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橹杰的住院生活，因为某个人的存在，硬生生从静养变成了蜜月。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画出一道道温暖的光痕。助理刚把晚餐摆好离开，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轻轻飘荡。
王橹杰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看着穆祉丞正在调整小桌板的高度，突然轻轻"嘶"了一声。
"哥哥……"他轻轻吸了口气，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虚弱和依赖，那声称呼更是被他叫得千回百转。
穆祉丞整理桌面的手一顿，抬起头看他。
王橹杰适时地展示了一下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臂，眼神湿漉漉的，像被雨淋湿的小狗，声音又低了几分：“左手……还是没什么力气，端着碗有点抖，隐隐作痛。”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还剩小半碗的汤上，补充道，“这汤……不喝掉浪费了。”
“……事多。”穆祉丞耳根微热，嘴上嫌弃着，心里却明镜似的——这家伙绝对是装的！哪有人右手好好的不能自己喝汤？但他一对上王橹杰那双写满“无辜”和“需要”的眼睛，特别是听到那声软绵绵的“哥哥”，所有拒绝的话就都卡在了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
他认命地端起那碗温热的汤，拿起勺子，舀起一勺，下意识地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才递到王橹杰嘴边，眼神却倔强地飘向窗外，故作不耐烦：“快喝。”
王橹杰顺从地张口，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暖意一直蔓延到心底。他细细咀嚼着汤里软烂的食材，目光却始终胶着在穆祉丞微微泛红的侧脸和那截白皙的脖颈上。
“看什么看，喝汤。”穆祉丞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凶巴巴地又塞过去一勺，动作却依旧小心，生怕呛到他。
“看哥哥好看。”王橹杰接话，声音因为含着食物有些含糊，却更显得亲昵无比，带着点得逞后的慵懒笑意。
穆祉丞手一抖，勺子边缘蹭到了王橹杰的嘴角，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擦，指尖刚抬起又猛地缩回，脸上热度“腾”地一下飙升，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王橹杰！你……你好好喝汤！”他色厉内荏地低吼，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只能懊恼地继续喂汤，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就对他这套撒娇耍赖毫无抵抗力，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
一顿午饭在穆祉丞面红耳赤、王橹杰心满意足的氛围中结束。穆祉丞几乎是逃也似的收拾好碗筷，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饭后无事，窗外的阳光正好。穆祉丞踱步到窗边看了看，又回头瞄了一眼靠在床上、目光一直追随他的王橹杰，无声地叹了口气。出门散步是不用想了。
他转身，不知从哪个角落变魔术般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动作利落地放在病房靠窗的小沙发茶几上，开机，点开熟悉的游戏图标，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俨然一副准备在此安营扎寨、长期陪护的架势。
王橹杰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心里那片荒原仿佛瞬间被春风催开了漫山遍野的花，柔软得一塌糊涂。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沙发边，极其自然地在穆祉丞身边坐下。右手绕过穆祉丞的后腰，轻轻一带，便将人揽向自己，然后下巴亲昵地搁在穆祉丞的左边肩膀上，头也靠了过去，脸颊几乎贴着穆祉丞的鬓角，视线落在闪烁的游戏屏幕上。一套动作下来，流畅无比，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干嘛？”穆祉丞身体瞬间僵住，手下的操作都慢了一拍，游戏里的角色差点撞墙，“好好坐着不行？热死了。” 他试图用手肘轻轻往后顶了一下，想把人推开一点。
“不行。”王橹杰收紧手臂，将他圈得更牢，脸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耍无赖的鼻音，开始信口胡诌：“就想挨着哥哥。不知道怎么回事，离开哥哥超过一米，这伤口就隐隐作痛。”
“……”穆祉丞被他这明目张胆、漏洞百出的瞎话给噎住了，转过头，对上王橹杰那双写满“真诚”至少表面上是和“委屈”绝对是装的眼睛，所有拒绝的话再次溃不成军。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空着的左手，不是推开他，而是轻轻碰了碰王橹杰额前柔软的黑发，语气带着纵容和一丝好笑：“最好是。王橹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编？”
王橹杰得逞地弯起嘴角，像只被顺了毛的大型犬，心满意足地重新靠回他肩膀上，不再乱动，鼻尖萦绕着穆祉丞身上清爽的气息，安静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操控着游戏里的世界。
穆祉丞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忽略身后紧贴的温热躯体和腰间存在感极强的胳膊，以及那喷洒在颈侧若有若无的温热呼吸。他告诉自己，就当身上挂了个大型挂件。然而，这个“挂件”安分了没几分钟，就开始不老实了。
王橹杰微微偏头，温热的唇瓣几乎要贴上穆祉丞的耳廓，刻意地、轻轻地朝着那敏感的耳蜗吹了一口气。
那气息温热又带着一丝痒意，像羽毛最尖端轻轻搔刮过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穆祉丞的耳朵几乎是瞬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发烫，连带着那一片脖颈的皮肤都泛起了粉色。他操作的游戏角色一个明显的走位失误，直愣愣地冲进了敌方技能范围，血条瞬间下去一小截。
“王橹杰！”穆祉丞气得猛地转头，想用眼神杀死这个捣乱的家伙。可他这一转头，王橹杰又往前凑了凑，带着笑意的柔软唇瓣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脸颊，那细软蓬松的发梢轻轻蹭到了他的嘴唇，带来一阵微痒而陌生的触感。
穆祉丞瞬间僵住，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嗡”的一声。王橹杰看着他这副又羞又恼、眼含水光（纯粹是气的又带点羞赧）、脸颊绯红的模样，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清晰地传来，带着愉悦的共鸣。
“你……！”穆祉丞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所有的“怒气”都化为了深深的无力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他“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瞬间暗了下去，也顾不上游戏里队友会不会骂他挂机坑人了。他一把拉住王橹杰环在他腰间的右手手腕，站起身，语气硬邦邦的，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走，睡觉！”
王橹杰有些惊讶地被他拉着往病床走，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和笑意：“哥哥，又睡啊？我们不是刚醒没多久吗？”他确实没什么睡意，光是看着穆祉丞在他身边鲜活生动的样子，就觉得时间怎么都不够用，哪里舍得用来睡觉。
穆祉丞脚步一顿，把他按坐在床沿，自己跟着坐下，没好气地瞪他：“你是病号！病号就要多休息！这是常识！”他顿了顿，目光仔细扫过王橹杰的脸，虽然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说话也中气十足，但眼底深处还是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而且，”他语气笃定，“你睡了吗？刚才我睡着的时候，你肯定没睡，又是应付医生检查又是安排饭的，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他想起自己一觉睡到下午，而王橹杰这个真正的伤员却可能一直强打着精神处理事情，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还夹杂着心疼。明明他是来照顾人的，结果睡得比病号还沉。
王橹杰看着他带着责备又难掩关心的眼神，听着他语气里的笃定，心里那点暖意几乎要溢出来。他顺从地躺下，非常自然地伸出手臂，将穆祉丞揽进怀里，让他枕着自己的右臂，另一只打着石膏的手臂小心地避开着。
穆祉丞被他这流畅无比、仿佛经过千锤百炼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翻了个白眼，吐槽道：“王橹杰，你这动作……搂搂抱抱的，还真是熟练哈。” 这人也太会顺杆爬了，而且这姿势也太自然了吧！
王橹杰低笑，侧过身面对着他，完好的右手手指轻轻卷着他额前的一缕碎发，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带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可能是……已经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幻想了无数次这样抱着哥哥了吧。”
这话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穆祉丞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泛起一阵细微却持久的酸涩和心疼。
他想起了王橹杰之前那漫长而沉默的注视，那些被他忽略的、或误解为“崇拜”的瞬间，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和不动声色的关怀，此刻都有了答案。
那些看似偶然的交集，那些恰到好处的礼物，甚至可能包括那次“意外”的壁纸曝光……他第一次，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害羞地移开视线，只是安静地看着王橹杰，看着他清澈眼底映着的自己的影子，看着他苍白却带着满足笑意的脸，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
原来，在自己懵懂无知的时候，有个人已经在他身上投入了如此多的情感和心思。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过了一会儿，穆祉丞才低声开口，语气带着点难得的认真和犹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王橹杰病号服的衣摆：“王橹杰……”
“嗯？”王橹杰用鼻音回应，手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他的发丝，享受这静谧的亲密。
“我们在一起的事……”穆祉丞斟酌着用词，眉头微微蹙起，“我在想，要不要……跟张峻豪，还有函瑞他们说一下？”他虽然在某些方面迟钝，性格也直来直去，有时候甚至有点傲娇，但认定的事就不会扭捏。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在一起了就是在一起了，他穆祉丞做事向来坦荡，不屑于遮遮掩掩。
他不奢求所有人都能理解、祝福他们这种在很多人看来可能“非常规”的感情，但他不想藏着掖着，这对王橹杰不公平，仿佛他见不得光似的；对他自己而言，也是一种隐瞒和负担。
王橹杰玩他头发的手指停住了。他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着穆祉丞，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想到穆祉丞会主动考虑这个问题，而且是在他们刚刚确定关系没多久、他自己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以为，按照穆祉丞的性格和这个圈子的复杂性，他可能会需要更长的适应期，或者干脆觉得这是极其私密的事，无需、也不敢让更多人知道。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王橹杰的声音放得更柔了，带着探询，没有丝毫逼迫。
穆祉丞蹙着眉，表情很认真，显然不是一时兴起：“不是突然。就是觉得……既然在一起了，总是要告诉身边亲近的人。瞒着算怎么回事？”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维护和坚定，“而且，对你不好。我不想让他们觉得……好像你有什么不能见光似的。”
最后那句话，轻轻地、却重重地敲在王橹杰心上。他看着穆祉丞拧着的眉头和异常认真的眼神，明白他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在认真地为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考量，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给他安全感。这种被珍视、被坚定选择、被纳入对方未来规划的感觉，让他整颗心都像是泡在了温泉水里，暖得发胀，甚至有点酸涩。
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抚平穆祉丞眉间的褶皱，动作温柔，声音也同样温柔而坚定，带着安抚的力量：“哥哥，不用想太多，也不用着急。我们才刚在一起，享受现在的每一刻就好。”
他顿了顿，看着穆祉丞依然带着思索的眼睛，继续缓声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稳：“至于告诉谁，什么时候告诉，都听你的。如果你觉得想说，那就跟我们身边关系好的、信得过的，像豪哥、函瑞他们先说就好。其他人，不急，我们慢慢来。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事，不需要、也不必急着向全世界交代。你的感受，你的节奏，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语气平静而包容，没有给穆祉丞任何压力，只是告诉他，无论他做什么决定，自己都会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他理解穆祉丞的坦荡，也心疼他可能因此要承受的压力，所以他选择把决定权和节奏交给对方，自己则做好一切准备，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穆祉丞看着他，听着他沉稳的话语，心里那点因为思考“公开”而带来的轻微焦躁和不确定性，奇异地被抚平了。他发现自己好像总是很容易被王橹杰安抚，这个人明明比自己年纪小，有时候却成熟稳重得让人安心。
他“嗯”了一声，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往王橹杰怀里靠了靠，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知道了。睡吧，病号。”他的声音带着点愉悦和轻松，还带着一丝依赖。
王橹杰看着他重新舒展开的眉眼，感受着他主动的靠近，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相依的两人身上投下温暖而静谧的光斑。
病房里不再只有冰冷的消毒水味道，还弥漫着一种名为“安心”、“归属”和“被理解”的甜蜜气息。
未来的路或许并不平坦，会有风雨，会有考验，但此刻，拥抱彼此的体温，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就是他们面对一切的最初的、也是最强大的勇气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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