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路并不太远，只是坐着轮椅走不快，孟时清这才觉得距离难以触及。
他回卧房换了件青绿色的长衫，别好玉佩，和常涂年报备一声，便大步上了街。
快要到将军府的时候，孟时清看见季叶琉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他上前询问：“这是做什么呢？”
季叶琉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回头来看见是他，差点一屁股坐地上，手都在抖，试了好几次才叫出声：“……孟哥哥？你怎么能站起来了？”
“你这消息有点落后了啊，我都健步如飞多少天了。”孟时清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你这是被关在门外了？”
季叶琉不太适应他的身高，毕竟俯视了那么多年，突然发现孟时清站起来比他还高半个头，任谁心里都会不太好受。
他委委屈屈嗯一声：“谢将军好像心情不太好，他昨天让我写文章，说明禁军今后的改进方向，我写完还专门让姐姐帮我修改过一遍才敢来交的，谁知道谢云……谢将军一看见我就把我赶出来了，还说什么，时间这么短肯定写不出好文章，让我拿回去重写。”
孟时清好笑地伸手：“给我瞧一眼。”
季叶琉把稿纸递给他。
孟时清大概看了看，内容还行，就是字乱了点，不过比起谢云阑平时那一手龙飞凤舞的字迹，已经好很多了。
可能需要微调，留给谢云阑改就行。
他把稿纸塞回去：“行了，别站这儿了，我带你进去。”
季叶琉惊喜道：“你有办法进去？”
紧接着他又疑惑：“可大家不都说你和谢将军闹掰了么……”
“不过都是些传言而已，口说无凭。”孟时清理一下衣袖，“你进不进？”
“进！”
孟时清勾勾手指，侧身进了旁边的小巷：“跟上来。”
季叶琉茫然几秒，赶紧追上去：“翻、翻墙啊？”
他之前翻墙被扔出来的阴影还没完全消散。
云楼在身后好心道：“公子，您要进去的话，让云衡给您开门就好了……”
云衡就在大门附近巡逻。
孟时清摆摆手，眼里满是兴味：“走正门哪有翻墙好玩……”
他三两下就踩上墙，坐在那儿朝季叶琉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上来。”
季叶琉听话地跟上，不安地问：“不会被扔出来吗？”
“他们敢扔你，难道还敢扔我么？”孟时清打量一眼墙下的景物，忽然察觉不远处有脚步声，偏头才发现云衡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
又去告密。
云楼在墙下望着他，生怕他一个没踩稳掉下去。
季叶琉欲哭无泪：“怎么办怎么办，谢云阑来了……”
“你急什么。”孟时清跨坐在墙上，抓紧边缘。
谢云阑站在围墙内侧，无奈道：“你当心点，别说话了，先下来。”
孟时清挑眉：“将军府的墙不让人翻？真是好大的威风。”
他扯一下季叶琉的袖子，轻快地说：“目标书房，跳下去就跑。”
季叶琉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跟着他跳了墙。
孟时清像是脚滑一样，正在说话就翻了下去，谢云阑连忙上前一步伸出手。
范六童也跟着紧张，周围的几个侍从都把注意力放在墙上。
孟时清直直摔在他怀里，抱住他脖颈得意地笑：“谢云阑，你看我帅不帅？”
谢云阑紧紧抱着他，闻言蹙眉问：“你是自己跳下来的？”
孟时清摸了摸鼻尖，看见季叶琉成功逃出包围圈才说：“你先放我下去。”
谢云阑捏住他后颈，感觉到怀里人缩了缩脖子，低声说：“自己跳墙什么防护都不做？谁教你直直跳下来的？”
孟时清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就站在这儿么？”
谢云阑一时竟无话可说，小心翼翼放他下来站稳：“下次不管我在不在，自己要做好防护，万一我没接住你怎么办？”
“那就是你的事了。”孟时清在原地蹦了蹦，“你从书房过来的？”
谢云阑嗯一声：“你是想好了？”
“都来找你了，怎么还明知故问。”孟时清抓住他袖子，迈出一步又回头，“不介意我跟着你进书房吧？”
“……自然。”谢云阑低头看见两人叠在一起的衣袖，没有丝毫抵抗地跟了上去。
孟时清到了书房，非常自觉坐在自己的专属位子上：“你忙你的，我就在旁边看一看。”
谢云阑看着他，短短两天没见，他身上的气息又变了。
他的视线落在那唇瓣上，想起温软的触感，心下微动，余光扫过季叶琉，带着丝烦闷移开目光，示意台阶下的人：“要说什么赶紧的。”
季叶琉差点没反应过来：“啊？哦哦……”
他掏出稿纸：“将军，这是我写的改进方案。”
谢云阑接过来扫一眼：“然后呢？这个东西给我干什么。”
季叶琉傻了：“您不用看一下内容吗？”
“说了禁军以后交给你管，我闲得没事干了看你洋洋洒洒几千字。”谢云阑把稿纸塞回去，“拿走，自己去禁军府苑里找个顺眼的当副手，把这东西实施下去，一边实行一边改进。”
季叶琉不确定：“我吗？”
谢云阑好脾气地问：“难道还能是我吗？”
季叶琉感觉自己被嘲讽了。
他点头，仍旧有些不可思议：“那我……我走了？”
“走走走。”谢云阑摆摆手，示意范六童送客。
孟时清打着盹，听见这句才睁开眼：“好了？”
“嗯。”谢云阑看向他，想了想说，“我现在手上没有正事。”
孟时清疑问地抬眼：“所以呢？”
“你自己坐过来，好不好？”谢云阑站起身，把椅子推到旁边，让开身前的位置。
孟时清迟疑道：“坐在桌子上啊？”
“嗯。”谢云阑静静地看着他，甚至没有尝试伸手来拉一下，“可以么？”
他这个眼神，孟时清无端感觉他可怜巴巴的，连眨眼都像是在示弱。
鬼使神差的，他应了声好。
顶着谢云阑的注视，那道目光逐渐变得熟悉起来，极具压迫感，孟时清抬头直视，两只手撑在背后的桌面上，他心跳有些快，笑道：“要做什么？”
谢云阑轻轻捏住他下巴，就像前几天他的动作一样，只是目光专注，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
他看着孟时清的唇瓣，稍稍俯身，问：“介意么？”
孟时清忍住躲避的本能，直直迎上那道目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你直接来就是了……”
怎么几天没见，突然这么客气了。
谢云阑低头在唇角碰一下，试探着往中间去。
孟时清有点痒，心如擂鼓，呼吸微促，主动侧头，张口咬上去。
没见血，但是谢云阑借着他咬的劲，探进来，温柔中带着强势，不知不觉伸手揽住他的腰。
孟时清微微颤抖，后腰很痒，他下意识抬手在谢云阑身前推拒。
谢云阑手上的力道重了点，他气息一下子乱了，挣扎着想逃，却被堵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孟时清想叫他名字，声音却被尽数吞没，浑身都发软，连手上的动作都像是欲拒还迎。
他眼尾泛红，忍不住呜咽一声。
慢慢缺氧，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下意识抓紧了谢云阑的肩膀。
谢云阑低笑一声，退开些许，抹一下他唇角：“不舒服？”
“……有点痒。”孟时清险些撑不住桌面，尽量调整呼吸，“你别碰我腰。”
谢云阑应声好，又吻了上来。
这次是细细的啄，动作很轻柔，手掌顺从地抚上后背。
孟时清快要沉溺进去，眯了眯眼。
“你怎么那么喜欢亲我？”他心底涌起一股热流，飞快地偏开头，让开点距离。
谢云阑顿一下才察觉到他的异样，假装没发现：“你这种时候很乖。”
“你不喜欢我折腾？”孟时清抬起头。
“没有。”谢云阑怕他又生气，“只是感觉你听话的时候很好欺负。”
孟时清蹙眉：“是么？”
他回想一下，好像谢云阑每次顺从他，他也会有一种想要欺负他的感觉。
可能，都是这样的。
他收回思绪，不自然道：“你放开我。谢将军身居高位，大清早起来竟然真的没事做么？”
谢云阑嗯一声：“你上次问我的话有答案了，你要听么？”
为什么非得现在说……
孟时清咬牙，蜷起身子，闷声道：“你说。”
谢云阑看见他的小动作，又想笑，过了会儿才说：“其实我之前只是听过你的事迹，并没有太多关注过你。是那次不慎让你摔下马后，我才开始留意你的。本来只是想着，给你找了治腿的药方就算还清，谁知道在边疆一待七年。”
这七年里发生了太多事。
京城局势动荡，边疆邻国入侵，战乱频发。
他是大将军，要守护百姓，子承父业，因此始终在边关待着。
可是无数次退敌，无数次囿于困境，谢云阑在逼临生死界限时，唯一遗憾的竟然是孟时清。
时间一长，作为朋友的牵挂一点点蔓延，在生死关头成了救命的唯一稻草，与黑暗中的暧昧旖旎混为一谈。
谢云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哪一次开始，他在黑暗中抒解，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孟时清离开的背影。
但他没有说这些，话语只停到暧昧处。
孟时清勉强应声：“也算说得通，当你过了。”
他压下心底的躁动，起身故作镇定：“我出去了，你好好忙。”
谢云阑看着眼前的位置就这样空了出来，心里也有一小块变得轻飘飘的。
“嗯，好。”他没多挽留，“你自己小心。”
孟时清几乎是落荒而逃。
就这样过了两周，孟时清再没在将军府留过夜，他也不用泡药浴了，每天晚上眼看着天色要暗，他就自己回了宁王府。
直到这一天，孟时清又是翻墙进来，云衡刚从门口进来，看见他便连忙过来：“孟公子！您怎么过来了……”
他看见孟时清手里提着的两壶酒，一愣。
孟时清笑了笑：“我找谢云阑有事。”
云衡点点头：“主上已经回卧房了，要不您去前厅等一下，属下去叫他过来？”
“不必，我自己去。”
孟时清没再多说，提着酒就熟门熟路找到走廊，从栏杆上翻过去，抄近道找到谢云阑的房间。
他没敲门，也没从大门走，透过窗缝看见谢云阑还没睡，便把窗户抬起来，踩着墙进来。
谢云阑听到动静，抬眼望过来，不动声色放开长剑，从床榻上爬起来：“你怎么来了？”
“想找个人喝酒。”孟时清把酒壶一放，这才注意到谢云阑只穿了里衣，移开目光，“你已经要睡了？那算了，我再去找别人去。”
“你要去找谁？”谢云阑见他当真要走，伸手抓住他手腕，“回来，我陪你喝。”
“我么，我能找的人可就多了。”孟时清看一眼手腕，“绪则这几日正是清闲，若是再不行，还有青云坊那么多人，随便找个能陪我喝酒的不是简简单单？”
谢云阑气笑了，一把拉过他摁在榻上：“坐好，别想着找别人。你要去外面喝还是就在这里？要是不出门我就不穿外衣了。”
孟时清动作一顿，蹙眉：“穿成这样像什么话，你自己看看这衣服多透，万一有人路过不就看见你里面了……”
“那就把窗关上。”谢云阑俯身，“只给你看。”
孟时清偏开头：“我对这个没兴趣，你留着勾/引其他人去。”
谢云阑好笑地看着他：“当初是谁看了一眼就红着脸跑了？”
孟时清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之前第一次坦白关于宁王之事的约酒。
他略过这个话题：“哦对，你把长风也拿上……谢云阑，你再给我舞剑看好不好？”
谢云阑没法拒绝他，特别是对上他单纯乖巧的眼神。
他叹口气，这人绝对是故意的，知道他就吃这一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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