究有帮助的案例”,母亲还在电话里调侃他“什么时候关心起学术研究了,以前让你看份合同都嫌麻烦”,他没解释,只让母亲尽快整理,还特意叮嘱“把容易有歧义的条款用注释标出来”,没想到母亲连案例里涉及的法院判决依据都补充得清清楚楚。
柴酥惊喜地接过文件夹,指尖划过光滑的封面,翻开第一页就看到红色荧光笔标注的“法国专利续期关键节点:到期前六个月提交申请,需附带产品检测报告”,旁边还用蓝色笔写着“对应我国《专利法》第四十二条,发明专利有效期二十年,需提前十二个月申请续期”。她抬头看向余臻南,眼睛里满是感激,像含着两汪春水:“余参谋,这也太详细了!您母亲也太厉害了吧,连检测报告的具体要求都写了!”
“她是律师,整理这些是本职。”余臻南语气平淡,却悄悄放慢了车速。他喜欢看柴酥这样的样子,不像在会议室里那样紧绷着讲专业知识,也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慌乱,而是带着点小姑娘的雀跃,眼尾的妩媚被笑意冲淡,多了点鲜活的可爱——比如她翻案例时,会下意识地咬着下唇,眉头轻轻皱着,像在认真思考,可眼里的光却藏不住,连带着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车拐进一条老巷时,柴酥忽然“呀”了一声,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这条巷子我之前跟室友来过!前面是不是有个卖糖炒栗子的摊子?冬天的时候特别香,栗子剥开来又甜又糯。”
余臻南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巷口果然有个红色的摊子,铁皮锅里的栗子在砂粒间翻滚,冒着暖乎乎的白气。他想起上次提前来踩点时,特意问过摊主,知道每天上午十点新鲜出炉的栗子最糯,于是放慢车速:“要不要买一袋?正好到茶社可以吃。”
“可以吗?”柴酥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像个得到许可的孩子,“我上次来晚了,栗子都卖完了,还遗憾了好久。”
余臻南停下车,解开安全带时特意叮嘱:“你在车里等着,我去买,外面风大。”他没给柴酥反驳的机会,拉开车门走进雪地里。深灰色的大衣在素白的巷子里格外显眼,他走到摊前,声音比平时软了些:“老板,来一袋刚炒好的栗子,要热乎的。”
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笑着舀起一勺栗子装进纸袋:“小伙子眼光好,这刚出锅的最香!你女朋友在车里等啊?这姑娘有福气,这么冷的天还给她买栗子。”
余臻南的耳尖微微发烫,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接过纸袋道了谢,快步走回车上。刚打开车门,一股栗子的甜香就飘了进来,柴酥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好香啊!余参谋,您快趁热吃一颗!”她伸手想拿,却被余臻南拦住。
“小心烫。”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栗子,吹了吹才递到她嘴边,“先尝尝,看甜不甜。”
柴酥愣住了,脸颊瞬间红透,像被雪地里的阳光晒透。她犹豫了两秒,还是轻轻咬了一口——栗子又糯又甜,暖意在嘴里散开,连心里都甜丝丝的。她连忙点头:“甜!特别甜!谢谢您,余参谋。”
余臻南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自己也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其实他不爱吃甜食,可此刻觉得,这栗子好像比平时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甜。
车继续往前开,没两分钟就到了“老西安茶社”。木质门楣上挂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字体是手写的隶书,带着点古朴的韵味。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雪落在灯笼上,红与白相映,格外有年味,风里都带着点茯茶的焦香。
余臻南先下车,绕到副驾驶座帮柴酥拉开车门。他的手轻轻搭在车门上沿,怕她抬头时撞到,动作自然又细致。柴酥下车时,他还特意扶了她一把,掌心裹着她的手腕,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寒风。
“里面暖和,进去吧。”余臻南拎着帆布包和栗子,走在她前面。茶社的门是老式的木门,推开时发出“吱呀”的轻响,一股暖意混着茶香瞬间涌了出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余参谋来啦!”柜台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老板张叔穿着藏青色的棉袄,手里拿着个紫砂壶,笑着迎过来,“早就给您留了靠窗的位置,茯茶刚泡好,还热着呢。”他的目光落在柴酥身上,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这位就是您说的朋友吧?姑娘长得真俊,快坐快坐。”
柴酥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跟着余臻南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就是落雪的青石板路,偶尔有行人路过,穿着厚厚的棉袄,手里拎着刚买的菜,踩得雪“咯吱”响,像首慢悠悠的歌。桌上放着个粗陶茶盘,里面摆着两个印着梅花的粗陶杯,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炭炉,炉上温着壶茯茶,水汽袅袅升起,模糊了窗外的雪景。
“先喝杯茶暖暖身子。”余臻南提起茶壶,给柴酥倒了杯茶。琥珀色的茶汤在粗陶杯里晃荡,散发着浓郁的焦香,还带着点淡淡的枣香。柴酥端起茶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汤醇厚,回味甘甜,忍不住赞道:“这茶真好喝,比我在学校喝的袋装茯茶香多了。”
“张叔自己发酵的茶,每年就做这么多,外面买不到。”余臻南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她面前的栗子袋上,“栗子快凉了,赶紧吃,凉了就不糯了。”
柴酥听话地拿起栗子,刚想剥,就看到余臻南已经拿起一颗,熟练地用指甲掐开小口,很快剥出完整的栗子递过来。她接过栗子,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乎乎的——他好像总是这样,会注意到她没说出口的需求,会不动声色地照顾她。
两人一边吃栗子喝茶,一边翻开文件聊工作。柴酥把整理好的供应商资质核查清单推到余臻南面前,清单上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注了重点:“余参谋,您看这几家德国供应商,我查了他们近三年的海关备案记录,都没问题,但有一家的产品检测报告快到期了,需要提醒他们尽快更新。还有法国那家,专利续期的申请材料我已经整理好了,您看要不要先发给他们确认?”
余臻南拿起清单,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眼神里满是赞许。他看得很认真,偶尔会停下来,用指尖点一点某行字:“这家德国供应商的检测报告,到期时间是下个月?”
“对,还有二十天。”柴酥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我已经记下来了,准备明天就发邮件提醒他们,要是一周内没回复,我再打电话跟进。”
“不用这么急。”余臻南抬头,目光落在她眼底的红血丝上,心里有点疼,“你最近是不是总熬夜?眼睛都红了。检测报告的事我让小赵跟进,你别太累了,身体要紧。”
柴酥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自己的眼睛。她连忙揉了揉眼睛,小声说:“没事,就是前几天整理案例睡得晚了点,我年轻,扛得住。”
“年轻也不能这么熬。”余臻南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认真,“以后每天十点前必须睡觉,要是做不完,第二天再做,别跟自己的身体较劲。”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让食堂给你留了点小米粥,下次见面带给你,早上喝点小米粥养胃,别总吃面包。”
柴酥的心里忽然一热,眼眶有点发酸。她从小就独立,习惯了自己解决所有问题,很少有人会这样细致地关心她的身体,会提醒她按时睡觉,会想着给她带养胃的小米粥。她看着余臻南认真的眼神,小声说:“谢谢您,余参谋,您真好。”
余臻南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耳尖微微发烫,连忙低头翻文件:“别光顾着说我,咱们继续聊工作。你上次说,欧洲那边的医疗设备进口关税税率有点疑问?”
提到工作,柴酥立刻打起精神,眼里又亮了起来:“对!我查了我国《进出口关税条例》,还有欧盟的关税政策,发现德国和法国的关税税率不一样,德国是8%,法国是10%,但供应商给的报价里,两家的关税都按8%算的,我怕到时候会有差额,影响采购预算。”她说着,还拿出手机,调出关税政策的截图给余臻南看。
余臻南凑过来,肩膀不小心碰到她的肩膀。他的肩膀很宽,带着点硬邦邦的质感,像军营里的钢板床,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可靠。柴酥的脸颊瞬间红了,连忙往旁边挪了挪,却听到他说:“不用动,我看得清。”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耳边,让她的耳朵都烧了起来。
“这个问题我已经跟财务那边沟通过了。”余臻南指着截图上的条款,“法国的10%关税里,有2%是可减免的,只要我们能提供设备用于基层医疗的证明,就能按8%算,所以供应商的报价没问题。我已经让小赵准备证明材料了,下周就能提交给海关。”
“原来是这样!”柴酥恍然大悟,眼里满是钦佩,“余参谋,您考虑得也太周全了!我还以为要跟供应商重新谈价格,没想到您早就解决了。”
“这些都是该做的。”余臻南笑了笑,把文件推回给她,“基层部队医院等着用设备,不能出一点差错。对了,下周有个供应商视频会议,你也一起参加吧,从法律角度帮我们把把关,有你在,我放心。”
听到“有你在,我放心”,柴酥的心跳瞬间加快,像要跳出嗓子眼。她用力点头:“好!我一定好好准备,不会让您失望的!”
两人聊工作聊得投入,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张叔端着两碗油泼面过来,笑着说:“余参谋,姑娘,快尝尝我刚做的油泼面,辣子是新磨的,香得很!我特意给姑娘少放了点辣,知道你们南方人吃不了太辣。”
柴酥看着碗里的油泼面,红亮亮的辣子铺在面条上,撒着翠绿的葱花和蒜末,香味瞬间钻进鼻子里,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面条,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面条筋道,辣子香而不辣,还有蒜末的香味,好吃得让她眼睛都亮了。
“好吃!”柴酥抬起头,对张叔竖起大拇指,“比我在学校食堂吃的油泼面好吃多了!谢谢您特意给我少放了辣。”
“姑娘喜欢就好!”张叔笑得眼睛都眯了,又看向余臻南,“余参谋,你今天可是笑得多啊,以前你来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跟个闷葫芦似的。”
余臻南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没说话,只是给柴酥夹了一筷子青菜:“多吃点蔬菜,别光吃面条。”他注意到柴酥把碗里的葱花都挑了出来,放在纸巾上,心里忽然想起什么——上次在会议室喝茶时,她也把茶点里的葱花挑了出去,原来她也不吃葱花。
“你也不吃葱花?”余臻南忍不住问,语气里带着点惊喜,像发现了藏在雪地里的小秘密。
柴酥点头,指尖捏着纸巾上的葱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嗯,从小就不吃,觉得味道有点冲。我妈妈也不吃葱花,做桂花糖粥的时候,从来都不放,说会盖过桂花的香味。”
“这么巧?”余臻南的眼里亮了起来,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也不吃葱花,我妈妈也不吃,小时候家里做饭,我爸总忘了挑葱花,每次都是我妈把碗里的葱花夹给我爸,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这是他第一次跟柴酥聊起家里的事,语气里没有平时的严肃,反而带着点难得的柔软。柴酥听得认真,眼里满是好奇:“那您妈妈也喜欢做饭吗?我妈妈总说,做饭是最能让人安心的事,尤其是煮糖粥的时候,看着米粒慢慢熬开花,就觉得心里踏实。”
“她以前喜欢,后来忙律所的事就很少做了。”余臻南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地上,语气里带着点怀念,“不过每年过年,她都会煮一锅八宝粥,里面放很多桂圆和红枣,说能暖一整年。”
“我妈妈过年会做苏州的糖年糕!”柴酥立刻接话,眼里满是兴奋,“黄米做的,蒸好后蘸着白糖吃,又糯又甜,我每次都能吃两大块。下次有机会,我让我妈妈寄点过来,您也尝尝!”
“好啊。”余臻南点头,心里像被糖年糕的甜味裹着,软乎乎的。他忽然觉得,跟柴酥聊这些家常小事,比聊工作更让人心安——没有专利条款的严谨,没有关税税率的计算,只有两个人之间最朴素的分享,像雪地里的炭火,暖得人心里发慌。
张叔端着一碟腌萝卜过来时,正好听到两人聊美食,笑着打趣:“你们俩聊得这么投缘,一看就是有缘分!余参谋,你以前来这儿,每次都一个人坐一下午,除了喝茶就是看文件,今天可不一样,话都多了不少。”
余臻南的耳尖微微发烫,没反驳,只拿起筷子夹了块腌萝卜递给柴酥:“尝尝这个,解腻,张叔腌的萝卜比外面买的好吃。”
柴酥接过萝卜,咬了一口——酸中带甜,脆生生的,确实解腻。她看着余臻南,忽然觉得,这个平时看起来冷硬的男人,其实藏着很多温柔的小细节:会记得她不吃葱花,会帮她剥栗子,会跟她聊家里的事,甚至会因为一句“有缘分”而脸红。
吃完饭,张叔又端来两碗甜胚子,说是“送你们的,解解辣”。透明的玻璃碗里,甜胚子浮在浅黄的糖水里,撒着点芝麻,看起来就很清爽。柴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带着点淡淡的酒香,正好中和了油泼面的辣味。
“对了,余参谋,您上次说军营里有士兵会弹吉他,是真的吗?”柴酥忽然想起之前的话题,眼里满是期待,“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有人在雪地里弹吉他呢,想想都觉得浪漫。”
余臻南放下勺子,想起那个会弹吉他的士兵,忍不住笑了:“是真的,他叫小杨,以前是音乐学院的,后来参军了。去年冬天拉练,晚上在雪地里扎营,他抱着吉他弹了首《军中绿花》,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连风都好像停了。”
“哇!”柴酥的眼里满是向往,“那一定很感人吧?要是有机会,我真想去听听。”
“以后有机会的。”余臻南看着她,目光很柔和,“等基层部队的设备都到位了,我带你去,让小杨给你弹首你喜欢的歌。”
“真的吗?”柴酥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像个得到承诺的孩子,“那我可要记下来,您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余臻南点头,心里悄悄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他想尽快把设备采购的事做好,想早点带她去见那些可爱的士兵,想看到她听到吉他声时开心的样子。
两人又在茶社坐了会儿,直到下午三点多,雪渐渐小了,太阳从云层里露出来,给窗外的青石板路镀上了层金色。余臻南看了眼表:“该送你回学校了,你晚上还有课,别迟到了。”
“嗯,晚上七点的《法理学》选修课,老师管得挺严的。”柴酥收拾好文件夹和书,把余臻南给的案例小心地放进包里,还特意用围巾裹了裹,怕雪落在上面弄脏。她抬头对余臻南笑了笑,眼里满是感激:“今天真的太谢谢您了,不仅给我这么详细的案例,还请我喝茶吃油泼面,我学到了好多东西,也……也聊得很开心。”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有点小声,脸颊微微泛红。余臻南看着她,心里像被阳光晒着,暖洋洋的:“我也很开心。”他起身,帮她拉开椅子,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书,“走吧,外面雪停了,路上好走点。”
两人走到茶社门口,张叔笑着送他们:“余参谋,姑娘,下次再来啊!下次来我给你们做羊肉泡馍,刚炖好的羊肉,香得很!”
“一定来!”柴酥笑着挥手,跟着余臻南往车边走。雪粒从屋檐上落下来,掉在脖子里,凉得她缩了缩脖子,忍不住小声“嘶”了一下。余臻南注意到了,默默放慢脚步,走在她靠屋檐的一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落雪。他的大衣扫过她的胳膊,带着点雪松味的暖意,让柴酥心里忽然一热,连脖子里的凉意都淡了些。
到了车旁,余臻南先拉开副驾驶车门,把书放进去,又回头扶了柴酥一把。他的手掌很宽,裹着她的手腕时,能挡住大部分冷风,暖得她心里发颤。柴酥上车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大衣下的体温,脸颊瞬间红透,连忙坐进车里,不敢看他。
余臻南绕到驾驶座那边,上车时特意看了眼柴酥——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连头发丝都透着点可爱。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发动车子,怕引擎声打扰到这份安静的氛围。
车开得很慢,比来时还慢。余臻南没开音乐,车厢里只有空调的风声和仪表盘的“咔嗒”声。柴酥偶尔抬头,能看到他专注开车的样子——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柔和的线,不像平时那么冷硬,反而多了点温柔。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没有工作的忙碌,没有学业的压力,只有两个人在雪后的长安街上慢慢走,像走在一场不会醒的梦里。
快到西交大南门时,余臻南忽然开口:“对了,差点忘了给你东西。”他从副驾驶座的帆布包里拿出那个深蓝色的药膏盒子,还有一个白色的保温袋,一起递给她,“药膏是给你母亲的,香港的进口药,说明书上标了用法,你记得提醒她按时用,别用错了。保温袋里是小米粥,食堂刚熬好的,你晚上上课前热一热喝,别饿肚子。”
柴酥接过盒子和保温袋,指尖碰到他的手,凉得她缩了缩。保温袋还带着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她的手上,暖得她心里发酸。她打开盒子看了眼,药膏的包装上印着英文,看起来很贵重,连忙说:“余参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您已经帮我很多了,还请我吃饭,给我带粥,我真的……”
“拿着吧。”余臻南打断她,语气很平淡,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认真,“药膏是我母亲律所的合作方送的,家里没人用,放着也是浪费。小米粥是食堂多煮的,不值钱。你别想太多,就当是……感谢你帮我整理案例的谢礼。”
他怕她觉得有负担,特意找了个借口。柴酥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只能用力点头,把盒子和保温袋紧紧抱在怀里,小声说:“谢谢您,余参谋,您真是个好人。以后有什么我能帮您的,您尽管说,我一定尽力。”
“好。”余臻南点头,眼里满是笑意,“那下次我有不懂的法律条款,可就真的要麻烦你了。”
车停在西交大南门时,雪已经完全停了,太阳挂在西边的天空上,给校门镀上了层金色。柴酥收拾好东西,刚想推开车门,就被余臻南叫住:“柴酥。”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是“柴同学”,也不是“你”,而是带着点温度的“柴酥”。柴酥的心跳瞬间加快,回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
“路上小心,别跑,雪化了路滑。”余臻南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语气很轻,却带着点难得的温柔,“晚上上课别太晚,回去的时候记得叫室友一起,安全第一。”
“嗯,我知道了。”柴酥点头,脸颊红透,不敢再看他,连忙推开车门下车,“余参谋,那我走了,下周视频会议见!”
“下周见。”余臻南点头,看着她快步走进校门,直到那抹米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发动车子离开。他的手里好像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心里像被小米粥的暖意裹着,连开车的动作都变得轻柔起来。
柴酥抱着药膏和保温袋,快步走回宿舍。路上遇到室友林晓,林晓看到她怀里的东西,立刻凑过来打趣:“哟,这是哪位好心人送的啊?还保温袋呢,里面装的什么好吃的?”
“是……是余参谋送的。”柴酥的脸颊红透,小声解释,“他给我妈妈带了点药膏,还送了点小米粥,怕我晚上上课饿。”
“哇!”林晓的眼睛亮了起来,拉着她的胳膊兴奋地说,“他也太贴心了吧!不仅帮你整理案例,还关心你妈妈,连你晚上饿不饿都想到了,这不是对你有意思是什么?”
柴酥的心跳瞬间加快,连忙捂住林晓的嘴:“别瞎说!我们就是工作关系,他就是人好,乐于助人。”
“好好好,工作关系。”林晓笑着点头,眼里却满是促狭,“不过我看啊,这工作关系,很快就要变成别的关系了。”
柴酥没反驳,只是抱着保温袋快步走回宿舍。她把药膏小心地放在书桌上,又把小米粥倒进碗里,放进微波炉加热。粥的香味飘出来时,她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一点都不冷了——有温暖的粥,有贴心的叮嘱,还有那个会叫她名字的男人,一切都变得格外美好。
余臻南回到军区大院时,办公楼的灯已经亮了。他走进办公室,没立刻处理工作,而是拿出手机,翻到和柴酥的微信对话框。他犹豫了一下,发了条消息:“粥还热吗?要是凉了,别喝了,对胃不好。”
没过几秒,柴酥的消息就回来了:“热着呢!刚加热好,喝了一口,特别香!谢谢您,余参谋!”后面还加了个开心的表情。
余臻南看着那个表情,嘴角忍不住上扬,回复道:“喜欢就好,以后要是想吃,我再给你带。”
“不用麻烦您了,您已经帮我很多了。”柴酥回复道,后面加了个害羞的表情。
余臻南看着屏幕,心里像被甜胚子的甜味裹着,软乎乎的。他收起手机,拿起桌上的供应商清单,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心思看——满脑子都是柴酥的笑脸,还有她听到糖年糕时兴奋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这个“基层部队医疗设备采购”项目,好像不仅仅是一项工作,更像是一场温柔的相遇,让他在冰冷的冬天里,找到了最温暖的光。
窗外的雪已经化了,露出青灰色的地面。长安的冬天还没过去,可余臻南知道,他的春天,已经来了。而茶社里的茯茶香,糖炒栗子的甜味,还有那个叫柴酥的姑娘,会像这场冬雪一样,留在他的心里,温暖一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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