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剧组酒店，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温阮的脚步亮起又熄灭。她抱着刚打印出来的台词本，指尖还残留着打印机墨粉的温度，手机屏幕却在口袋里亮得刺眼 —— 是小夏发来的微信，带着三个红色感叹号，像三颗紧急信号弹。
“阮阮姐，你快看热搜！”
温阮的心跳骤然加速，指尖在手机解锁键上顿了两秒才按下去。屏幕亮起的瞬间，# 苏清沅耍大牌# 的词条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发疼。点进去的第一条微博，是个拥有百万粉丝的营销号发布的长文，配图是苏清沅三年前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照片 —— 她穿着黑色大衣蜷缩在台阶上，额角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营销号却在照片下方配文：“影后当年拒拍资本爸爸的戏，摔得真是‘活该’。”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黑粉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涌入：“耍大牌还理直气壮？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三年前就敢拒拍我们家哥哥投资的戏，现在遭报应了吧？”“看她摔下来的样子真解气，怎么没摔断腿呢？”
更恶毒的是那些恶意 P 图 —— 有人把苏清沅的脸 P 在表情包上，配文 “资本的狗腿子”；有人截取她在发布会上皱眉的照片，造谣 “对粉丝翻白眼”；最让温阮气血上涌的是，有人翻出她三年前拒拍的那部烂片的剧本大纲，把其中 “潜规则” 的情节圈出来，暗示苏清沅 “是被导演赶出来的”。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恶毒！” 小夏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听筒里传来，伴随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我刚翻到三年前的报道，那部戏的导演后来因为性骚扰被抓了，苏老师拒拍明明是对的！”
温阮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指尖划过屏幕上那张摔下楼梯的照片，突然想起昨天在片场看到的那道旧疤。原来那道五厘米长的浅白色疤痕，是这样来的。她仿佛能看到三年前的苏清沅，穿着和昨天一样的黑色大衣，在楼梯转角处踉跄着摔倒，大衣下摆沾满灰尘，却死死护着怀里的剧本 —— 那是她自己写的，后来被拍成《雾中灯火》的雏形。
“阮阮姐，我们要不要联系工作室？” 小夏的声音带着哭腔，“或者让周老师帮忙说句话？他的人脉广……”
“别声张。” 温阮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冷静，指尖却在手机壳上掐出几道月牙形的印子。她太清楚娱乐圈的规则了，这种时候越是辩解，越容易被黑粉抓住把柄，甚至会连累苏清沅被贴上 “卖惨” 的标签。
挂了电话，温阮回到房间，台灯的光在桌面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她打开自己的微博小号，头像是只抱着剧本的卡通小熊 —— 那是去年生日时，小夏用她常带的创可贴图案定制的，说 “这样就像阮阮姐时刻都在努力”。
私信箱里堆满了粉丝的催更消息，最新一条还停留在上周：“太太什么时候发苏老师的考古帖呀？” 温阮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穿过那些关于《长夜烬明》的路透讨论，停在相册深处的一个加密文件夹上。
密码是三年前的选秀日期。
点开文件夹的瞬间，温阮的呼吸漏了一拍。里面存着三十多张照片，都是她当年偷偷保存的苏清沅路透 —— 有她坐在评委席上认真记笔记的侧脸，有她在后台给工作人员递水的背影，还有一张偷拍照：苏清沅半蹲在地上，正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话筒，侧脸被舞台灯光照亮，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照片的拍摄日期显示是总决赛夜，也就是她被淘汰的那天。当时她只顾着哭，直到后来在粉丝超话里看到这张图，才想起自己的话筒确实在谢幕时掉过一次。
“有些人只会用恶意揣测别人的善良。”
温阮的指尖在键盘上敲打，每个字都像带着温度。她配了那张捡话筒的照片，没有打任何tag，只是按下了发送键。屏幕上方的进度条缓慢移动，像她此刻忐忑的心跳。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窗外的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温阮关掉手机，拿起台词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想象着苏清沅看到那些恶毒评论时的表情，会不会像昨天在片场看到王总监时一样，只是淡淡地皱下眉，然后继续翻剧本？
可她明明记得，苏清沅的助理张姐说过，她有很严重的失眠，每次看到负面新闻都会整夜睡不着。
“阮阮姐，该去片场了。” 小夏的敲门声打断了温阮的思绪，伴随着她压抑的啜泣声，“苏老师的工作室发声明了，可是被骂得更惨了……”
温阮的心沉了下去。她打开手机，看到苏清沅工作室的声明只有简单一句话：“专注作品，不信谣不传谣。” 评论区里，黑粉们却在狂欢：“心虚了吧？连证据都拿不出来！”“资本的力量真强大，这都能洗白？”
她下意识地点开自己发的那条微博，转发量只有可怜的十七次，评论区里只有两个粉丝在互动：“这是苏老师？看起来好温柔啊。”“太太又考古到好东西了！”
温阮的指尖泛白，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像颗投入大海的石子，连涟漪都泛不起来。
“阮阮姐，苏老师好像没来片场。” 小夏的声音带着担忧，“刚才我看到张姐一个人去了化妆间，脸色很难看。”
温阮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抓起外套往片场跑，路过酒店大堂时，看见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娱乐新闻，主持人用夸张的语气念着：“影后苏清沅被曝耍大牌，三年前拒拍烂片另有隐情……” 屏幕上，苏清沅三年前摔下楼梯的照片被放大，旁边配着 “活该” 两个加粗的黑体字。
路过的几个剧组工作人员对着屏幕指指点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像针一样扎进温阮的耳朵：“我就说她爬得那么快肯定有问题。”“听说当年抢了张曼妮的资源呢。”
温阮的脚步顿住，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垃圾桶，塑料瓶滚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响声。她盯着那几个工作人员，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你们知道什么？”
那几人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愣了一下后讪讪地走开了。温阮看着他们的背影，弯腰去捡那些滚落的塑料瓶，指尖却抖得厉害 —— 她连为苏清沅辩解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发泄愤怒。
片场的气氛比想象中压抑。导演坐在监视器前，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周衍的助理正拿着平板电脑，不知道在和他说着什么；而苏清沅的导演椅空着，椅背上搭着的黑色外套在风里轻轻晃动，像个无人问津的影子。
“阮阮姐，苏老师的休息室门没锁。” 小夏拉了拉她的袖子，“我刚才路过，听见里面有杯子摔碎的声音。”
温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走到休息室门口，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碎片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苏清沅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肩膀微微颤抖，手里攥着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然是看到了那些恶毒的评论。
“苏老师。” 温阮轻轻推开门，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苏清沅猛地转过身，眼眶泛红，却在看到她的瞬间迅速别开视线，抬手抹了把脸：“有事？”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和平时清冷的语调判若两人。
温阮的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手机上，屏幕上还停留在那张摔下楼梯的照片。“我……” 她想说 “那些都不是真的”，却被苏清沅打断：“我没事，准备下一场戏吧。”
语气里的疏离像堵墙，把温阮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看着苏清沅弯腰去捡玻璃碎片，动作有些笨拙，手指被划破了也没察觉，血珠滴在白色的地毯上，像朵突兀的红玫瑰。
“别动！” 温阮冲过去按住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 —— 还是那熟悉的卡通小熊图案，“会感染的。”
苏清沅的指尖在触到创可贴的瞬间僵住，目光落在那个小熊图案上，眼神复杂。“谢谢。” 她低声说，抽回手时动作有些仓促，仿佛那创可贴烫得厉害。
温阮蹲下来收拾玻璃碎片，指尖被划破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却比不上心里的难受。她想起自己发的那条微博，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 在那些汹涌的恶意面前，一张偷拍照，一句轻飘飘的辩解，能有什么用？
“阮阮姐，你看！” 小夏突然举着手机跑进来，声音里带着惊喜，“你的微博被周老师的助理转发了！”
温阮的心脏猛地一跳，连忙打开手机。她发的那条微博下面，多了一条来自周衍助理的转发：“有些人表面冷漠，实则心细如发。” 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转发量从刚才的十七次飙升到三千多，点赞数还在不断上涨。
“这张照片好绝！是苏老师吧？”
“三年前的苏老师也好温柔啊，这叫耍大牌？”
“只有我注意到博主的头像是小熊吗？好可爱！”
温阮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抬头看向门口，周衍正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个苹果，冲她眨了眨眼，嘴角带着了然的笑。
“周老师……” 温阮的脸颊发烫，像被戳穿了秘密的小孩。
周衍走进来，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清沅包扎着创可贴的手指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不过有些人啊，嘴上说着不在意，却把别人的微博翻了个底朝天。”
温阮的心跳漏了一拍，看向苏清沅的方向。她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亮度调得很暗，却能看到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下。
“周哥，你就别打趣她们了。” 周衍的助理拿着平板电脑走进来，笑着说，“现在网上的风向已经变了，好多人都在扒苏老师以前的暖心事迹，还有粉丝把三年前那部烂片的导演黑料都挖出来了。”
温阮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弹出的新消息，突然明白过来 —— 周衍的助理转发那条微博，根本不是偶然。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不动声色地帮她，也帮苏清沅。
“好了，收拾干净，准备拍戏。” 周衍拍了拍手，目光在温阮和苏清沅之间转了一圈，“有些事，越解释越乱，不如用事实说话。”
苏清沅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温阮身上，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疏离，多了些什么，像蒙着一层薄雾的湖面。“谢谢。” 她低声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温阮耳里。
温阮的脸颊发烫，连忙低下头：“我没做什么。”
可心里那点委屈和难受，却像被阳光晒过的积雪，悄悄融化了。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卡通小熊头像，突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件事，或许也不是那么可笑。
收工时，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休息室，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温阮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忘在了桌上。她转身回去拿时，听到周衍和苏清沅的对话从里面传来。
“你早就知道是她发的吧？” 周衍的声音带着笑意。
苏清沅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那个小熊图案，我见过。”
“哦？什么时候见的？”
“三年前……” 苏清沅的声音低了下去，后面的话被风吹散，听不真切。
温阮的心跳漏了一拍，悄悄退了出去。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卡通小熊头像，突然觉得，这个匿名的秘密，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在阳光和雨露的滋养下，悄悄发了芽。
手机屏幕亮起，是条新的微博推送 ——# 苏清沅暖心瞬间# 的词条爬上了热搜榜。点进去的第一条，是她发的那张偷拍照，已经被转发了五万多次。评论区里，有人贴出了苏清沅三年前拒拍烂片的证据，有人晒出了她默默资助贫困学生的截图，还有人翻出了她在片场给工作人员撑伞的照片。
“原来我们都错怪她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耍大牌？”
“粉了这样的偶像，我骄傲！”
温阮看着这些评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想起苏清沅刚才那个复杂的眼神，想起周衍了然的笑，突然觉得，这个圈子虽然有黑暗和恶意，却也有不期而遇的温暖和守护。
她不知道苏清沅会不会知道那条微博是她发的，也不知道她们的关系会不会因此改变。但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夜色渐浓，温阮走出剧组酒店，抬头看向天空。星星像撒在深蓝色丝绒上的碎钻，明亮而温暖。她拿出手机，给小夏发了条微信：“明天记得提醒我，给周老师的助理带杯咖啡。”
然后，她点开与苏清沅的微信对话框，犹豫了很久，打下一行字：“网上的事，别往心里去。”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温阮的心跳像揣了只小兔子。她抬头看向苏清沅的房间窗户，灯还亮着，像颗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星星。
或许，有些心意，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就像她匿名发的那条微博，就像苏清沅刚才那个复杂的眼神，都藏在细节里，等着被发现，被读懂。
温阮深吸一口气，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明天还有一场重要的戏，她要养足精神，好好表现。
至于那些还没说出口的话，还没解开的误会，就让时间慢慢来。毕竟，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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