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国在客厅坐了快一个小时，才听到门响。
看到前岳母陆宁进门，他立刻起身，脸上堆起笑容：“妈，您回来了？”
“正国来了。”陆宁换了鞋，语气平淡。
“看您这儿茶叶没了，给您带了几罐新的。”严正国殷勤地递上礼盒。
陆宁看都没看那礼盒，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锐利地扫向他：“有事说事。是不是又在外头听见谁说小战的闲话了？”
严正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压低声音：“妈……市监局的人，昨天去了小战的酒馆……”他像是难以启齿，深吸了口气才道，“回来说……看见小战……跟一个男的，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他语气里压着火气：“妈，以前我就说这事得管！您总说他小，还年轻，会学好！可他都三十了！您看看别人家的孩子，进体制的，早都是正科级，独当一面了！我们家这个……”
“我们家小战怎么了？”陆宁打断他，“gay吧就是给男孩子们提供情绪消遣场所的地方，这是生意，它挣的就是这份钱，难免逢场作戏，就像你去外边应酬一样……”
陆宁故意停顿，她看见严正国脸色骤变，才算是为稍稍出了口气，她又想到了她唯一的女儿——小萍，这就是你当初执意选择的男人。
“我外孙是好孩子。我心里有数。”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妈！您不能太惯着他！以前小萍就是太……”严正国脱口而出。
“小萍”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了陆宁一下。
她“啪”地放下茶杯，眼神陡然凌厉：“怎么？现在怪小萍没教好孩子？怪我教得不好？就你这个当爹的没错？！‘子不教，父之过’，这话你该听过吧？”
严正国被呛得脸色发白：“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已经在想办法了。”陆宁语气缓和了些，带着掌控全局的笃定，“我给小战找了位心理医生，相信很快会有进展。”
“心理医生？哪家医院？哪位教授？我认识吗？”严正国立刻追问，带着上位者的警惕。
“一家小诊所的。”陆宁瞥他一眼，洞穿了他的心思，“放心，在那儿没人知道你严大市长，也没人认识我们严家。倒是你那些大教授、院长朋友，让他们知道了，才是给人递话柄。那些人本事没多少，溜须拍马、论资排辈倒是一流。”
她重新端起茶杯，语气不容置喙：“这事急不得。小战现在正是心理转型的关键期，得慢慢来，一点一点调整。”
严正国见陆宁态度坚决，立刻换上讨好的语气：“还是妈您想得周到。那我……先回去了？”他觑着陆宁的脸色。
陆宁眼皮都没抬：“嗯。”
严正国刚走到玄关，门开了。
严战走了进来。
父子俩在狭窄的过道里迎面撞上。
严战脸上的散漫瞬间收束。
他没叫人，也没喊“爸”，只是朝着严正国所在的方向，幅度极小、近乎标准地颔首致意了一下，姿态恭敬却冰冷如霜。
当着外婆的面，严战永远是那个礼数周全的好外孙。
他懒得与父亲纠缠，连眼神都欠奉。
严正国看着儿子这副冷淡疏离的模样，一股火气直冲脑门，碍于陆宁就在客厅，只能狠狠瞪了严战一眼，摔门而去。
“小战回来啦？来，坐外婆这儿。”陆宁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暖意。
严战脸上的冰霜瞬间消融，换上一种近乎孩子气的、带着点憨态的笑容。
他几步走到陆宁身边，手腕一翻，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一支带着火花的红玫瑰。
“外婆，给！”
陆宁被逗得合不拢嘴，拍着他的手：“有这本事，怎么不去哄哄周家那丫头？”
严战懒洋洋地窝进沙发里，拖长了调子：“人家看不上我呗。留过学的千金小姐，哪瞧得上我这土生土长的土豹子。”
陆宁知道他故意推脱，也不恼，笑着戳他额头：“你呀你！我看是你眼光顶到天上去了，没瞧上人家周小姐，倒怪人家挑剔？要我说，我们家小战，才是宇宙第一挑剔鬼！”
在外婆面前，严战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备，变回那个可以撒娇耍赖的少年。
他蹭过去：“外婆，现在都流行晚婚晚育。您这么开明、这么时尚的小老太太，怎么也沉迷催婚相亲这种事呀？”
严战以为自己在外婆面前伪装得天衣无缝，是个十足的“乖孩子”。
他以为外婆对他的秘密一无所知。
“你还说我，”陆宁呷了口茶，目光如炬地转向严战，“你那酒吧，我这最时髦的小老太太可一次都没去过。听说里面全是年轻帅小伙？不去坐坐，深感遗憾呐。”
严战心头一跳，面上却堆起懒散的笑：“哎哟外婆，那地方吵得能把心脏震出来，您哪受得了？再说，我们开门您都睡了，打烊您才醒，时间正好错开。”
“不懂了吧？”陆宁故意拖长了调子，“外婆就爱看这鲜活青春，网上都传遍了，说你的酒吧是‘直北市第一gay吧’！”
“噗——”严战刚喝进去的水全喷了出来，呛得直咳。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陆宁：“外婆……您知道‘gay吧’什么意思？”
“知道啊，”陆宁一脸无辜坦然，“男孩子交友的地方嘛，我年轻时读女校，再早些年，私塾可不就是男校？你们现在啊，”她摇摇头，语重心长，“把姑娘们都挡在外头，一群大老爷们儿自己扎堆玩儿，能耍到女朋友才怪了！”
严战心里嘀咕：女朋友是耍不到，男朋友倒是不缺。
嘴上敷衍着：“行行行，等您哪天失眠睡不着，叫我，我带您去开开眼。”说完，借口有事，起身上了楼，没再下来。
午夜时分。
严战换上了一件丝光质感的黑色衬衫，领口恣意地敞开，露出一截锁骨，上面松松垮垮地系着条闪亮的银链。
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悄然下楼。
在玄关撞见了起夜喝水的张姨。
“谢了，张姨。”他嘴角勾起一丝掌控全局的得意，随意地抬了抬手，大步流星地跨出门。
门外引擎轰鸣，敞篷跑车如离弦之箭般融入夜色。
早之前，他曾吩咐过张姨：“外婆再给我安排什么周小姐李小姐，麻烦您提前透个风，我好准备。”
这次能成功推掉那位周家千金，正是张姨通风报信。
只是他并不知道，张姨的“通风报信”，每一步都在陆宁的默许与掌控之中。
严战刚走，张姨便端着一杯温水进了陆宁房间。
“小战走了。”张姨轻声道。
陆宁接过水杯，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温水煮青蛙，逼得太紧反倒不美。
让外孙以为策反了“敌人内部”，握着主动权，殊不知那“缝隙”本就是她故意留下的。
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河。
严战将油门踩到底，跑车咆哮着撕裂寂静。
偶遇前车，对方也识趣地迅速让道，畅通无阻的快意让他眯起了眼。
“新宇宙”酒吧门口，他将钥匙凌空抛给侍应生小四，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震耳欲聋的音乐瞬间包裹了他。
空气里弥漫着酒精、香水和荷尔蒙混杂的气息。
光怪陆离的灯光下，是酒池肉林般的景象。
纤细妖娆的男孩，眼神迷离，像藤蔓般试图缠绕上来。
“严少——”
“严少——”
严战唇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一路走过，手指轻佻地掠过那些精致的下巴、裸露的胸膛，惹起一片压抑的喘息和娇嗔。
目光扫过角落，一个急色的壮汉正猴急地撕扯着男孩的皮带。
严战眼神一冷，招来小七：“轰出去。这是文明交友的地方，不是野场子。”小七立刻会意，上前连劝带拉，熟练地推销起楼上的客房服务。
走廊尽头，是他专属的包厢。
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墙上巨大的装饰镜映出他身后景象——一个戴着猫耳发箍的曼妙身影悄然贴近。
严战猛地转身，将人狠狠抵在墙面上，灼热气息喷在对方耳畔：“跑哪去了？想死老子了……”
话音未落，手已急切地探入对方衣襟，皮带扣应声弹开。
两具年轻的身体瞬间交缠，急促喘息在狭小空间里回荡。
身下人却带着娇嗔推拒：“不是去见周家大小姐了么？”
严战动作一顿，低笑出声：“吃醋了？”他捏住对方下巴，迫使其抬头，“早这么乖，老子连面都不会露，拒绝都让别人去。”
听到“拒绝”二字，程晋遥眼底的阴霾瞬间散去，像被顺了毛的猫，立刻温顺地贴上来，鼻尖蹭着他的下巴，声音又软又糯：“明天……是什么日子，还记得吗？”
“什么日子？”严战心不在焉，手指勾住程晋遥领带，作势要扯。
程晋遥眼神一黯，带着委屈：“我们在一起两周年……你忘了。”
“操，”严战低骂一声，语气却软了下来，“记这些小姑娘家的玩意儿……” 眼看程晋遥要恼，他赶紧把人搂紧，指尖卷着他柔软的发丝哄道，“啧，小姑娘哪有我们家猫儿俊？明天商场随你挑，想要什么，老子给你买什么。”
搂着怀里温顺的身体，严战才惊觉时间流逝。
两年了。
也是在这里，他第一眼就盯上了刚研究生毕业的程晋遥。
那时的小猫儿还带着点书卷气和报效社会的天真，清纯得扎眼。
怎么就落他手里了？
买下这栋楼开“新宇宙”，也是同一年的事。
最初，他没想过认真。
□□伙伴？
但时间久了，身边人默认，他自己也渐渐模糊了界限。
程晋遥现在在一家动漫公司工作，没日没夜地改动画，严战揉着他松软的头发，想着可别年纪轻轻就熬秃了。
真要秃了……他低头对上那双湿漉漉、盛满依赖的眼睛，心尖莫名一软，算了，秃了就带他去植发，反正老子有的是钱。
老头子总骂他不务正业，败坏门风，比不上那些“别人家的孩子”。
可严战心里门清，他这些年倒腾的生意，大多稳赚不赔，日子滋润得很，连这间外人眼里的“淫窟”gay吧，也是日进斗金。
天快亮时，他吻了吻程晋遥汗湿的额头：“这周末别找我，外婆生日，必须去。新开的制药公司也一堆事。”
程晋遥很懂事地点头，没有丝毫纠缠。
严战松了口气。
和男人处就这点好，不用解释太多，也没什么沉重的负罪感。
他利落地穿上裤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尚有余温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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