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孟时清,在对上他眼里的懵懂和好奇后,到底接不住话,“……没有。”
就算有,也应该反过来才对。
但他没说出来。
孟时清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这样啊。”
“怎么,又不喜欢我了?”谢云阑被他这个动作弄得特别想笑,想要和他牵手,“就因为没碰过我?”
“你动作这么熟练,碰过不少人吧。”孟时清一把拍开他的手,语带嫌弃,“我才不要和你这种一点都不洁身自好的人在一起。”
他甚至往旁边挪了挪,不让他有机会碰到他。
谢云阑只好解释:“我只喜欢过你一个。”
说完才发觉,这话听着像个渣男。
果不其然,孟时清瞥他一眼,大概在想这人怎么能这么厚脸皮,然后抬脚就要翻到另一个屋顶,谢云阑眼疾手快抓住他,用了力气,把他带回自己怀里:“等等——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孟时清没想到他抱人的动作也这么熟练,被揽住腰不敢动,因为他腰后有一块痒痒肉,他怕动一下就会碰到那里:“你……”
他停下了挣扎,憋屈道:“你说你的,放我下去。”
谢云阑几个月以来,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因此从他的眼神中读出反感时,他完全不确定,看孟时清越来越气,才说了声抱歉,松开他。
“你很抗拒我的触碰么?”谢云阑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哪里猜错了。
“我一向很讨厌别人碰我。特别是不检点的人。”孟时清嘲讽他,“谁知道这个怀里躺过多少人?”
谢云阑从没想过他会有如此锋芒毕露的一面,不由愣神:“抱歉……”
“行了,你要说什么赶紧说,我都要饿死了。”孟时清抱着膝盖坐在旁边。
“我想说,我没有和别人谈过。”谢云阑看着他,“只是我们相处的时间比较长,习惯了这些动作而已。”
“那你改掉。”孟时清丝毫不惯着他,“成天搂搂抱抱能是什么好习惯?”
谢云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无奈道:“行了,说完了,我从今天开始改。我们先去吃饭吧?你刚刚不是说饿了?”
“要吃也是我带你去吃。”孟时清纠正道。
他刚要翻下去,忽然又想到什么,嘶一声:“这位……谢将军,问你个问题?”
谢云阑抬起头:“你问。”
“我看我房间门口有个轮椅,那是给谁用的?”
孟时清问得随意,谢云阑却不敢随意作答。
孟时清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以为是他不愿意告诉自己,嘟囔一声:“怎么又不理我。”
直接翻下去了。
云衡在不远处忍不住出声:“主上,孟公子腿刚好,这么翻来翻去真的不要紧么?”
“不许在他面前提起此事。”谢云阑低声说完,跟着跳下去。
孟时清熟门熟路摸到厨房,煮了点白水面,放了两棵青菜,见谢云阑姗姗来迟,抱怨道:“就这么点路,你走了一刻钟啊?”
也不等谢云阑回答什么,他自顾自说道:“过来,把蒜剥了,我去切点肉。”
谢云阑见他动作熟稔:“你不是不会做饭么?”
“……拜托,三年野炊不是说着玩的好吧?”孟时清翻了个白眼,“要是不会做饭我早就饿死了。”
谢云阑问他:“你出去野炊?还去了三年?”
“是啊,就在你们驻扎的那片沙漠后面,有个雨林你知道么?”孟时清见他点头,接着说,“我和青尧一起去的,青尧可是太子哎,你不会不知道吧?”
谢云阑叹口气,认命地开始剥蒜:“我们这儿,先帝未立储君,三皇子也从没去过哪个雨林。”
孟时清歪头,想了几秒才意识到谢云阑口中的三皇子就是他说的青尧:“是么,那和我记得的还不一样。”
他几下就把牛肉切片,从谢云阑手里接过蒜拍成蒜泥,放入面中一块煮上,又倒了点酱油,放盐:“我把你的那一份也一块儿弄了啊。”
谢云阑轻声道:“多谢。”
上午孟时清吃了面,回房间囫囵补了个觉。
中午刚醒,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一眼就看见仍旧趴在床沿的谢云阑,伸手拍了拍他:“哎,谢若止,你怎么不去上朝啊?”
“你上过朝么?”谢云阑被吵醒,感觉他活力有点过于旺盛了。
“当然没有啊,他们皇子争皇子的,我参与做什么。”孟时清理所当然地笑道,“不过我听我爹爹说过,不就是一堆人围在一起商讨国事么,有什么好听的。”
他看着谢云阑,眼神忽然有些空茫,好像精力被瞬间抓空一样,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好似不经意地提问:“谢云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刚刚问这话的不是赵醒宜。
因为就早上相处下来,赵醒宜非常跳脱,在有礼和无礼之间反复横垮,说话一点都不客气,称呼却是从不太熟悉的“谢将军”变成了稍微亲近一些的“谢若止”。
会叫他大名的,恐怕只有孟时清一个。
他了然,轻笑道:“原来你一直在纠结的是这个。”
孟时清茫然地看着他。
“等你醒来,我慢慢和你说,好不好?”谢云阑轻声哄他。
孟时清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眨眨眼,直起背:“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谢云阑摇摇头:“没事。”
下午,孟时清想要去外面逛街,谢云阑不得不跟着他,本以为他这种从小富家生活过惯了的人,会买很多东西,没想到逛了一下午只挑中了一支毛笔。
也是,赵醒宜家里想要什么没有,怎么可能看得上摊铺商贩随手拿出来卖的东西。
第一天过得有惊无险。
晚上谢云阑照常要守在他床边,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隔天早上,孟时清赖了会儿床,谢云阑从没见过他赖床,还当他是又生病了,直接进来瞧,就看见他睡得四仰八叉,被褥整个掉在地上,就剩了个被角被压在脚下。
谢云阑帮他把被子捡起来,拍干净,重新盖回他身上。
孟时清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用枕头闷住脸:“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被子要掉不掉地挂在那里,谢云阑低声说:“我只是来看一眼。你接着睡,我这就出去了。”
孟时清半睁开眼,看他几秒,突然爬起来坐直,蹙眉道:“你怎么随意闯人房间?”
说完,不管谢云阑的表情,他接着说:“不管以前你们关系怎么样,以后我房间就是我的私人地盘,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听见没有?”
谢云阑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委屈。
“抱歉。”他现在道歉已经轻车熟路,“我这就出去。”
孟时清自己换好衣服才打开门,打了个哈欠:“今天去哪玩?”
出门才发现谢云阑不在这儿。
准确来说,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一个有些面熟的人就在不远处,坐在地上睡着了。
孟时清探身上前,感觉这人十分熟悉,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他好像昨天听别人叫过人家名字,好像是叫云娄还是什么,也是谢云阑身边的暗卫。
他轻手轻脚走远了,没打扰人家补觉。
这谢云阑也当真是好玩,不就是赶他出门,这一赶还赶不见了。
他四处都找了一圈,确认真的没人,不禁有些无聊,一路踢着碎石子随处走。
看见谢云阑在凉亭里站着。
那两个暗卫就跪在下首,不知道在说什么。
孟时清愣一下,脑海里忽然浮起些许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本能地感觉那是将军府。
也是几个暗卫跪在那里,听罚领赏。
他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脑海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汹涌的爱意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心跳的幅度简直像被惊雷吓到。
他有些轻微的不适,扶着墙站稳,站在墙角另一侧,免得被谢云阑发现。
脑海里的记忆不断变换。
宁王府,台州,听召返京,丞相府,二哥,沙场,腿疾……
场景之间的联系很弱,一件大事一张画面,孟时清的脑子越来越混乱,到最后几乎扶不住墙。
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常年无知无觉的双腿好像又回来了,浸透在他骨髓里的疼痛。
他想起来在边疆跑马的时候。
那是一段仅有的,少年温存的时光。
他心口疼,疼得直抽气,忍着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好像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被困在府宅八年有余,能描述的最美的词汇不过是京都头顶盘旋的繁星。
另一个在四处溜达,几乎快要将整个国家逛完。
谢云阑……
孟时清想起在梦境中的挣扎。
他不想松手。
是魔鬼。
刻上他谢云阑的名字。
抓不住。
一见钟情。
……
谢云阑。
孟时清的胸膛剧烈起伏,终于扶上墙,腿差点又软下去。
发烧了。
他发烧三天,那些记忆是哪来的。
孟时清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知道的。
小时候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会思考如果自己的人生没有发生这些重大转折,应该会如何度过。
后来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宁王,他便时常想象,父亲是宁王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那他就是世子。
所以,是他自己创造出了那样一个自信大方又跳脱机敏的赵醒宜。
孟时清看着墙上的水痕,恍然发觉,下雨了。
雨不大,只是恼人。
他伸手抚摸腰间的玉佩,腿还是有点软,大概是那些大海般记忆带来的后遗症。
孟时清心想,他到底是谁呢。
他脚尖轻踩墙壁,按照肌肉记忆翻身上了屋檐。
和一个暗卫面对面差点撞上。
那个暗卫大喊一嗓子:“世子在这儿!”
谢云阑瞬间看过来,孟时清没好气道:“喊什么喊!别人没长眼啊?”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直接转身就跑。
谢云阑要抓他很容易,毕竟那么多暗卫,一人一个屋顶都不够藏的。
但是谢云阑没有让别人找,亲自追了上来,在身后喊他:“醒宜!等等我——”
孟时清确实停下了,见他差点没刹住脚,偏头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云阑无奈地看他笑,等他笑完才说:“醒宜,你昨天不是收拾了挺长时间,我还以为今天也是,才到后院来的。”
孟时清脑子被那些记忆碎片冲得发懵,听到这话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哦,谢云阑大概是觉得他出门看不见人,生气了。
他现在是在解释。
……解释?
孟时清有些新奇,微妙地顿一下:“我不是他。谢云阑,你好像认错人了?”
谢云阑抬起头,蹙眉一愣:“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方才还是早上?”
“刚刚站在这儿的时候。”孟时清笑了笑,态度却稍显疏离,“谢云阑,我觉得我们各自可能都需要稍微冷静一下。这几天先别见面了吧。”
谢云阑看着他:“你确定全部都想起来了?”
孟时清想了想,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于是点点头。
“那你重复一遍,我们当初约法三章,第一条是怎么说的?”谢云阑尽量稳定情绪。
孟时清简短回忆道:“有任何误会,要直接问你——”
谢云阑帮他补充:“不能躲起来。”
孟时清抬起眼。
“包括我哪里做得不好不对,都要直接说出来。”谢云阑现在甚至不敢再伸手抱他,“我感觉你似乎没把这话听进去。”
孟时清移开视线,腰背挺得笔直:“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是我的问题。”
他低声说:“我不太能接受以前的相处方式,可能得自己缓几天。”
“所以还是我做的不对。”谢云阑叹口气,伸出手又顿住,“……要是想抱就自己过来。”
孟时清失笑:“若是我不过去呢?”
“那我便不碰你。”谢云阑往后退一步,“抱歉,以前可能是我照顾成了习惯,总会带着引导的意思……我昨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退开所有亲密接触从头再来——”
被孟时清打断了。
孟时清轻声说:“谢云阑,我刚刚说,我不是他。”
谢云阑迟疑地抬头。
“我的意思是,他和你不熟悉,所以会说那些话。”孟时清叹口气,嘟囔道,“其实我还挺喜欢你原来那样的。”
“我说的缓一下,是指我的情绪还没稳定下来。”孟时清偏开头,“我现在记忆有点混乱,可能要多休息几天,并没有说你哪里不好。”
“那你问我的问题,还要听答案么?”谢云阑问。
问题?
哦,孟时清确实问过他一个问题,问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孟时清看向他,眼神定下来,浅笑道:“想听,不过不必夸我,我知道我优点很多,我问这个问题只是想知道你的心路历程罢了……若是没有就算了。”
谢云阑见他这就要走,忙问:“那等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再和你说答案?”
“好。”孟时清回身走了两步,朝他粲然一笑,“这几个月多谢你的照顾。”
说完便踩着屋檐跳下去。
谢云阑没有再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想起昨天赵醒宜在房顶说的话,忍不住又有些担心——
万一孟时清思考完,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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