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皖牵着她走进室内。
“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虽无法视物,但能依靠神识判断周围情况,无须担心。”
这是最好不过了,很多时候外人总比不上自己。
“好,我先带你走一遍,往后你就知道了。”
黑夜笼罩山头。
沈之皖心细,生怕她日夜不分。
“鹤姑娘,日落了。”
明迁鹤独自站在屋内,感受着微风的来处。她不疾不徐走向窗边,晚风轻拂,她静静地坐在窗边,直至深夜,凉意让她更加清醒。
以她对魔族的了解,魔界并不是五百年无主。
相反,会有源源不断的魔族之人不遗余力地坐上那个位置,只是再未出现明昊那般人物。
蝼蚁,不配坐上魔族殿主之位。
魔界才是她的归宿,终有一日,她会回到那座宫殿。
当年她意识初开,不过一个小小的魔女,只百年,少年之躯踩着尸山血海,成为魔界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嗜杀成性,的确。但作恶多端,她不认。
魔族本就是从杀戮中诞生的种族,她不杀,就只能被杀。魔力被封又如何,从头再来而已。
“招灵镜,你如今与我成契,是不是意味着,你会毫无条件地助我修炼。”
“是。你强,我强,你死,我无所谓。”
听她的意思,她不止契约过她一人。
“你前头的主人,给你留下过什么好东西?”
“纠正一下,我无主,我只是与人成契。”
明迁鹤一时不语,揪住招灵镜绒绒的白毛。
“说重点。”
“撒手!你这个魔女!”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挣扎无用。”
招灵镜放弃抵抗,“你想要什么?”
“能助我修炼的,所有。”
招灵镜开始翻找,“我的上一任契约者,是神族,他留下了许多宝物。”
“神族早已陨落,如今只有人妖魔三族。并且,再无一人飞升。”
化神期强者不是没有,但终是归于尘土。
“我知道。”
回忆已经模糊,但她知道世间再无神。
招灵镜搬出一个大箱子,“这里,全是他随手乱扔的低阶功法,过去我无聊整理出的。”
那人用不着却偏爱收集。她早已不知年月,整理这些东西也足够她打发时间了。
明迁鹤百岁时从神陨深山带回一柄长剑,只一眼,她就认定,此剑非她莫属。
剑柄处篆刻魔纹,吞口处宛如一只红纹魔眼,魔纹延伸至整个剑身。
每一次出剑,鲜血沿魔纹滴落,更映出剑身寒芒。
饮血之剑,名川。
川生有剑灵,只是现在不是召唤他的时机。
此时持剑,必有麻烦。
旭日东升。
“你是剑修?”
沈之皖有些哑然,心鹤虽高挑绰约,但丝毫看不出是剑修。
“我……只是觉得自己从前或许有一柄剑。”
沈之皖不再多问。
剑修丢了自己剑,是该心痛的。
“我先替你寻一柄剑吧,别担心,日后会找回你的剑的。”
“谢谢。”
身旁的人似一阵风离开,明迁鹤听着院里水台中水珠的滴落声,第十珠时人回来了。
沈之皖将剑递给明迁鹤,“我向林至简讨来的,你尽管用。”
见她似乎又要道谢,连忙制止。
“谢谢就不用说了,谢来谢去多没意思,这里交给你吧。诶对了,你还记得术法吗?”
“失忆,但没失智。”
清脆的笑音传入明迁鹤耳中,“瞧我,我才像失智了呢。那我离开一会儿,你自便。”
在她的院里是不会出事的,沈之皖放心地离开了。
“招灵镜,念。”
招灵镜在明迁鹤的识海里跷着腿,挺着她圆滚滚的肚皮,念出书页上的功法。
她念,她练。
临近晚间,沈之皖回来时,看见院中那个蒙住双眼的少女持剑,招招狠厉。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辨认错了,心鹤真的只是一个筑基期的普通剑修吗?
对于剑法她了解不多,但心鹤炼的是静心剑法,却有致命之势。
剑身裹挟灵力,每一次炼成,灵力更为雄厚。
亏得是她此时修为尚低。
“你该停下了。”
招灵镜念了一下午的书,箱内的功法少去一大半。
只半日,她如饥似渴般将这些功法一一练成。
招灵镜回想起初见她时,百岁少年之躯,握着滴血的长剑走向她跟前。
没有渴望、贪婪,没有如获至宝的欣喜。
红瞳无波无澜。
这是她选择明迁鹤的原因之一。
剑身垂下,明迁鹤将剑放在石桌上,感受着体内运转的灵气。
这里不宜久留,最多一个月,她就会离开。
“鹤姑娘,你从前修炼的功法,与宗门里的很是不同。”
“那就证明,我不是宗门之人。”
沈之皖点头,如果是宗门之人必有人寻。可若说,是暗处的皇族或世家杀手,修为却说不过去。
最大的可能,就是无根无源的散修。
但为什么魔族要特意封印她的双眼?
沈之皖想不通,索性不想。
“叨扰你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会离开。”
“可……”
见明迁鹤抬手,她咽下未说的话语。
“不必担心,承你们的恩,日后再报。”
除了白及老头,他们是唯二对她展现过善意的宗门人,日后若他们有危,她自会相救。
“相逢即是缘,若是有不解的,你可以向林至简讨教。”
“沈师妹,叫我呢?”
林至简坐在院墙上,晃着腿。
“还说不得,一说就来了。”
“嘿,我的院子你少去了?”
他跳下院墙,窜到沈之皖跟前,“鹤姑娘的眼睛,没有办法吗?”
沈之皖摇头,“没有。”
“你没问过叶长天吗?”
那个医痴?他说不定会把心鹤困在丹峰。
“你不是不知道叶长天的脾性,万一……”
“万一他有办法呢?”
叶长天平日里还算正常,但他遇见难解的病症就如同疯子。
“你们……似乎很怕他。”
疯子谁不怕,不,是不想招惹。
但沈之皖已经知道她的眼睛并不是被伤,是被封印了,叶长天一个医痴有什么用。
“劳你们费心,不必了。”
林至简听罢也不再勉强,他见沈之皖皱眉抠着手指,心道她这是有话没和他说呢。
“天色暗了,我走了,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至简丢下一句话就离开,沈之皖撇撇嘴,这人又开始无所事事了。
“鹤姑娘,天暗了。”
“嗯。”
明迁鹤坐在窗边,招灵镜指着天空,“今晚有星星。”
“所以呢?”我是能看还是能给你摘下来。
繁星隐入云层,日光从天边现出。
“鹤姑娘,我午时回来,你在院中别出去,小心伤到。”
沈之皖从她跟前窜过,带起一阵凉风。转眼就没了踪影。
招灵镜开始念出书页内容,明迁鹤随她的话语而动。
“你这样的魔族之人,千年前,定是人人畏惧的。”
明迁鹤挑眉,勾唇一笑,“怎么说?”
“难道不是事实吗?依那个小姑娘所说,你当年的名声可真不算好。”
“你见过有好名声的魔?”
那确实没有。
“要的就是人人畏惧,否则谁都能蹬鼻子上脸,这魔不做也罢。”
招灵镜不懂,但招灵镜不会反驳。
灵力缠绕剑身,长剑飞出,她没有听见该有的破空之声,剑似乎断了。
剑掉落在地,清脆的响声传入耳中。
怎么回事?!
“姑娘,刀剑无眼,小心伤人。”
门前人低沉的嗓音似在提醒她,若是有心之人,她的命已经没了。
她没有察觉,此人修为在她之上。
“招灵镜!”
“别赖我,他忽然出现的。”
招灵镜在台阶之上见过此人,“他是应久江。”
明迁鹤袖中双拳紧握,是他!是他杀了殿主。如今连殿主的尸骨她都不知在何方。
以他们对魔族的态度,或是早已锉骨扬灰!
应久江在门外未曾踏进一步,尽管她极力掩饰,他还是察觉一丝来自从未见过之人的……怨怼。
怨他?从不相识,何来的怨?
“公子,我瞎,你也瞎吗?”
看来不止心里怨,嘴上也不饶。
“我们见过吗?”
明迁鹤气笑了,这叫什么,好比敌对之人站在你面前无辜追问我们有仇吗。
“你断我的剑,打算赖账?”
应久江尝试向前一步靠近,但随即后退。
初见时他就发觉,他体内的魔气靠近此人便会格外活跃,第一次见她险些压制不住。
“我赔你。”
明迁鹤向前一步,应久江后退一步。
她听见了门外之人的脚步声,退什么退!你一个六百年的老东西还嫌弃上我了?!
明迁鹤压下心间情绪,眼下不宜和此人结仇。
她想要知道殿主尸骨在何处,只能在应久江这里问出。
“鹤姑娘,剑我会赔,但我有一惑。”
“有什么惑需要一个失忆之人替你解。”
他是剑峰大师兄,若想知道她的来历,林至简想必已经将她的情况尽数告知应久江。
“失忆,不失智。”
招灵镜笑得发颤,“你自己也说过这话。”
“公子,审问时双方还需知晓来路呢。”
言下之意,报上名来。
“复回宗,应久江。”
明迁鹤自顾自地坐下,“应公子,你问。”
应久江跨进门内,他压制体内肆虐的魔气,“我想问,鹤姑娘,你真的是失忆吗?”
脚步向她而来,直至走向她跟前一步之遥。
明迁鹤面上浮起的假笑消失,“你怀疑我意图不轨?”
“可以这么说。”
“君子,该慎言。”
阵阵剑鸣声入耳,颈间缕缕寒意,“谁与你说,我是君子?”
“君子之剑不斩良善,你确实称不上君子。”
“那你又是何方良善。”
明迁鹤起身向前,剑锋削落一缕发丝,“非良善之辈,你能如何?”
应久江收回剑,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细细端详她的双眼。
“姑娘的眼睛……”
“应公子可有办法?”
“没有。”
逗她玩儿呢?!
应久江能明显感觉到她此刻在忍耐脾气,这副模样忽然勾起他近乎消失的顽劣性子。他抱着手后退几步,未发一言。
他明明没有说话,但明迁鹤觉得他此刻面上定然是在说你奈我何。
明迁鹤挥挥手,眼不见但真心烦,“请公子离开。”
“告辞。”
院中无人,归于平静。
明迁鹤不禁想,一定要他才能得知殿主下落吗,老东西又不止他一个!
“你别想了,除非你魔力解封,否则你打不过他。”
“不用你说。”
“好心提醒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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