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瓶时代(Age of Aquarius):在新纪元运动或占星术中,是一个象征精神觉醒与集体进化的时代 -
下一轮的热前菜倒是十分中规中矩,服务员端上来的是两份同样的低温慢煮鹌鹑胸肉,配以焦糖洋葱和海苔脆片,表面淋上香醋和焦化奶油。
“这道菜是主厨对于‘关系第二阶段’的诠释——彼此已经做出选择,初步建立信任,但也因此开始显露出隐藏的风味与纹理。有时柔软,有时焦灼,就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我不再只有好闻的部分了,你还要继续吗?”
服务员讲解完后,又为两人的酒杯斟满。这一次是勃艮第黑皮诺,味道比上轮更沉,也更酸。
“祝你们接下来的旅程顺利。”他带着微笑说。
卡梅伦的视线先落在那两份摆盘整齐的鹌鹑胸肉上,然后再回到乔瑟夫身上。乔瑟夫也没移开目光。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彼此,在再也看不见服务员的那一刻,同时笑了起来。
“我觉得这一切都太荒谬了。”卡梅伦一边笑一边说,“这个主厨是在说人类的本质上都是鹌鹑吗?”
乔瑟夫举起酒杯。
“干杯,”他说,“为我们精致地迈入第二阶段。”
他们低头切着面前那块过分精致的小肉块,香醋和焦化奶油混着洋葱的甜味迅速填满口腔。乔瑟夫慢吞吞地咀嚼着,忽然开口:
“你知道‘第二阶段’在火箭发射里也有一个意思吗?”
卡梅伦挑眉,示意他继续。
“第一阶段是脱离重力,第二阶段才是真正的加速阶段。很多失败的任务并不是因为没能起飞,而是因为第二阶段推力不够。”
“原来如此。”
“所以,”乔瑟夫一口气闷下杯子里所有的酒,“你和克里斯汀为什么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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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梅伦当然希望一切只是那样:简单的经济状况变化,简单的价值错位。他甚至愿意主动承认——哪怕嘴上不说——是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这句话对他来说安全,体面,有逻辑,还有一点悲壮的英雄感。别人听到后会点头,会说:“她不值得你”,或者“你会遇到更好的”。
但说到底,这些话从来没有真正安慰到他。因为事实不是那样的。
卡梅伦坐在客厅里刷领英。他戴着降噪耳机,却不放音乐,像在刻意切断世界的声音。他专注地浏览每一个可能的工作机会,如果必要,他甚至愿意从实习生重新做起。
他的简历仍旧无懈可击:精英私校,顶级投行实习,经济学社主席团,兄弟会领袖……但只要报出“克莱尔”这个姓氏,北卡的金融公司立刻就会变得客气而疏离。
母亲和妹妹搬去外祖家避风头,乔瑟夫也在上个星期登上飞往旧金山的航班。比起家门口那个还得花两年摸索专业方向的杜克大学,加州伯克利的物理系既便宜又明确。
他们甚至没有好好道别。回到北卡的家后,乔瑟夫几次尝试找他说话,都被他躲开了。卡梅伦那点勉强维系的勇气,早在泰国的急诊室里耗光了。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对弟弟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像是被剥夺了最后一次被理解的机会。
克里斯汀从卧室里走出来,身上还穿着他去年圣诞节送的家居毛衣。她走到他身边,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轻轻倚在他肩上,试图用这个熟悉的动作抵消所有尚未说出口的情绪。
卡梅伦没有看她。他的手指还在触控板上滑动,表情冷淡。然后他说:“我现在没空,克莉丝。”
克里斯汀的身体僵了一下,贴在他肩膀上的力道松了下去。
“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她声音轻得几乎像在自言自语,“这应该不会花你太多时间。”
“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卡梅伦盯着屏幕,语气像在拒绝一通销售电话,“我在看岗位更新,有些职位刚放出来一分钟就没了。”
克里斯汀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思考,或是在努力压抑什么。
“你总是这样,”她终于说,“你以为你在处理事情,其实你只是在逃避。”
“我没在逃避。”他终于看向她,眉头紧皱,“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克莉丝。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情绪宣泄,而是解决方案。”
“情绪宣泄?”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像是哪根弦突然绷断了,“你以为这只是情绪宣泄?”
卡梅伦叹了口气,把电脑合上:“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现在是来怪我没时间陪你,我只能说抱歉。”
他们开始争论什么。卡梅伦已经不太记得内容了。
大概是从“你总是这样”开始的,又或者是“你总把事情看得太理性”,接着她说了“你永远在对抗情绪”,他说“这不是对抗,是控制”,她讽刺地笑了一下:“对,你确实很会控制。”
从那一刻起,语速就开始上升,语气开始拉扯,话语开始重叠。他说她太敏感,她说他太冷漠;他说他已经在努力,她反问这算什么努力——一个每天用领英和冷漠眼神填补内心空白的人,也能叫努力吗?
后来他甚至记不得谁开始尖叫,只记得屋子忽然静了几秒,他的耳朵像是被什么压力压住,嗡嗡作响。然后——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克里斯汀的声音颤抖起来,“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不会爱人。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越来越不认识我自己。我感到孤独,卡。我感到我在跟一个程序生活——他永远知道该说什么、该送什么花、该用什么姿态表现出关心。但他从来没问过我,我真正想要什么。”
“那你想要什么呢?”卡梅伦反驳道,“你们总是这样——你、乔、所有人——总要我去猜,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说出来。”
“是我们没说吗?还是你知道,却总假装不懂?”她的语气疲惫到了极点,“卡梅伦,我们只希望你诚实一点。”
卡梅伦愣住了。
“我想靠近你,卡。我真的想。”她哽咽着说,“但你总是把我推开。你用完美无缺的姿态掩盖了你所有的不安、怀疑和脆弱。你不愿意让我看到真正的你。”
“你看到的就是我。”他低声说,几乎是急迫地,“我已经尽我所能了,克莉丝。”
“不。”她摇头,“你只是在尽力不让自己失败而已。”
她的声音一寸寸地压低了下来。
“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只要我足够理解你,我们会没事的。只要我足够配合你的生活方式,忍受你偶尔的消失和你控制欲背后的沉默……我们就能撑过去。”
“但后来我明白了,这不是我们的问题。这是你和你自己之间的战争。你害怕失败、害怕失控、害怕爱。”
沉默铺天盖地地落下。卡梅伦像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克里斯汀忽然问:“你还记得我喜欢什么花吗?”
他抬起头,一脸茫然。
“你送过我很多花。每一束都昂贵、漂亮、包装讲究。玫瑰、百合、雏菊、兰花……你样样都试过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角发红。
“但你从来没问过我。我讨厌玫瑰花的味道,卡梅伦。我告诉过别人,甚至包括你弟弟,但没告诉过你。因为我一直在等你问我。”
克里斯汀看着他,最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她转身走回卧室,拉出一个早已打包好的大号行李箱。
卡梅伦听见自己几乎是破碎的声音。
“……所以现在是你了吗?”
——你也要离开我吗,克莉丝?
“我早就准备好了。”她自顾自地往外走,“就在你自顾自订下两张飞纽约的单程机票的时候。你连问都没问我是否想跟你去。你总是这样。我受够了,混蛋。”
她站在门边,顿了一下,还是扭头看了他最后一眼。
“不要再来找我了,卡梅伦。祝你一辈子困在你和你弟弟那种永远说不清的感情里。”
-
如果没有喝酒,乔瑟夫并不认为自己会这么直接地问哥哥有关克里斯汀的事情。
他太清楚卡梅伦惯常的处理方式:要么装傻,要么绕圈子,要么用他熟练的华尔街逻辑把一切感情问题包裹得滴水不漏。卡梅伦喜欢像律师在起草合约一样字斟句酌地挑选措辞——剥离情绪,掩盖裂缝,确保没有漏洞,那是他从父亲身上学来的,一切都要体面。
乔瑟夫几乎已经为最糟糕的剧本做好了准备。卡梅伦会冷哼一声,然后像例行公事般贬低克里斯汀:说她是个拜金主义者,说她在风暴来临前跳船,说她不懂什么叫共患难。最后他会耸耸肩,扔下一句“没关系,我总会找到更好的”。
又或者,他会皱起眉头,反问一句“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随后用一句“没什么好说的”轻轻带过,就像随手拂去一粒灰尘。再或者,他会露出那种“你还太年轻”的笑,像个过来人似的拍拍乔瑟夫的肩膀,把整件事抽象成一句“感情总是没法用理性解释”的总结陈词,优雅收尾、完美退场。
乔瑟夫太熟悉这一套了。他从小就站在那些“你不懂”“这不关你的事”“以后你会明白”的高墙外,仰望、试探、被拒之门外。卡梅伦总是那个站在塔楼上的人,看起来高远、从容,实则早已习惯用冷静的逻辑砌起壕沟,把所有情绪和亲近隔绝在外。
所以当卡梅伦真的开口,说出那句“她说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去爱”的时候,乔瑟夫几乎错愕到忘了呼吸。
那不是他们家惯用的语言。不是那种“你需要成长”“我们不合适”之类听上去客观、体面、便于转述的陈述句。这是一种更**、更不设防的句式。它让卡梅伦不像卡梅伦——不够完美,不够有逻辑,也不够安全。
“她说我就像个精心设计的程序。”卡梅伦继续,语气出奇地平静,“永远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送什么花,但从来不问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说我是个控制狂、自恋者、胆小鬼。还说我一直在假装自己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你认为她说得对吗?”
卡梅伦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面前那只已经空掉的酒杯上,指尖缓慢摩挲着杯口的弧线,像在给自己争取一个思考的缓冲时间。
“我的本能是想说不,”他终于开口,语调几乎是柔和的,“但我意识到,那只是我的惯性反应。否认、反驳、把一切推回去,才是我真正擅长的东西。”
他停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苦涩的东西。
“这五年,我总是反复想起她临走前说的那些话,”他说得很慢,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挑选词语,“我想到那时候我明明有无数个机会可以真正靠近切尔西所说的幸福和灵魂,可我每次都选择了反方向。然后我想到我们的父母,乔。你知道的——他们是怎么教我们的。”
他看了弟弟一眼,前所未有地坦白。
“我也想到你。从小到大你一直在我面前,离我那么近,但我从来没有真正试着理解你,听你说话,哪怕一次。”
他低声说:“我认为她说得对,乔。我以前从来没学会怎么去爱。”
乔瑟夫怔住了。他沉默地看着对面这个曾让他觉得无所不能的哥哥,忽然觉得这个人此刻竟出奇地真实。
“我从没想过你会真的试着去改变。”他迟疑着说,声音里有些动摇,“这太让人意外了。”
“我在学习。”卡梅伦说,“可能会慢一些,但在努力。我不想再重复以前的那一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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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离开后的几天,卡梅伦一口气投出了五十几封简历。他删去了“克莱尔”这个姓氏,只留下中间名和首字母缩写。他让自己的履历看起来像个普通的私校中产男孩,而不是一个濒临崩溃家族的长子。
他放低姿态,开始主动申请那些过去看都不会看的职位:没有奖金分红,没有晋升通道,连职位描述都写得模糊含糊。但他不在乎了。
终于,一家在纽约的小型风投公司给了他回应。岗位是初级分析员,年薪不到他当年暑期实习的五成,但至少他们愿意给他一个面试的机会。
两年后,卡梅伦才偶然得知——这家公司的合伙人,是克里斯汀母亲的密友。
马上就要写完了。很不舍
我好像就是写不出be。或者说,我喜欢让他们继续扭曲地爱着彼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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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水瓶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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