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久江离开院子,体内的魔气逐渐平息。
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又或者说,她与明昊是何关系。
非魔,亦不是妖。
第一眼见她,此人给他的印象就是弱,蝼蚁之躯。但就是这样的女子,让他体内百年未有动静的魔气开始再度狂躁。
他不相信她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族少女。此人若是魔,非生剑下掉落的就不仅仅是一缕长发。
他与魔,从不两立。
非生,非死不可再生。是应久江的契约之剑,他少年时就跟随他行遍山川。
那缕发丝静静躺在掌心处,应久江转道向剑峰后山而去。
明迁鹤走过院中花草,鼻尖充斥着枯幻草的药香。
“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解封你的魔力了!”
招灵镜一声惊呼,小小的翅膀吃力地翻开比她大数倍的书页。
“什么?”
“这上面说,招灵镜克心……”良久她都没有出声,只剩下不断的翻页声。
“怎么了?”
“这写的啥啊,我看不懂。”
这书定是那人写的,文绉绉的,就不能直截了当的说白了吗!
明迁鹤揉揉太阳穴,不怪她,她估计都没正经读过书。
“你念。”
“克心,复情,向死,召生。”
……
“谁写的书?”
“那个……死了的神族。”
“没有别的了?”
“没了,这么大一本书,就八个字。”
神族都这么神的吗?!把话说明白会死吗!
“鹤姑娘?”
是沈之皖回来了,除开她,还有一道脚步声。
沈之皖拾起地上的两半断剑,“剑为何断了?”这剑还不至于如此脆弱不堪吧?
“应公子曾来过。”
应久江这两日很闲吗?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师姐,应师兄怎么可能对她做什么!”
桃真真一向崇拜应久江,他是朗月君子般的人物,怎么可能随意伤及无辜。
沈之皖无奈耸耸肩,师妹似乎一直都对应久江有什么误解。
“应公子温文尔雅,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桃真真双手叉腰,“哼!我就说吧!”
“是是是。”
鹤姑娘眼睛看不见,还真有可能被应久江的表象欺骗。
沈之皖进了屋内,桃真真跳下台阶,围着明迁鹤左看右看,她就是师姐和林师兄捡回来的人啊。
师姐说她被魔族所伤,还丢了记忆,真可怜。
小姑娘似乎才到她的肩头以下,明迁鹤任由她打量,这目光不带恨意,不带厌恶,多看她几眼也无所谓。
“鹤姐姐,你别伤心,我最会玩儿了,你跟着我一定开开心心的!”
“桃真真!”
屋内传出沈之皖的怒喝。
“你不好好修炼就算了,还敢带着鹤姑娘捣乱!是不是忘了你上个月闯了祸今天才被放出来的,那规戒堂堂主不如让给你做!”
“师姐我错了,我这不是好心吗。”
桃真真一个箭步蹿上房顶,“鹤姐姐,我先走一步,等我师姐气消了我再回来找你。”
沈之皖走出房门,对着桃真真消失的方向怒吼,“今天你都不许回来!”
明迁鹤指尖缠绕一缕青丝,饶有兴趣地听着两姐妹的对话。
原来……这皖姑娘还是个暴脾气。
挺好的,有什么气当场就撒了,不留着气自己。
“小孩子,好玩挺正常的。”
“整个复回宗,属她待在规戒堂的时间最多。”
不罚不成样,罚她却又心疼。
“某种意义上,她更经打了不是吗。”
沈之皖无奈一笑,“有点道理。”但不多。
明迁鹤其实对这种师门情谊很陌生,她很少见。
何况,她生来无父无母,更无手足。
天色重新暗下。
明迁鹤依旧坐在窗前,山上凉风习习,不远处的虫鸣声阵阵。
“鹤姑娘,我温文尔雅?”
应久江抱手斜靠着窗,眼前人却毫无反应,没有因为他的突然到来而被吓到。
熟悉的嗓音从窗外传来,人就在她面前,又忽然出现了。
“应公子,下次不要再无声无息出现在人前。”
“你还没回答我。”
“不然呢?说你剑指弱小,说你咄咄逼人?”
应久江面露调侃之色,“原来我在姑娘心中的印象属实不算好。”
显然他并没有觉得白日里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应久江打量着眼前的人,从他出现,她一直紧皱着眉。
常年清修之人,对浓烈的情绪尤其敏感,他再次肯定,白日里他感受到的就是怨。
几百年来头一遭,一个陌生人对自己有如此浓烈的怨念。
他笃定她并非失忆,但她确实是人族,那缕发丝在镇魔塔下依旧完好,是最好的证明。
至于要知道为何体内的魔气重新狂躁,来日方长。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明迁鹤不愿意与他多说。他不再咄咄逼人,反而在暗处监视她,然而她连他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尤其不妙。
“应公子虽不是君子之辈,但在暗处偷听的行为委实可恨。”
“我下次注意。”
“没有下一次。如果你很闲,请你转身出门回剑峰。”
“这剑,是赔给你的。”
应久江将剑递在她手心,明迁鹤能明显感觉这柄剑更好,倒也不如何,川才是最好的剑。
“公子,你该……滚了。”
应久江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怒。
她一个筑基期如何敢对自己这般颐指气使。
修为不高,脾气却不小。
“鹤姑娘,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落人已经离开,周遭只剩山风虫鸣,明迁鹤收起剑,重新坐回椅上。
她心中冷哼,如果不是为了殿主,谁愿意和你再见。
“你不怕他杀了你?”
“我为什么要怕?宗门之人忌杀戮,只要一日不知道我是魔,就不会向我动手。”
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后还是老样子。
“他今天是真想杀了你。”
“我知道。”
那又如何,她只要殿主的下落,应久江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
招灵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她为了打听消息,委曲求全、任人宰割的模样,不禁笑出声。
很难想象她会有那一天。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看着办。
“走一步看一步。”
“那可有得你折腾,他不好对付。”
“谁说我要对付他了?这种人来硬的只会坏事。”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招灵镜抖抖翅膀,跷着腿等着看她“服软”。
夜的山风渐渐停了,又是一个日出。
明迁鹤的手心忽然感受到一阵暖意,她停下练功的动作,任由初升的阳光照在掌心。
沈之皖打开房门,阳光照在明迁鹤的侧脸,亭亭玉立如九月之菊,半边身体却隐于荫下。
她恍惚间以为她的枯幻草生出妖灵了。
“鹤姑娘,早。”
明迁鹤循声抬头,“早。”
沈之皖走近,她注意到心鹤手中的剑,“这剑……”
“应公子赠的。”
沈之皖了然,合该如此的。
“我要去剑峰一趟,你要不跟我去走走吧。”
剑峰?
“好。”
沈之皖心中装了事,路上却不忘叮嘱明迁鹤,“到了剑峰后我会同你分开一会儿,你待在林至简的院内等我好吗?”
“好。”
明迁鹤感到有些好笑,这样哄孩子的话语,想来是经常对桃真真说的。
剑峰山下有一长阶,周边云雾缭绕。
两人走过长阶,台上有一身影立在云雾中。
“林师兄。”
“你来了。”
沈之皖与他对视,微微点头。
林至简示意两人跟上。
“鹤姑娘,你等我回来。”
沈之皖神色严肃,语气依旧轻柔,她与林至简走向峰上最高处。
“妖族二皇子昏迷不醒,不应该请医师吗?妖皇为何向剑峰来信?”
“不清楚具体情况,叶长天也来了。”
沈之皖搓搓手臂,但愿秦仞好运。
林至简却从她眼里看见了幸灾乐祸,他却笑不出来,“有点严重,不似是简单的病症。”
明迁鹤在林至简的院里也闻到了枯幻草的味道,这是什么必要的……规定吗?
“枯幻草可静心。”
“需要你提醒我?”
招灵镜摊摊手,“对你这种魔族当然没用。”
明迁鹤却忽然沉下脸,铃铛声由远及近传来。
是唤魔铃,魔族人最讨厌的铃铛声,三短四长,容易让魔族在不经意时陷入沉睡。
“鹤姑娘。”
明迁鹤重新抿唇浅笑,“应公子很是清闲。”
铃铛声讨厌,挂铃铛的人也讨厌。
应久江开门见山,“姑娘想去妖界皇宫吗?”
他体内的魔气原本已经没了前两日的躁动不安,靠近她却重新复苏。越是怪异他越要搞清楚这个少女的来历。
“应公子可真是怪人,原来年纪越大脾气越怪这句话不是空传。”
还挺记仇的。
“我向姑娘赔罪,是我冒犯了姑娘。”
“我大度,原谅公子了。”
明迁鹤听见跟前传来他低低的笑,似是认输,“是,姑娘大度,所以妖界皇宫,去吗?”
“去。”
他不再和她说话,明迁鹤还是知道他在院中,铃铛声不时传来。
“公子怎么会想到将唤魔铃带在身边?”
“没什么,铃声挺好听的,不是吗?”
非生剑上一串小小的铃铛挂在剑尾处,他将铃铛递在明迁鹤手边。明迁鹤的浅笑几乎挂不住,她状似无意甩开铃铛。
挑衅!
在魔族人面前摆弄唤魔铃无异于在说,你来打我呀。
“我们什么时候走?”
“等人齐。”
明迁鹤大抵想到有哪些人了。
“鹤姑娘,我回来了。”
林至简有些不理解师兄怎么会在他院中,但省了他找人的工夫。
“师兄,可以走了。”
明迁鹤起身,手心被塞进一布料,缎带一头在明迁鹤手中,一头缠绕在非生剑上。
“鹤姑娘,走了。”
两人消失在原地。
余下沈之皖和林至简面面相觑。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妖族皇宫在妖界南方,与人界交界处相距是比较近的,明迁鹤脚下踩着的,就是皇宫宫门前的玉砖。
“如今的妖皇是哪一族?”
她是真的已经失忆了?否则没必要问这种废话一样的问题。
妖侍在前带路,应久江缓缓开口,“九尾一族。”
“哦。”
千年前还是腾蛇一族,当年的腾蛇太子估计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妖族皇宫外人只能靠双腿走进去,明迁鹤如今也只能遵守,从前她哪儿管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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