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哥哥明远忽然染了风寒,高烧不退。父亲忙着请大夫抓药,母亲日夜守在榻前。家中一时忙乱,我便主动接替了每日煎药的活计。
那夜药炉的火光明明灭灭,我守着砂锅打盹,忽觉肩上一沉——是云儒的西装外套。他不知何时来的,正蹲下身替我拨弄炉火。"你去歇着,"他说,"这里交给我。"
炉上的药咕嘟咕嘟冒着泡,水汽氤氲里,我看见他挽起衬衫袖口,露出腕间一道浅疤。"小时候翻墙摘梅子摔的,"他顺着我的目光笑道,"那时就想,若有个妹妹在下面接住我就好了。"
我心头一热,低头搅动药汁。窗外的月光漏进来,他的影子恰好叠在我的影子上,像两片依偎的梅瓣。
哥哥病愈那日,云儒邀我们去虎丘赏秋。山道上落叶纷飞,他故意落后几步,悄悄往我手心塞了样东西——是颗雕成梅子形状的琥珀,里头封着朵干枯的梅花。
"那日你睡着时,"他耳尖微红,"我从你发间捡的。"
山风掠过枫林,掀起他长衫的衣角。
我握紧琥珀,忽然希望这条山路永远没有尽头。
琥珀在掌心焐得温热,我低头看那朵被时光封存的梅花,忽然想起云儒在《玩偶之家》扉页写下的话。原来有些心意,从不必说破,早已藏在书页的褶皱里,藏在悄悄盖上的西装外套中,藏在这枚凝结了秋光的琥珀里。
深秋的雨总带着寒意。云儒要回广州的前一夜,父亲将他叫进书房,许久才出来。云儒眼眶微红,手里多了个紫檀木盒。他走到我房门前,将盒子塞进我手里:“父亲说,这是你们家传的墨锭,说你写《问》时用得上。”
我打开盒子,墨锭上雕着缠枝莲纹,正是父亲珍藏多年的那方“惜如金”。指尖抚过冰凉的墨面,忽然明白父亲那声未说出口的叹息——他或许不懂我们追逐的理想,却懂儿女心头的牵挂。
送云儒去码头那日,雾气很重。明远拍着他的肩说“等你凯旋”,我却只敢递上用油布包好的《问》:“新写了几页,你在路上看。”纸簿里夹着片刚从梅树上摘下的叶子,边缘还带着齿状的青涩。
船鸣笛时,他忽然回头,隔着漫天水雾朝我扬了扬手。我看见他指间那枚琥珀梅子,在晨光里亮得像颗星。
日子在等待中漫长得像梅雨季的雨。我每日在灯下续写《问》,墨锭磨了又磨,砚台里的墨香混着药香,成了家中新的气息。母亲不再只盯着柴米油盐,偶尔会翻我放在桌上的《新青年》,虽仍蹙眉,却会问“娜拉后来怎样了”。
冬至前,明远收到云儒从广州寄来的信,说他在那边办了份小报,取名《梅声》,问我愿不愿意写些短文寄过去。信末画了个小小的梅花图案,旁边注着:“梅树已打花苞,等你来看。”
我握着信纸跑到庭院,果然见老梅枝头缀满了小小的花苞,像藏了满树的星星。砚台里的墨还未干,我提笔写下回信的第一句:“这里的梅,也在等春风。”
除夕守岁时,父亲破例让我在书房研墨。
他写春联,我在旁写短文,墨香与爆竹的硝烟味缠在一起。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推窗一看,月色里,云儒披着一身寒气站在梅树下,肩头落着未化的雪,手里捧着株盆栽——是棵新栽的梅苗。
“广州的梅开得早,”他抬头朝我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星光,“特意挖了棵来,以后我们的梅,也能同开了。”
母亲在屋里唤“吃饺子了”,明远抢着去开门,父亲放下笔,看着我和云儒相视而笑的模样,忽然低声道:“路是人走出来的,你们…好好走。”
我低头看掌心,那枚琥珀梅子被体温焐得滚烫。原来云儒说的“等我回来”,从不是一句空诺。他要走的路,要开的路,从来都想与我一同走——就像这两株梅,一株守着旧院,一株来自远方,终将在同一片春光里,开出一样的花。
夏日的午后,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庭院中,我正沉浸于《红楼梦》中黛玉葬花的凄美情节,云儒悄然走来,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诗集。
“时雨,你可曾读过李清照的词?”他轻声问道,眼中闪烁着对诗词的热爱。
“自然读过,她的词婉约动人,字字珠玑。”我回答道,心中对这位才女充满了敬意。
云儒微微一笑,翻开手中的诗集,朗声念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他的声音如泉水般清澈,每一个字都仿佛在空气中跳跃,与夏日的微风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我被他的朗诵深深吸引,仿佛置身于那词中的意境,感受着李清照的悲欢离合。
他不仅教我如何欣赏诗词,还带我领略了西方文学的魅力。
在他的影响下,我开始尝试用现代的眼光去解读古典诗词,发现其中蕴含的深邃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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