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点烛不过几日,便从五六岁同窗中脱离,又换成了七八岁同窗。
他上课懒洋洋,总散漫地望窗外鸟雀,偏生他过目不忘,这点令尤醉卷很艳羡。
他总在脑子对尤醉卷说:“夫子讲课太慢太无聊,”
是慢了点。
尤醉卷想着林间风景,提笔在纸上随手写了个“山水”。
山水婀娜,花树郁郁,大概恰如少年。
宫点烛忽然出声,也提笔在其“山水”中添字成诗:“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离别与相思。
未免不应景。
尤醉卷又添: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宫点烛看着纸上不同字迹交叉排列的诗,嬉笑着:“尤小姐也太过争强好胜了点吧。”
尤醉卷淡声:“不是。”
宫点烛有心让她多说几句,逗她:“那是什么?”
是什么?
尤醉卷答:“我心中想着山水人间才写这样二字,你一来便写作离别相思,我不大乐意,不能自己添上喜欢的吗?”话到后面,已经隐隐带上不耐和威胁,警示宫点烛见好就收。
宫点烛预备挑战一下尤醉卷的下线,耸着肩膀笑:“可是我看相思也很好诶,古来离别断肠、情爱至性,两者一起,岂不是更催人肝肠寸断、念念不忘?”
那又如何,我不乐意,便是天塌下来都不会掉一滴泪,谁管你的肝肠寸断、念念不忘呢?
尤醉卷见出宫点烛在没事找事,不想再回答,余光瞥见夫子在前方吹胡子瞪眼,便提醒道:“夫子看你呢。”
她还顺便帮宫点烛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散乱的衣衫提了点。
于是方才还懒散歪斜的少年在夫子眼中立刻就变得端庄温和起来,眉眼的浮躁都少了几分,换成种顿感。
夫子停在宫点烛面前,本来想严厉质问的语气情不自禁放缓:“我刚才讲了什么引你念念有词又发笑?”
宫点烛当即缩起来,留尤醉卷起身行礼。
宫少爷在脑中说:夫子刚才吹到“时之反侧,间不容息。先之则太过,后之则不逮。夫日回而月周,时不与人游”,你看着发挥。
尤醉卷回复夫子:“夫子意欲让我们顺势而为,我因为想到若我不愿意却不得不顺势呢,由此深感困惑凄苦所以无可奈何发笑。”
夫子闻言,知道她这是思考过了,因此轻声细语:“我这是随便说说,你年岁尚小,这关于道的道理容易碰壁实属正常。这里的顺势是指把握时机,你说的顺势是顺应时势。照你的理解看,我们说顺势,又几人能顺势,大部分不是随波逐流就是随性而行……”
夫子说到后面,已经飘飘然不知拐到哪个话题上去了。
不过看着夫子宽衣飘袖的背影,宫点烛长舒一口气:“早知道你这么好使,我应该早点把你带进学堂。不过这个夫子比我之前那个温和友善许多,先前那个我不过说了句‘修仙难道一定要追求大道吗,况且所谓大道,一定是逆天长生之流吗?难道忠义、忠贞都被大道排斥在外了吗?所谓修仙倒像行大道之名忠私心之事’,结果被那人劈头盖脸一顿骂,还让我滚出学堂!”
尤醉卷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这人哭好像就是在学堂廊道。
她说:“这种在学堂行一家之言的人你竟然还尊称一句夫子。”
不,当然不,这不是改口了吗?
宫点烛正待说话,他的同窗忽然道:"宫点烛,有人找。"
他往窗外一看,隐约几只枣花枝下,站着素白的姑娘。
恍然如雪卧枝头。
李武这姑娘看着文静乖巧,因为偏瘦弱,显得眼睛大,乌亮亮极有神,偏生性格看起来有些瑟缩冷淡,不愿意看人,偶尔又显出这人清冷到傲气。
是之前的猫主子。
宫点烛觉得这中冷淡的傲气有点尤醉卷的味道——当然,相处后会发现尤醉卷这人很懵懂坦率。
总之,因为这一点相像,宫点烛语气不知不觉多了点旁人听不出的真诚:“李姑娘找我是为什么?”
"你那日说见蝉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看样子是试探,略微带点拘谨。
见蝉?
那只狸花猫吗?倒是很形象。
宫点烛不想在这玩你试我猜,干脆道:“看那猫不顺眼,想哄你把他丢了。”
宫点烛兀自不耐烦,他脑子里的尤醉卷倒是一怔,李武配见蝉……总感觉熟悉。
她凝神细看,借着宫点烛的眼睛,去瞧对面苍白瑟缩的女孩。
李武当即暗地里后撤步,早先她这同窗自言自语时就该知道对方不是个良善人:"我想见蝉并没有得罪过你。"
“对啊,我这人就是心坏。”宫点烛满不在乎自己的形象,说这话时还是礼貌微笑着。
这笑搭配这话,不会让人觉得温暖,只会让人战栗。
李武打了个哆嗦:“既然如此,我与你无话可说。”
她已经认定宫点烛之前在胡言乱语,而不是发现了见蝉会说话的秘密。
这样的话,现在走了,也不用担心他会叫人来烧了自己的见蝉了。
眼见她道一声“告辞”就要转身离去,尤醉卷叫住她。
“李姑娘。”
李武稍微倾身,半侧看来,不动声色,却又是尤醉卷看不出的紧张:“宫师弟唤我还有何要紧事吗?”
奇怪,总感觉宫点烛的气质变了,更“沉”。
尤醉卷说:“请你多多管教‘见蝉’,他没有你想的那般乖巧。”
李武顿住脚步,下意识放轻呼吸:“什么意思?”
尤醉卷微弯眉眼:“他会咬人的。”
这笑容也同刚才很不一样。
李武怯怯道了声谢:“多谢告知。”
待人走后,尤醉卷又将身体掌控权让了出来。
宫点烛感动道:"尤醉卷你是在替我说话吗!"
虽然自己已经恐吓过了,想来那猫和猫主子不会再找来了。
但今天向来不理俗世的尤醉卷可是帮自己说话了诶!
宫少爷感动到要拿婆婆给的零钱全给尤醉卷买书买核桃酥。
但在这之前,先要远离旁观群众——宫点烛轻轻瞥过围观群众,只见在廊道另一边站着四五人,以中间一富贵小胖子为首。
富贵小胖子红着眼,很嫉妒的模样。
而眼见李武即将走到小胖子身旁,她像是瞧见了小胖子,转头又换了个方向走,像是情愿绕远道也不愿意同人窄道相逢。
真无聊。
宫点烛想着宫家家规“积德行善”,一边也悠悠转身,竟然是不想管多余的事的姿态。
尤醉卷恰时回复他:“是也不是。我也正好提点她,毕竟那位‘见蝉’好像真的会吃人。”
宫点烛当即笑话她:"几次你面对危险都面无表情,原来内心竟然会警惕‘吃人’这点吗?"
“这不可怕吗?会吃人代表会主动攻击人。”尤醉卷理所当然,“这不是很值得警惕吗?”
“是这样一回事。”宫点烛点头,在外人面前便是位无故做出奇怪动作的怪人,“不过你猜错了,见蝉没吃过人。”
“他身上没有吃过人后的戾气。”宫点烛歪了歪头。
“那他那日追着我们跑是……”尤醉卷不懂。
“没吃过不代表不想吃啊。说不准那天他忽然嘴馋又恰好碰上走山路的我们,于是狂性大发。”宫点烛不在乎,他只是告诉尤醉卷,“不要试图理解粗鲁的妖精的思路。”
“这是自然。”尤醉卷从不把目光放在讨厌的东西上面,这只会让自己的心情更糟糕。
待下了学,宫点烛便带着尤醉卷去买糕点,只是半路被群人堵住了去路。
宫点烛一眼扫去,发现都是学堂里同窗的面孔 ,为首的是今天看到的富贵小胖身边的狗腿子。
他想着尤醉卷的核桃酥,好脾气问:“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对面有人回答:“请你一叙。”
宫点烛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能明天再说吗,我今天有点急。”
“不行,让你来你就来,别磨磨唧唧,小心让你在镇上混不下去。”
尤醉卷问:“这是做什么?”
宫点烛很有经验,回复:“没看出来吗,被堵了。”
尤醉卷虽然觉得很是新奇,但想到核桃酥,还是嘟囔了几句:“无聊,能不去吗?”
“那必须能。”宫点烛立即回答,“想到被他们找过去要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我就很不情愿。指不定还要听他们愚蠢的发言。”
“嗯,买核桃酥。”
于是众人见宫点烛自言自语一番,尚来不及因为那句“愚蠢的发言”恼怒,而后就见宫点烛将视线移来,微微笑很甜蜜:“麻烦让让,我真的很急。”
“干嘛,急着投胎吗!”对面大吼一声,不过许是宫点烛刚才神经质般的自言自语吓到了人,这叫声颇有些色厉内荏,许是壮胆一用。
“你说是你就是吧。”宫点烛留下一句,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被说的那人琢磨一番,才知自己被骂,截至目前宫点烛毫无激烈反抗的行为给了他自己可以教训宫点烛的错觉。他忽略宫点烛的犯病,想着:区区小白脸,竟然也敢骂我?
“站住!”
宫点烛脚步不停。
一只手停在他肩膀,用力捏了捏,像是要把骨头捏断。
恶意的笑自后方传来。
此刻与宫点烛通感的尤醉卷在识海皱了眉,不舒服。
待她再次睁眼时却见刚才还站着的人已然尽数倒下。
也是,他毕竟修行数载,打几个凡人还是轻而易举。
宫点烛心中默念“积德行善积德行善”,听着满地哀嚎,险险住了手。
他走远了点,活动了下手腕,对尤醉卷道:“这些人下手真黑啊,疼死我了。”
尤醉卷轻声问,似是不理解:“疼?”
她身上的异样又浮现出。
这过分熟悉的反问让宫点烛幻视他们雨天在竹林里奔逃时刻,不过这次他不会向上次那般犯病一味将人推开。
宫点烛捏着肩:“可疼了。下次要是有人让你疼,你就该反击。”
“哦。”尤醉卷在这种时候,话语总是很少,像是会蜷缩在角落,默默观察学习的兽。
宫点烛耳提立命:“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宫少爷。”尤醉卷无奈又多蹦了几个字。
等她们买完核桃酥,出了店门,却是又被人堵。
这次为首的是富贵小胖。
身边人有大个的小个的、瘦弱的壮实的,长衫的短打的,但无一例外都神情谄媚浮躁。
这么一衬托,一时之间,倒显得罪魁祸首一身气派更像个良善的。
宫点烛气极:“这人做少爷怎么比我当少爷时还嚣张。”
尤醉卷问:“你做少爷时是什么样?”
宫点烛幽怨道:“你不是都见过了吗?读书,闲暇时听曲,睡觉。”
尤醉卷想着他的兄弟姐妹,还有逃学那日乌泱泱围过来的商贩走卒,要不是宫点烛偶尔会伸手护着自己附身的玉佩,自己险些被那些人拽掉了。
宫点烛当少爷时的气派可比对面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想着,却没说。
这时,旁边一道尖细惊恐的声音传来:“公子,就是这凶神把你派出去的所有人都打了一遍,还对你的邀请非常不屑!”
宫点烛抬眼看去,是揍过的熟人:看来揍轻了。
小胖子的眼神更为不善。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我好心请你说说话,结果你竟然不给我面子,想不想在镇上混了!”小胖子眼睛一眯,几乎成缝,挑剔道。
宫点烛回忆着这位同窗,似乎是叫朱贵安,镇长之子。
他提着包装袋,不愿惹大麻烦:“敢问朱同窗想与我商议什么事?”
岂料朱贵安下一句便暴露本性:“谁让你个小白脸勾引李师妹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尤醉卷眨着眼——通常她思考时转不过弯便会眨眼:正常交流的延伸意是勾引吗?
不确定,再看看。
冤枉啊!
清汤大老爷。
宫点烛宁愿怀疑自己的听力都不想承认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脏东西。
他怒不可遏:“什么叫我勾引人?我人长得风流倜傥性格更是善解人意,该是全天下的人来勾引我才对。朱贵安,给你再说一遍的机会。”
朱贵安嗤笑:“小白脸,真当夸你呢。还想听什么,凭你也配让我费口舌?”
宫点烛冷了脸:“同窗一场,我可以轻点揍你。上吧。”
“哈,满足你,上!”朱贵安拍拍手,在场除他之外的人一拥而上,张牙舞爪作鬼影。
尤醉卷在书上的江湖中见过太多群架,却从未在现实里仔细看过——之前宫点烛被追杀时因为事态紧急,她没看仔细。
此时她实在好奇,便不言语,倏忽下了他身,飘飘荡荡立在他身旁,晃晃悠悠。
光影浮动,暮色拥堵。
宫点烛没用仙法,一只手提着尤醉卷点名要的核桃酥,单凭肉.体武术,扫腿、勾拳,动作利落打倒一人,又三两人扑上。
难以想象看起来白净的宫点烛会有这样的力量,也无法想象娇气的宫点烛在打架时因为大意被人扯到头发时竟然是一言不发。
他的眼形是微笑的,眼神是冷的,不过笑得很恣意。
“朱贵安,你请来的人就这点本事?”
朱贵安眼珠一转,见他护着袋子:“蠢货,把他袋子抢过来!”他踢了踢最近装死的跟班——对,就是先前拦过宫点烛被揍的那个。
早知道会被揍所以一开始就装死的人推了旁边人去。
宫点烛轻松躲过,可袋子本也不好护,一时不察,竟然被人抓破,糕点撒了一地。
宫点烛要生气了。
他觑了眼立在战场旁的尤醉卷,只见到她面无表情。
他手一抖,不小心打重了。
战况一时之间更激烈了。
光影错乱,满地哀嚎,混乱的斗殴,又仿佛少年意气就是这般。
尤醉卷没管核桃酥,她嘴唇紧抿,瞳孔放大。
心里一时像火烧,平白烧出一种野望。
是闺阁小姐对外面世界向往的野望。
“你好,我找李武。”
宫点烛又是扮作乖巧的模样,对着眼前荆钗布裙的妇人道。
妇人几不可察皱眉,疑心自己女儿是在外招惹了什么情缘,她问:“你找李武作什么?”
“对夫子布置的课业有点疑问。”宫点烛还是礼貌的模样。
妇人稍作放心,勉强把李武叫来。
夕阳西下,李武藏着警惕,问:“你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她家在镇上边缘,旁边衔着山,树林里黑灯瞎火,鼓动着春日虫豸的躁动,一团黑影从中走出,是只猫。
见蝉走到李武身边,轻蹭她的裙角,然后朝宫点烛龇牙哈气。
见蝉这副模样让李武更加不安,神经紧绷到下一声虫鸣响起时她抖了下。
“朱贵安找我了。”宫点烛道,“麻烦你管一下。”
朱贵安找你呢找我干嘛……
她却忽然想到什么:“因为我找了你?”
因为奇怪的嫉妒。
无聊的情情爱爱。
他今日势必解决这些影响他生活的人和事。
宫点烛面无表情:"对,你解决一下。"
李武无奈:“我若是能解决就不会被他纠缠至今了。连累到你是我的过错,对不住了,宫师弟。”
两人对视一眼,宫点烛不想自认倒霉。
他建议道:“你想想办法?不如让这猫去咬烂他的衣服?”他的视线拐到见蝉身上。
见蝉刚停下的哈气又开始了。
“哈什么哈,不准哈。”他凶道,“需知养猫千日,用猫一时。”
李武顿时把猫抱起来:“不行,见蝉会被他打死的。”
宫点烛想起那袋核桃酥,不依不饶:“我被打得,你的猫打不得?何况这猫比我还厉害。”
他不知有意无意,暴露了见蝉的实力。
见蝉当即跳起,尖着嗓子叫了声,朝宫点烛咬了过来。
宫点烛没想到这只猫在李武面前竟然也敢对自己发难,眼见要被他咬到脸,尤醉卷脱身而出,把猫的嘴拍向一边。
李武立即把猫抱了回来,抖着身连声道歉。
宫点烛没管她,先看着尤醉卷:“尤醉卷,你怎么样?”
尤醉卷摇头:"没被咬到。"
她抬头看向李武,正见到李武惊恐的眼神,显然是能看到自己,那就好办一点了,她的声音带点严肃,一向脸上颜色淡淡很有郑重其事的感觉:“李小姐,管好你的猫。”
李武下意识抱紧自己的猫。
见她这样,尤醉卷歪着头:“我不是鬼。”
可能是这动作太有灵气,李武不再紧张到嗓音哑在喉咙里:“那你这是?”
“不小心离魂,飘到宫点烛旁边和他搭了个伴。”她言简意赅。
“宫点烛可是滥杀无辜的人?”
尤醉卷想起自己被当作妖怪的历史:“不是。”
见蝉在李武怀中喵喵叫,李武捂着猫耳朵:“那,见蝉是妖怪的事你们也知道吗?”妖怪两个字被她放的很轻。
见蝉耳朵动了动。
李武竟然知道自己是妖怪的事……
尤醉卷想了想:“被他显性追过。他很凶,但还算讲点道理。”
这一番下来,李武现在知晓对方不是那没事找事的人:“对不起。如果我的猫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冒犯到你,我向你道歉。”
尤醉卷微微侧身,露出宫点烛:“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不过宫点烛的你要自己和他说。”
他的心眼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李武真诚道歉,话毕:“关于朱贵安的事我会尽快解决,不让他去打扰宫师弟。”
尤醉卷松了口,宫点烛也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心中默念“行善积德”:“我收下了。”
尤醉卷和宫点烛已经离开,李武抱着见蝉在原地吹了会风。
待第三十七声虫鸣后,她哆嗦着,仿佛才察觉到晚风灌入衣衫的冷意,将见蝉放下,道了再见。
见蝉喵一声,头也不回走入林中。
李母是不欢迎他的,跟着李武回去也蹭不到吃喝,不如去山里占个窝。
注视见蝉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李武磨磨蹭蹭往家的方向走。
天昏沉沉,李武到家很快,屋里点了灯。
她听到母亲质问的声音:"今天那个少年找你聊了什么?只有课业怎么会这样迟?"
见蝉和朱贵安的事不能说,娘会生气。
“娘,还有点课堂趣事……”李武第一次撒谎,心脏在胸膛砰砰直跳,似乎抵到她的嗓子眼让她发不了声。
“譬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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