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咔嚓”一声，阳台的玻璃门紧闭着，拉上了窗帘，透不过一丝月光。
丌邢刚进门，还未适应屋内的黑暗，下意识地在墙上摸索着，不料指尖还未触上灯的开关，手腕便被蔺昶按在墙上。
半掩着的门被一阵轻风吹得紧闭，发出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声。
两人没在黑暗里，蔺昶紧贴着他的额头，已近夜深，丌邢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声。
折腾了一天实在是累了，男人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吃醋，于是反握住他的腕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轻安抚，说道：“怎么了？”
蔺昶沉默了一会儿，将整个人按在怀里，“再等一下。”
丌邢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在他怀里很有安全感，干脆搂住他的腰，闭上眼，静静地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跑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指针发出“叮”一声停在十二点整。
蔺昶和怀中的人拉开一段距离，瞳孔已适应了黑暗，两人十指相扣于黑暗中穿行。
模糊的中偷偷潜入从门缝中的微风吹动窗帘摇曳，将一丝月光放入窗台。
任由蔺昶牵着手，将他安置于沙发上坐下。
男人透过黑暗，仰头望着蔺昶的眼睛。
蔺昶浅浅勾了勾唇角，轻轻揉了一把他头顶的乱毛，然后转过身自顾自捣鼓什么。
丌邢乖乖坐在沙发上，表情呆呆的，像安静等待主。人的小猫。
听着一阵塑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后，眼前渐渐亮起昏黄的微光，然后越来越亮，逐渐晕染了蔺昶的发梢。
蔺昶转过身，单膝跪在男人身前，丌邢盯着他温柔的眉眼有些出神，一时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
直到蔺昶柔声开口道：“生日快乐。”
丌邢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他将一个纸质的生日帽轻轻放在他毛茸茸的头顶。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蔺昶，将人按在墙上那么久，只为了能准点祝他生日快乐。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蔺昶轻声道：“今年我想做第一个送给你祝福的人。”
顿了一会儿，又补充到：“不仅是今年，还有明年，后年，年年。”
丌邢觉得好笑，扬起嘴角，双手轻轻捧起男人被烛光晕染得像傍晚的夕阳的脸颊，凑近他，轻声道：“不仅是今年，去年，前年，你都是第一个。”
他让出茶几，一个造型看起来奇怪却莫名好看的水果蛋糕安静地躺在桌上，几根蜡烛头顶的火苗随着气流蹿动，将房间染成橘色。
数了数，恰好七根蜡烛。
男人才意识到，这是他的第二十七个生日，是和蔺昶的一起度过的第八年。
“去年你说蛋糕太甜了，所以今年我少放了一些糖。”
实际上去年的蛋糕和巷陌小店里的没什么区别，只是他从小就很少吃糖，不太习惯蛋糕的甜味。
丌邢嘴上应着他，目光却始终黏在蛋糕上，眼里冒出闪闪亮亮的小星星，迫不及待地抬手准备抹一块奶油往嘴里送，又被蔺昶拦下，“先许愿。”
无奈，他只好收回“罪恶之手”。
男人双手合十，微光将闭眼后的黑暗染成红色，他向来不信鬼神，但此时此刻，却真挚地希望和他一起，走向世界尽头，直到海枯石烂。
蔺昶握住他的手，丌邢顺着他的动作，与之十指相扣。
忽感左手无名指上一阵凉意，丌邢有些疑惑地睁开眼，手上多了一枚圈口不大不小，刚好与他的指骨相适应的戒指。
左手无名指的血管直通心脏，爱意肆意生长，蔓延至心房。
他再次牵起丌邢的手，右手同样的位置一抹暖光闪过，两枚款式相同的戒指交织在一起，就像两颗心的距离，在碰撞中热烈的绽放。
国内几乎没有两枚都是男款的对戒，蔺昶为了准备这份礼物花费了很多心血。
丌邢手上这枚戒指镶着浅浅的黑边，与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行为很般配，像是为男人的不羁与放纵添上一份桀骜不驯的放荡。
而蔺昶无名指上那枚，镶嵌着纯净的白边，在烛光的照射下变得昏黄，正衬他那身整洁的西装。温柔的气息从指尖扑面而来，萦绕在身畔，将他冷峻的脸映得添上一丝柔和。
在遇见他之前，丌邢是不过生日的。
经年累月的记忆时刻充斥着他的心脏
再者，丌怀仁一家共享的欢愉太完整，完整到不需要回忆来补缺。像他这样被幸福裁剪下来的边角料，自然被遗忘在时光的废料堆里，连影子都嫌多余。
自与蔺昶相识起，他的生活不再平静，原本波澜不惊的心，也泛起一片涟漪。
那时丌邢尚未知晓，命运已在暗处为他镌刻年轮——往后的每一个春秋更迭，都将有这样一个日子，裹着独属于一人的晨光与星辉，被某人以虔诚的吻，钉在永恒的刻度上。
蔺昶的脸和他凑得很近，男人弯起眉眼笑盈盈地望着他。昏黄的烛光将气氛晕染得温暖又暧昧。
丌邢握紧他的手，盯着他眸中模糊的倒影看了很久，一时情绪涌上心头，情不自禁地喊了他一声。
“我在。”
蔺昶还单膝跪在地上，微微仰头回应着他热烈真挚的目光，温柔又有耐心的回答。
丌邢沉默了一阵，许久才开口道：“谢谢你。”
听见他的话，不大明显的，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与不解，不过很快，他又摸了摸男人的头，轻声道：“好。”
丌邢从沙发上缓缓滑下，半蹲在他两膝之间，将头埋进他的颈窝。贪婪地享受着从他发丝间滑落的香气与温暖的气息。
这次的蛋糕的确更加符合他的胃口。
·
收拾完，丌邢侧躺在床上，蔺昶从身后抱着他，几乎将整个人搂在自己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一起看着手机屏幕。
温热的气息从而后传来，黑暗中屏幕中隐约倒映着男人冷峻的侧脸。
一条消息从屏幕顶上飘过，丌邢抬手习惯性地直接点进软件——一条红色的好友申请赫然映入眼帘。
虽然有些不解，他还是点入详情，是一个大海头像的账号。
［你好，我是白艽。请通过一下。］
看清申请备注，丌邢一惊，手忙脚乱地划出界面，慌乱中手机滑落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
身后的男人许是瞧见了屏幕上的消息，一下子醋意大发，酸味一下子就漫了出来。
蔺昶翻身将不听话的小猫压在。身。下，两手撑在床上，窗外的月光映照在他明亮的双眸中，他睫毛微颤，盯得丌邢心底发寒。
丌邢急忙解释到：“清汤大老爷！我冤枉啊！不是我啊！我真没给！”
说完一阵委屈又涌上心头，解释个屁啊，他又没错。
于是男人抬手搂住身。上。人的脖子，强迫两人的脸凑近。
蔺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手上一个踉跄差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看着他的样子丌邢莫名觉得好笑，挑逗道：“蔺昶，你是吃醋了。”
丌邢将他的脑袋按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一个“轻浮”的吻即将落在唇瓣上时，却被蔺昶轻松的躲开。
蔺昶侧身躺倒在床上，小猫撇了撇嘴，也支起身子，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他。
他妈的，他想上就上了，让老子亲一下都费劲。
平躺在床上望了一阵天花板，蔺昶忽然坐起身，朝他靠近。
丌邢还以为他是吝啬一个未落下的吻，结果只是从他身后拾起掉落的手机。
他熟练的解锁了男人的手机屏幕，而丌邢看戏似的继续撑着脑袋，看着他同意了好友申请并迅速扣出一个问号发送了出去。
对方很快回复了一条消息，随着手机震动一声，白色的聊天框新增一行文字——［我向黎局长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抱歉打扰到你，你的外套落在桥上，请问你有空取一下吗，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一个位置我可以送过去。］
蔺昶这才放下心来，小猫盯着他，表情戏谑，眉眼间的笑意愈加强烈。
［扔了吧。］
蔺昶发送出最后几个字，熄灭屏幕将手机扔向一旁，像是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又往男人身上蹭。
这次换丌邢不乐意了，佯装生气的样子背过身，将被子往上扯了扯，轻哼一声道：“睡了。”
他强势地将猫咪搂入怀中，毛茸茸的脑袋在他颈间蹭了蹭，凑到丌邢耳边用气声道：“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竟从蔺昶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委屈。
不过他委屈个屁啊，该委屈的不是我吗。
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不过丌邢没有回答他，静静地享受着被裹在怀里的感觉。
次日清晨被窗外的鸟鸣吵醒，麻雀成群站在林稍，一只喜鹊被挤下枝头，慌乱地拍打着翅膀，恰撞上玻璃窗，发出“嘭”一声。
丌邢被闹得在蔺昶怀里翻了个身，一抹阳光正穿过他鬓角的发丝照在脸上。
被光刺得皱起眉，男人睁开眼，蔺昶睡的正熟，没有被他翻身的动作吵醒。阳光映在他白皙的脸上，勾勒出一片昏黄的线条。
丌邢伸手搂住他的腰，回抱住他，半坐起来，凑近他的脸，看见他高挺的鼻梁上一颗不深不浅的痣点在中央，渲染的这张脸更加动人。
温热的呼吸洒在蔺昶眉间，又一只喜鹊砸在窗头，丌邢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却最终也没睁开眼。只是往男人怀里缩了缩，靠在他颈间看似无意识地蹭了蹭。
丌邢轻轻掐了掐他的腰，用肩膀将他推到一边，低声道：“别装，醒了就起来。”
蔺昶这才不情愿地睁开眼，反手将男人揽进怀里，“没醒怎么办。”
在鸟鸣中磨了许久，蔺昶终于肯从他身上爬起来。
蔺昶曾告诉他说每一个生日都将弥补一个遗憾。
遗憾是母亲阖眼时，带走了最后一个称他为家人的除夕。
丌怀仁的新年计划里，再没有为他预留的位置——直到蔺昶在雪夜里点燃整片苍穹。
烟火炸裂的声响盖过了旧日寂寥，蔺昶将他冻僵的手指裹进掌心："看见了吗？这些碎在天上的星光，都是你的新年。"那一刻他忽然明白，原来年夜饭可以是一个人眼底映出的火光，过年不过是有人固执地，将你刻进"家"的篆章里
丌邢和他的母亲一样，喜欢花。
他曾经在花盆里种下一棵萱草花，不知是不是母亲去世后丌怀仁心虚，将家里的所有盆栽都扔了，包括那株萱草花在内。
在第二年，蔺昶送了他一整片花海。
蔺昶在前一年种下萱草花的种子，到了第二年盛夏，橙色的花瓣在长风中绽放。依稀记得那天，骄阳正好，清风拂过林稍，两人坐在被夕阳渲染得寂静的花园里，那一刻，他是他的爱人。
思绪回笼，指尖还残留着三年前那场烟火的温度。如今已是第三个年头，蔺昶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在游乐园绚烂的霓虹下扣成紧密的结。
远处旋转木马流淌着八音盒般的旋律，爆米花的甜腻香气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
蔺昶忽然收紧掌心，将人往人潮里带："想补给你，所有欢笑。"
彩灯在他睫毛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丌邢想起那年除夕他说的"家人"——原来不止烟火，连棉花糖的糖丝都能织成归处。
丌邢捏了捏他的手指，嘴上说了句：“幼稚”，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两人并肩而行，顺着丌邢的脚步在游乐园中穿梭。
享受着登上最高处的风景，耳边阵阵风声，过山车即将落下，尖叫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些刺耳，取代恐惧的是兴奋，心脏飞速跳动是人的本能，此刻风也变得尖锐，一道道划在脸侧，蔺昶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些，在人声鼎沸中，两人静静地享受欢愉。
几分钟的表演迅速落幕，丌邢意犹未尽地牵着蔺昶的手走下站台。
高处刺耳的风吹乱了他平日里随意搭在额前的碎发，此时原本悬在空中的日头已被几片半黑的乌云遮住，底下也吹起了阵阵凉风。光线不如先前那般清晰，蔺昶眼神有些恍惚，见男人一直盯着他，轻咳了两声道：“我去买水。”
丌邢靠在路灯上点点头，笑而不语，他知道蔺昶有些恐高，本打算让他在站台下等着，他一个人去的，不是到是好面子还是怎么的，非要陪着不可，现在一定是找了个理由偷偷躲起来缓口气。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丌邢是不会拆穿他的。
乌云还未释放阳光，那头人头攒动，人潮淹没了大部分目光，人声鼎沸中，繁花似锦，绿叶在枝头将有些许阴沉的天点缀的绚烂而安宁。
丌邢抽出一支烟点上，刚吐出一口气，一个冒失的小女孩儿跌跌撞撞的摔到他的膝盖上。
小孩儿脸上肉嘟嘟的，被撞的一下弹回去坐倒在地上。
举着烟的男人愣了一秒钟，忙将夹在两指间的烟头塞进嘴里，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女孩儿很有礼貌的道了谢，又向另一边跑去，两只小脚哒哒哒的，像极了刚学会走路的企鹅，两个小辫子跟个尾巴似的随着女孩儿的动作一翘一翘的。
丌邢退了两步重新靠在路灯上，嘴角的笑意还未收住，余光瞥见不远处滑梯上一个略带“猥琐”的身影。
带着疑惑，他向那边走了两步，试图看清那个模糊的身影，然而越靠近，那人便将脸埋得更深。
直到离他几步远时，丌邢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而他也在此时开口道：“哥哥哥——你别过来了，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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