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始三十三年冬,咸阳宫大殿铜火熊熊,九鼎香烟缭绕。百官班列,气氛却凝如薄冰。
扶苏公子出班,声音清朗:“父皇,徐福东渡未归,丹药宜停;长城已筑千里,民力宜恤;百家之书虽焚,儒者之心未死。愿父皇缓刑薄赋,以安天下。”
殿内瞬间落针可闻。始皇帝面色微青,缓缓起身,冕旒轻响:“扶苏,寡人之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摘?”
扶苏跪伏:“儿臣不敢,只是——”
“住口!”皇帝一声怒喝,“既如此,你去北疆,与蒙恬同筑长城,边风凛冽,正好醒醒脑!”
扶苏叩首,不敢再言。百官屏息,唯恐触怒龙鳞。
林燕出班,拱手:“臣愿随公子北上,督筑长城,请陛下恩准。”
皇帝目光一转,沉默片刻,冷声道:“准。朝会毕,你与黎川留下。”
夜,章台宫偏殿。铜灯幽暗,帷帐低垂。始皇帝屏退左右,独留黎川、林燕。窗外北风呼啸,吹得灯影乱摇。
皇帝缓缓解下镇国剑,横放案上,指尖轻抚剑脊暗红,似漫不经心:“你们俩和已经辞官的林伍将军总共三人,自朕尚为质子时,便随左右,不离不弃。寡人常疑——尔等何以早早笃定,寡人必能一统天下?”
黎川与林燕对视,心弦骤紧。皇帝抬眼,眸光如刃:“更有甚者,林卿竟知金丹有毒,知徐福欺寡人。尔等,莫非真能未卜先知?抑或——来自未来?”
始皇帝又说:“你们能说说,未来之人是怎么评判寡人的吗”
殿内静得可闻心跳。林燕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陛下,此事……”
皇帝抬手,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但说无妨,寡人不怪罪你们。”
林燕抬眸,正迎上皇帝微凉的目光。那一瞬,他明白——再掩已无意义。
“回陛下,”林燕缓缓开口,声音低却清晰,“有人言陛下是暴君,亦有人言陛下乃千古一帝。”
皇帝指尖微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仅此而已?”
林燕点头:“仅此而已。”
殿内再次沉默。良久,皇帝轻叹,似对二人,又似自语:“原来,在未来人眼中,朕亦不过是功过两说之人。”
皇帝问:“既然这样,两位爱卿那就说说秦朝传了多久吧”
林燕回答:“秦统一六国之后,国祚总共十五载”
始皇帝自语道:“寡人奋六世之余烈,一扫**,车同轨,书同文,居然只存在了十五年。”
两人还想再说什么,皇帝抬手,制止二人再言,目光转向黎川:“黎卿,过些时日,你随王翦去镇百越。南疆新定,需人镇抚。”
黎川拱手:“臣,遵旨。”
皇帝又看林燕:“林卿,你与扶苏北上,长城虽筑,匈奴未灭,边事仍重。”
林燕俯首:“臣,万死不辞。”
皇帝微微颔首,声音忽然低哑:“朕知寿不久矣,诸子……不堪大任。”他顿了顿,目光如炬,“记住,大秦可亡,华夏不可亡!”
二人心中剧震,齐声应诺:“臣,铭记于心!”
数日后,咸阳城外。北风卷雪,旌旗猎猎。
扶苏披素袍,立于马车之侧,眉眼沉郁。林燕策马来送,低声道:“公子,北地风寒,保重。”
扶苏苦笑:“父皇命我筑城,亦命我思过。林将军,你说,这天下,真会因我而变吗?”
林燕望向远处雪幕,声音轻得像风:“公子,天下不会因任何人而变,但每一个人,都可成为天下的变数。”
另一侧,黎川与王翦大军南行。他回首望咸阳,宫阙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像一条即将老去的龙。
他低声自语:“陛下,未来之人,会记得你。”
章台宫深夜。铜灯将熄,皇帝独坐,手边是那卷残破竹简——“秦并天下,凡一十五年,国祚终。”
他提笔,在竹简空白处添一行小字:
“大秦可亡,华夏不可亡。”
写罢,他把竹简合上,投入火盆。火苗舔噬竹片,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窗外,雪落无声。玄龙大旗半卷,旗心“秦”字被雪打湿,暗得像一条沉睡的龙。
皇帝轻声道:“未来之人,愿你们记得——这天下,曾有人用血与火,为它写过名字。”
火光摇曳,映出他最后的影子——
一半慈悲,一半杀伐,终究被历史轻轻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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