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的窗帘没拉严，路灯的光透过缝隙钻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温阮盯着那道影子看了快半小时，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三年前《星光少女》总决赛的视频界面。
苏清沅下午那个眼神太晃人，像根细小的针，扎在她脑子里，辗转反侧都睡不着。她索性坐起来，点开搜索引擎，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才敲下 “星光少女完整版”。
其实有点不敢看。
当年被淘汰的画面在记忆里蒙着层灰，每次不小心想起，都像被砂纸磨过手心，又痒又疼。她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好，直到后来有人嚼舌根，说 “苏清沅看你不顺眼，故意投的淘汰票”，那点不甘突然就变成了刺，扎在心里三年。
视频缓冲的时候，温阮抓过床头的水杯灌了两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越来越快的心跳。
快进跳过前面的表演，直接拖到淘汰环节。当主持人念出 “张曼妮晋级” 时，屏幕里的自己明显僵了半秒，嘴角的笑像被冻住的糖霜，硬邦邦的。
“当时还以为藏得挺好。” 温阮对着屏幕嗤笑一声，指尖划过画面里自己发红的眼眶。那天她躲在消防通道里，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快流光了，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观众投票第一，怎么就输了。
镜头跟着她到后台，就在快要走出画面时，苏清沅突然从旁边的化妆间走出来，拦住了她。
温阮的手指猛地顿住。
三年前的苏清沅比现在瘦，穿着节目组发的白色 T 恤，马尾辫甩在脑后。她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
“那时候觉得她肯定是来落井下石的。” 温阮放大画面，盯着苏清沅的脸，“所以故意把头扭向一边，假装没看见。”
可现在再看，苏清沅的眼神里没有嘲讽，反而有点急，像有话卡在喉咙里。没等她开口，一个穿黑西装的女人就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回拽 —— 是苏清沅当时的经纪人赵姐。
视频里的赵姐脸色难看，凑在苏清沅耳边说了句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但温阮盯着她的口型看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 —— 是 “别惹事”。
苏清沅被拽走时，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那点无奈，现在才看懂。可那时候的自己，满脑子都是 “被针对” 的愤怒，根本没心思琢磨这些。
“原来不是不想理我。” 温阮的指尖在屏幕上苏清沅的背影上划了一下，心里有点发闷，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是被拦住了。”
反复倒放这段视频，慢放、暂停，试图从苏清沅动的嘴唇里看出点什么。可无论看多少遍，都只能看到她被赵姐强行拉走的背影，白色 T 恤的衣角在镜头里晃了晃，就消失了。
关掉视频，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空调的嗡鸣在耳边响。温阮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三年来的委屈突然翻涌上来，却没了当初的愤怒，反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一直以为是苏清沅打压自己，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被忽略的插曲。
那苏清沅到底想说什么？赵姐为什么不让她说？“别惹事” 又是指什么？
越想越乱，干脆抓起手机，翻出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微信联系人 —— 晓晓。当年一起参加选秀的同期生，后来回了老家当老师，应该还记得些什么。
犹豫了半天，才打下一行字：“还记得三年前《星光少女》总决赛吗？”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温阮把手机攥在手里，手心很快就汗湿了。
几分钟后，晓晓回了条消息：“记得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温阮的心跳快了半拍，赶紧回：“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我被淘汰那天，苏清沅有没有说过什么？”
晓晓：“苏清沅？你说清沅姐啊？她那天好像不太高兴，听说跟公司闹别扭呢。”
温阮：“闹别扭？为什么？”
晓晓：“具体不清楚，就听化妆间的姐姐说，她被公司逼着签不平等条约，连穿什么衣服都要管，跟坐牢似的。”
看到 “不平等条约” 几个字，温阮愣了一下。想起苏清沅昨天说 “靠潜规则积累的人脉不堪一击” 时的眼神，原来不是随口说的。
晓晓又发来一条：“说起来，你淘汰那天，我路过制片人办公室，听见里面吵架，好像是清沅姐跟制片人。她说‘温阮比那个谁强十倍，凭什么淘汰她’，还说‘不公正就退出’，后来被赵姐拉走了。”
温阮盯着屏幕上的字，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半天，才回复：“她为什么要帮我？我们那时候根本不熟。”
晓晓：“谁知道呢，可能觉得你有天赋吧。清沅姐看着冷，其实人还行，我之前被评委刁难，还是她悄悄帮我圆的场。不过那时候她自己都自身难保，能做到那样，已经不容易了。”
放下手机，温阮靠在床头，望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发愣。苏清沅替她挡酒的样子，片场批注的剧本，醉酒戏后那句 “别喝了”，还有门口那杯蜂蜜水…… 这些之前被刻意忽略的细节，现在串在一起，突然有点不敢细想。
原来她不是没人帮。
“真是……” 温阮抬手抹了把脸，有点自嘲地笑了笑，“误会了这么久。”
重新点开那段视频，这次没快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苏清沅被赵姐拉走时的无奈，看自己扭头时的倔强，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说不清是什么味道。
突然很想知道，苏清沅当时到底想说什么。是 “别放弃”？还是 “对不起”？
点开和苏清沅的微信对话框，灰色的头像安安静静待在那里。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问 “三年前为什么帮我”？太刻意了。
问 “当时想说什么”？又太突兀。
最后还是关掉了对话框。算了，就算问了，她未必会说。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变成了淡金色。温阮一夜没睡，却没觉得困，只是眼睛有点涩。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清晨的风灌进来，带着点凉意。楼下的停车场里，苏清沅的车刚驶进来，停在离电梯口不远的地方。
温阮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她转身走到书桌前，翻开剧本，却没看进去几个字。脑子里反复晃着视频里苏清沅的背影，还有晓晓说的 “她自己都自身难保”。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觉得…… 之前的想法好像有点太武断了。
合上剧本，拿起手机揣进兜里，准备去片场。路过镜子时，看见自己眼底的红血丝，有点狼狈。
“算了，过去的事。” 温阮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先把今天的戏拍好。”
走出电梯，正好看见苏清沅从车上下来。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手里拿着剧本，低头跟助理说着什么。
温阮的脚步顿了顿，站在原地没动。
苏清沅似乎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阮突然有点慌，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又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
苏清沅的眼神在她脸上停了两秒，没什么表情，然后移开视线，继续跟助理说话，往片场走去。
温阮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冒了上来。
其实也没想怎么样，就是突然觉得，或许…… 可以不用那么防备。
她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跟上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至于那些没解开的疑问，慢慢来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片场的灯光已经亮起来了，新的一场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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