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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凌云木等了片刻,耳边忽听得细微脚步声,她当即放下腿脚,胳膊肘撑着一旁茶几,单手托腮。
指尖不自觉摩挲腰侧那块玄玉。
陆舒客看了一眼那块玉佩,复又挪开目光。
待他走近,凌云木方掀起眼皮,抬头看他。
鼻尖涌入一阵香甜的熟悉气息,凌云木深嗅一口。
“大人回来了?”她的脸颊依旧有些苍白,不过相比方才,已有轻微好转。
灵虚穴支撑不了太多时间,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
陆舒客嗯了一声。
她伸出双臂要他抱,陆舒客则置若罔闻。
“大人……”凌云木委屈巴巴的,眼泪说出便出,在眼睛里打着弯儿。
陆舒客:“……饭团一会儿便来。”
“我现在有些头晕……”她难受的扶着额头,胳膊肘撑在茶几上。
陆舒客一脸漠不关心。
他优雅落座,手下一番行云流水,不多时,茶香四溢。
他为她斟了杯茶,递给她。
凌云木见状,颤抖的手巍巍地拿起茶盏。
陆舒客皱眉看着这一幕。
意料之中,甘茶洒了一半,茶几上水渍一片紊乱。
凌云木正要饮时,一只有力的手半路抢劫了她好不容易才递到嘴巴的甘茶。
凌云木声音带着哭腔:“你干嘛?”
委屈极了。
陆舒客不语,取出手帕将桌上水渍擦拭干净,继而又将手帕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最后,他再一次斟了杯茶。
只是这次他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起身走到她面前,半弯下腰,将茶盏递到她嘴边。
凌云木眨了眨眼。
“喝茶。”依旧是冰寒的音调,疏离的神情。
凌云木缓缓张口,醇甜入喉,像是穿上了神仙织就的丝绸,凌云木小口小口饮着。
饮到茶底,似乎够不着,凌云木把脑袋往下凑。
一个不留神,险些栽倒在地。
她的脸撞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滂疼。
陆舒客的腹部受到重击,他闷哼一声。
凌云木这此疼的是真落了泪,鼻尖红红的,也无需酝酿,虽然她本来就不需要酝酿。
泪珠子大把大把往下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陆舒客深吸口气,暗暗咬了咬牙关,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要事。
“谋杀!”凌云木委屈的大喊道,气血十足,“这是妥妥的谋杀!”
陆舒客:“……”
他想拍拍她的脑袋,又觉得不合时宜。
于是,他把茶盏放回原处。
凌云木揉着自己的鼻子,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我鼻子撞伤了吗?”
陆舒客:“……”
他又不是墙。
“问你话呢!”凌云木有些生气。
陆舒客瞥了一眼:“没有。”
“真疼……”凌云木龇牙咧嘴,脸都哭花了。
陆舒客递过来一条新的手帕。
银白色的底色绣着蓝色的彼岸花。
上面有着淡淡的青竹香,混杂着雪的味道。
凌云木看了一眼,拿了过来,抹着脸上湿漉漉的泪,又拭了拭鼻子。
陆舒客:“……”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条帕子。
凌云木随意的将那块银白色帕子丢在桌上。
陆舒客看了一眼,虽然有些犹豫,仍旧把它叠的整整齐齐,然后,放在怀里。
恰在此时,那位下属依旧嘟嘟囔囔的回来。
他把饭团递给凌云木,凌云木没接。
陆舒客示意他先将饭团放到桌子上。
哦对了,这人叫赵页。
“大人,她怎么哭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舒客:“你刚刚嘟囔什么呢?”
“你说那个啊,方才属下去买饭团的时候,一条街上挤得满满当当的,哪个缝里都站着人,快要把下属给挤扁了。”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发生何事?”陆舒客问道。
“啊,这个啊。”赵页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哦,属下想起来了,大人。说是来了个孪生兄弟,并几十人马,抬着十几车聘礼,乌泱泱的从街上过去,不知去哪儿下聘。”
陆舒客:“嗯。”
赵页继续道,神情兴奋:“大人你是没瞧见当时有多热闹,那么多聘礼,也真能狠得下心,啧啧啧,我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凭空响起,来者正是公孙寿。
凌云木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人体态周正,发色黑白掺杂,头戴黑色抹额,腰佩长剑,说不清穿着什么,只一身江湖打扮,乱糟糟的往上套。
只看了一眼,凌云木便收回目光。
没什么特殊的。
一个老头。
公孙寿先对陆舒客施了一礼,继而招了招手:“赵页。”
“寿叔。”赵页听他唤,连忙到他身前。
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赵页匆匆离去,被叫做寿叔的人紧随其后。
陆舒客摩挲着指腹,一时有些分神。
凌云木拿起桌上的饭团,咬了一口,软软糯糯,分外可口。
她脸上的泪痕不知不觉干了许多。
吃了半个饭团后,凌云木吸了吸鼻子,忽然道:“想喝茶。”
陆舒客:“……”
他倒了杯茶,递在她唇边,凌云木低头喝了一口。
“嗯。”凌云木摆了摆手,示意拿走。
陆舒客:“……”
没一会儿她便将饭团全塞进肚子里。
“敢问家主身上玉佩是何来历?”陆舒客语气随意。
难得见他主动发问,凌云木看着他,手指将玄色玉佩取下。
“你说这个?”
陆舒客点头。
凌云木随意把它扔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陆舒客拿在手中,细细打量,目光深幽。
好浓的血腥气。
凌云木:“不知道,反正听我娘说这东西我出生时便带着的。”
陆舒客眉心微动:“哦?”
凌云木摸了摸下巴,回忆道:“还说什么我刚出生那会儿,有不少人来家里偷这枚玉佩,偷到手的人呢不出三天暴毙而亡,而这枚玉佩则像是长了腿儿一般又回到我旁边,后来自我记事起便日日带着了。”
陆舒客将玉佩放下,点了点头。
凌云木接着将玉佩重新挂在腰间。
她的气色似乎已然恢复如常。
她为自己斟茶,一口接着一口,舒服的眯起眼睛。
她佯装不经意间问道:“听闻大人原任督察御史,不知大人觉得此官如何?”
这话说不好是单纯的询问还是有意的落井下石。
督察御史一职,狗都不做。
陆舒客一只手搭在案几上,目光幽寂。
就在凌云木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道:“尚可。”
“哦?”凌云木好奇道,脸上不觉间荡起笑意,“大人很喜欢这个官职?”
陆舒客不再说话了,只是他无意识捻手指的动作,似乎彰显着他正在思索些什么。
肃正风气,纠察百官,这样的差事想来只有在大晟朝允许年轻人赴任。
他们年少气盛,凭借着胸腔中一股不知何处来的凛然正气,敢与皇亲外戚,权臣宠佞叫板。
凌云木的目光落到他的手上。
肌肤下微微凸显的浅色青筋汇在一处,像是在沉寂的雪地之下悄然滋长的树的根脉。
紧接着,像是发生什么新鲜事一般,凌云木眨着眼睛,目光一直落在他的手上。
她好像在他手腕内侧看见一只鸟儿。
就在这时,这位大人轻扣在桌案上的指尖兀的一响。
凌云木抬眸疑惑地望向他。
那无辜的眼神直冲上他脑门,令得他眉头跳了几跳。
“大人手腕内侧的是什么?”凌云木欣喜道。
谁知听了这话,原本就疏离寡淡的眼眸增添了些许潮湿而阴郁的味道。
“没什么。”他语气冷硬,默默用袖子将那块痕迹遮住。
“看看嘛……”凌云木忽而靠近。
陆舒客起身,不动声色与之拉开距离。
凌云木:“小气。”
见她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陆舒客松了一口气。
谁知她下一句惊世之语,让他紧接着皱起眉头。
“那大人让我看看你你的肚子吧。”凌云木眨巴眨巴眼睛。
陆舒客沉沉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困惑。
她紧跟着解释道:“我总要看看把我撞疼的东西长什么样子吧。”
陆舒客:“……”
一本正经。
嗯,的确是一本正经。
就在此时,衙内一县丞打扮的男子身形匆匆,在院中张皇,却又犹豫不决。
他身旁站着一个与他年岁差不多的男子,眉毛稀少,三白眼,鹦鹉嘴般的鼻子挺立着,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说来今早县丞原约了刑名散衙之后一道去沁心馆,谁承想久等不至。
他便返回县衙,要去寻他问事。
去他屋中找寻不着,听差吏说他在架阁库忙得晕头转向。
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心头好奇,便去架阁库找他,还真让他找到了。
一番交流之下方才知晓,原来陆大人欲重审冤案,要他将近十年的案宗全部找出来。
他正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找寻着。
然而架上灰尘都落得小拇指厚,散乱一片,他得找到什么时候。
这倒还不是难事。
要命的是陆大人倘若要查,必定会查到凌云木手下的木兰将头上。那一个个如狼似虎,若是当真办起来,韶县好不容易安定的天,岂不得乱成一锅粥。
为免铸就大错,他连忙去寻陆大人,路上正好遇见主簿王善。
他原是不欲说与王善听的,一来是因为王善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为官不正,好揭人短,又嫉妒心强,好显摆。二来是因为兹事体大,唯恐他惹出其他祸子,说与要紧的人听。
可耐不住王善他软磨硬泡,说起旧日同窗之情,今日同僚之谊,他心一软,便将相关事宜说与他听,二人一道去寻陆舒客。
只是没想到凌云木正好也在。
他心底暗想来的不是时候。
抬脚正欲离开之际,一道女声忽然唤他。
他脊背一僵,暗道不妙。
“说来自打上次古大人回老家省亲,已有小半个月不见了呢。”凌云木正调侃间,往门外一望,便瞧见这位县丞大人。
此时早已过了散衙的时辰,他又是个一心系于公事好操劳的人,不用想凌云木便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她起身,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门前,倚在门框上。
她的步调一向利落,不拖泥带水。
县丞缓缓转过身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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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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