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我喜欢看书,所以总在扉页写上自己的心得寄语再赠予我,而我总是在看完过后悄悄将我的回答塞回他的包中像。是最亲密的笔友,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
次日,他带来了一本装帧精美的《红楼梦》。扉页上,他用清秀的字体写着:“愿此书伴你度过每一个雨天,让宝玉与黛玉的故事温暖你的心。”我接过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初雪落在梅枝上的清晨,云儒教我翻译济慈的《夜莺颂》。
他握着钢笔在诗句旁批注,冰凉的金属笔帽蹭过我的手背,在"永生的鸟啊,你不会死去"的句子下划出蜿蜒的墨痕。远处教堂的钟声惊起寒鸦,我看见他睫毛上沾着未化的雪粒,忽然想起《西厢记》里崔莺莺看张生踏雪而来的典故。
腊月廿三祭灶那日,云儒往我窗棂上挂了串琉璃风铃。
每片铃铛里都嵌着干梅花,风过时细雪与暗香一同坠落,叮咚声里仿佛藏着他念莎翁十四行诗的韵律。
我回赠他手抄的《长恨歌》,在"在天愿作比翼鸟"处折了道浅痕。隔日发现那页夹着张泛银光的锡箔纸,钢笔写着德彪西《月光》的五线谱片段。
新学年开学前夜,我在梅树下拾到他遗落的怀表。珐琅表盖上刻着拉丁文"Tempus edax rerum"(时间吞噬万物),表盘永远停在三点十分。
后来才知晓那是《仲夏夜之梦》里仙王施咒的时辰,月光能让驴头人长出玫瑰的舌头。
腊八节那日,母亲在厨房熬粥,我帮着剥桂圆。她忽然说:"许家前日托人来说亲了。"一颗桂圆核"咚"地掉进瓷碗里。"你父亲还没应,"母亲瞟我一眼,"说要看你的意思。"
我盯着碗里浮动的枸杞,想起昨日云儒送我回来时,在巷口路灯下欲言又止的模样。那时雪粒子簌簌落在他的睫毛上,他最终只是替我紧了紧斗篷系带。
除夕守岁,全家围着红泥火炉剥橘子。云儒踩着子时的更鼓声敲门,斗篷上积着雪。"来送年礼,"他对父亲行礼,眼睛却望着我,"北平寄来的蜜饯海棠。"
父亲留他吃元宝茶。趁众人不注意时,他飞快往我袖中塞了封信。我在厢房就着烛火看,信纸上画着幅钢笔速写:梅树下看书的少女,发间落着花瓣。
角落题着"愿得一心人"的下半句。
年初三雪霁,我们全家去玄妙观上香。
大殿前香炉青烟袅袅,我跪在蒲团上偷眼看他。他正闭目合十,阳光透过格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若神佛前的誓言。
归途经过护城河,冰层下隐约可见游鱼。他忽然指着说:"像不像你帕子上绣的?"我低头去翻找,却被他握住手腕。
岸边枯柳的阴影里,我们的手指悄悄交缠,融化的雪水从枝头滴落,像更漏计数着心跳。
正月十五上元节,苏州城的花灯将夜色照得通明。云儒托人捎来口信,约我在山塘街的茶楼相见。我借口要买绣线,披了件杏色斗篷便出了门。
茶楼临水,二楼雅间的雕花窗半开着,能望见河面上浮动的莲花灯。他今日穿了件靛青色的新式学生装,见我来了,忙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刚出锅的玫瑰松子糖,还热着。"
我们并肩站在窗前看灯,楼下卖唱的姑娘正柔声唱着《牡丹亭》。"比不得上海百乐门的热闹,"他忽然说,"但这样的苏州,叫我舍不得走。"我心头一跳,转头见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份烫金聘书——燕京大学文学院的教职。
"父亲的意思..."他手指摩挲着聘书边缘,"若你..."话未说完,街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远处传来人群的欢呼声,尖声穿破黑夜爆炸绽放,空气中弥漫着烟雾,五彩在视线迸发闪耀。
人群推搡间,茶盏翻倒在聘书上,褐色的茶渍晕开成一片模糊的疆域。我差点摔倒,云儒伸出手,揽住了我的腰,这样的姿势融洽又和谐。
我眼神躲闪着,抬头却笔直的撞进他墨色的眼眸,我看不见却知道那瞬间我的瞳孔骤然紧缩,我看见他的双眉不自觉地收缩,垂眼凝视我的时候,漆黑的睫毛轻轻颤动,轻轻将我揽入怀中,听着彼此的呼吸抱了好久。
分开时,云儒侧头,在我的脸颊留下一记缓而深的吻“老人说,在烟花开始的亲吻会在一切结束之后一起消散,我要等烟花消散之后吻你,告诉你我的爱会一直存在。”
后来那天你也没有吻上我的嘴唇,即使脸颊和嘴唇之间不过距离一两英尺,你有意放慢我们的步调,我们是结束后的依然存在。
回家路上经过石桥,他忽然拉住我的袖子。桥洞下泊着艘乌篷船,船头渔火明明灭灭。"小时候逃家,常在这船里过夜。"他指着舱门上一道刻痕,"那时我发誓,有朝一日要带心爱的姑娘..."话到一半却住了口,只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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