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钟声敲了九下，每一声都像是锤在凌归鹤的胸口。萧怀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凌归鹤，像是要从他的表情里挖出什么隐藏的真相。
“你骗我。”萧怀叙突然说，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笃定。
凌归鹤的指尖在口袋里收紧，他强迫自己抬起头，对上萧怀叙的目光：“没有。”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萧怀叙向前一步，凌归鹤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了书架。木质书架发出轻微的摇晃声，几本书从上层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凌归鹤的呼吸一滞。萧怀叙从没这样逼过他，他总是笑着的，温柔的，会在凌归鹤退缩时给他留出空间。但现在，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某种凌归鹤从未见过的东西，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你爸根本不在新加坡工作。”萧怀叙一字一句地说，“他上周还在市政府的会议上发言。”
凌归鹤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没想到萧怀叙会知道这个。
“是临时调任。”凌归鹤移开视线，声音干涩。
萧怀叙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临时到连阿姨都不知道？”
凌归鹤猛地抬头：“你去找我妈了？”
“我去找你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浇花。”萧怀叙的声音越来越冷，“她说你只是去参加一个短期交流项目，下个月就回来。”
凌归鹤的喉咙发紧。他没想到萧父连这个都安排好了，一个完美的谎言，连他母亲都被蒙在鼓里。
“所以，”萧怀叙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是谁让你走的？”
凌归鹤的指尖掐进掌心。他不能说。萧父的那双眼睛仿佛还在盯着他，那句“别让他知道”像枷锁一样扣在他脖子上，他不能毁了萧怀叙。
“我自己决定的。”凌归鹤听见自己说，“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对。”
空气凝固了一瞬。
萧怀叙的表情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他后退半步，撞上了桌子，草稿纸哗啦一声散落在地。那颗歪歪扭扭的爱心正好落在凌归鹤脚边。
“不对？”萧怀叙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两年了，你现在才觉得不对？”
凌归鹤的胸口疼得几乎要裂开。他想弯腰捡起那张纸，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是因为那些闲话吗？”萧怀叙突然问，“因为祁落洋他们说的那些屁话？”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萧怀叙的声音突然拔高，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刺耳，“你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凌归鹤的眼前浮现出萧父那双冰冷的眼睛，那张心理评估报告上刺眼的红字，还有那句“他值得更好的未来”。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萧怀叙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说话啊！”
“我们本来就不该这样！”凌归鹤终于吼了出来，声音在空旷的图书馆里回荡，“你看看我们，两个男的，整天黏在一起，别人怎么看我们？你家里人怎么看我们？”
萧怀叙的手松开了。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我爸找过你了。”
这不是疑问句。
凌归鹤别过脸，默认了这个事实。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窗外的银杏树沙沙作响，一片叶子飘进来，落在他们之间的地板上。
“所以你就这样放弃了？”萧怀叙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连争都不争一下？”
凌归鹤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抬手粗暴地擦掉，却发现越擦越多。
“我怎么争？”他的声音支离破碎，“那是你父亲……那是你的未来……”
萧怀叙突然弯腰捡起地上那张草稿纸，小心翼翼地抚平。他的手指轻轻描摹着那颗爱心。
“我的未来里一直会有你的位置。”他把纸片塞进凌归鹤手里，“但现在，它和你一样，都是个谎言。”
凌归鹤看着掌心的纸，上面还残留着萧怀叙的体温。他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图书馆的闭馆铃声响起。
“走吧。”萧怀叙转身开始收拾书包，动作机械而迅速，“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
“最后一次。”萧怀叙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让我送你最后一次。”
夜色已深，校园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中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两个陌生人。
凌归鹤盯着萧怀叙的背影，他的肩膀还是那么挺拔，但走路的姿势却变得僵硬，再也没有往日那种懒散的随意。
“可以视频。”萧怀叙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新加坡和北京没有时差。”
凌归鹤的喉咙发紧。他知道萧父不会允许他们联系的，那张机票附带的条款里明确写着“断绝一切不必要的往来”。
“嗯。”他只能这样应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寒假我可以去看你。”萧怀叙继续说，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者你春节回来……”
“萧怀叙。”凌归鹤停下脚步，“就到这吧。”
萧怀叙也停了下来。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凌归鹤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你答应过的。”萧怀叙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一起考清华的。”
凌归鹤没有回答。他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他没有回头，所以没看见萧怀叙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臂弯的样子。
夜风卷起落叶，在他们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作者没话说[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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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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